看着青色的身影走远,楚月灵站起身走到柜台前,温言问道:“请问掌柜,不知秦楼是何地?” 听得她问话,正在理账的掌柜动作一顿,面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古怪神色,想到方才那位戴着白玉面具的郎君临走前亦问了秦楼位置,他心下不由了然几分,轻咳了一声,才低声道:“娘子并非本地人士吧?这秦楼啊,是本城最大的烟花之地。” …… 林箊一路驾马赶到城西,未花多少功夫,便在街巷最为繁华之处见到了挂着秦楼牌子的富丽楼阁。 眼前楼阁朱楼碧瓦、画栋飞甍,处处悬灯结彩,中有绵绵不绝的丝竹之声传来,门外车水马龙,不时可见年轻男子出入其中,叫人一看便知此地是何种场所。 林箊不免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青楼? 莫怪要叫她作男子打扮。 只是这青楼檐下并未悬挂栀子灯,也不见美姬迎来送往,看来并非那等烟花柳巷的风月场所。 她将马停在楼外,很快便有小厮来把马牵了走,守门的护院见到她穿着,似是认出了她身份,当即迎上前来引她入楼。 “楚公子,这边请。” 随着护院穿过前门,走入正堂中,那绵绵不绝的乐音登时清晰起来。 一名优伶正在流水环绕的高台上抚弦清歌,歌声婉转悠扬,毫无媚俗浮艳之感,听之叫人心神怡悦。楼中来客或在倚首听曲,或在与人对弈,一旁每两桌之隔便站了一名护院,护院皆目光明锐,吐息绵长,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 林箊看着四下景象,若有所思地叩了叩手。 这秦楼中武者众多,防护严密,恐怕并非寻常青楼,而是十二兽暗中据点。 从铺了长毯的正堂中走过,引路的护院依旧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带着她走入了后院的一处清幽小院中。 小院内有一泓清湖,湖上石桥迂回曲折,四周乔木蔽日,假山映衬,尽头是一处水上楼台,楼台中处处挂着湘帘翠幌,重重纱帘将其中光景遮掩得朦胧不清,只隐约可见一道袅娜人影坐于正中,带着几分懒意的唱词低低柔柔地自帘内传来。 “闲把绣丝挦,认得金针又倒拈。陌上游人归也未?恹恹,满院杨花不卷帘。” 唱的是寓意相思的《南乡子》。 唱曲的声音是淡淡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柔媚,周旁没有琴音为她伴奏,可那清婉慵懒的唱腔却似比合了弦歌之声的弹唱还要动听。 护院将林箊引至楼台外便停了下来,隔着纱帘极为恭敬地垂首传报:“流凰姑娘,楚公子到了。” 一声如吐气一般的轻笑响起,静了一瞬,帘内的女子懒声道:“请她进来。” “楚公子,请。” 护院再躬身一引,便退着步子转身离去。 林箊于重帘外站了片刻,随即伸手撩起轻薄的纱帘,缓缓走了进去。 层层掩映的帷幔在眼前一点点揭开,眇眇忽忽的景象在撩开最后一层薄纱后顷刻明晰起来。 眼前是一名容颜妍艳的女子。 女子肤白如玉,额间以金箔妆点了一朵牡丹形花钿,恍若神妃仙子。她外着一袭薄如轻纱的缠枝莲纹大袖衫,内里是一条织金纱诃子裙,裙上以暗金色丝线绣了一只昂首展翅的凤凰,光影在丝线上晃过,凤凰便似活了起来,熠熠地泛着流光,流露出万般柔情绰态。 而这名柔情绰态的女子眼下正斜倚着首,软身坐在琴桌后笑望着她。 那般风流旖旎的风韵,慵懒散漫的作态,实在像极了一个人。 林箊微微地发怔,旋即垂眸笑了笑。 不是她。 青岚的妖娆风姿中总是时时透着玩世不羁的轻佻随性,而眼前人看似漫不经意的柔媚风情下却藏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 流凰…… 凤凰总是高傲的,倒很合她的名字。 女子似是看出了她方才片刻的走神,笑问道:“楚姑娘在想什么?” 林箊亦笑着回:“流凰姑娘与我的一位友人有几分相似。” 那双似笼着烟波一般的美目中不明显地晃过了一抹异色,流凰轻笑着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冰肌玉骨的手递上前去,抚上了眼前人露在面具外的唇。 “那不知我与姑娘的那位友人,谁要更得楚姑娘倾心呢?”
第178章 纤长莹润的指尖撩拨地在唇上轻轻抚过,带起些许酥麻的痒意,林箊本该感到冒犯,可却禁不住笑了起来。 姿容娇妩的女子神色凝了一凝,而后缓缓收回了手。 “楚姑娘在笑什么?” “对不住。”林箊歉然地拱手赔罪,“我并非讥笑姑娘,只是姑娘的确让我想起了我那位友人。” 就连这拨云撩雨的手段都几乎一模一样,让她恍惚以为眼前人当真便是青岚了,若不是这分魅惑下隐着一丝莫名的冷意叫她察觉,恐怕她已沉溺在了方才的幻术中。 ——面前这位秦楼的花魁娘子,是一名幻术高手。 从踏入这水上楼台的那一刻起,流凰就已经对她施展了幻术,只是寻常幻术没有阵法配合都于她无用,因此她并未生出戒惧,仅仅有些好奇。 她们应当只是第一次见面,眼前人对她的冷意又是从何而来? 林箊放下手,看着眼前女子,“流凰姑娘应当并非十二兽那位伯奇,还不知姑娘邀我来此所为何事?” 流凰走回到琴桌旁,玉指漫不经意地勾了勾琴弦,缠绵的话语随着三两声不成曲调的琴音响起。 “楚姑娘以如此年纪便登上了彼苍榜天榜,流凰仰慕已久,此番听得姑娘来了泗阳,想要一睹姑娘风采才将姑娘请了来,楚姑娘不会怪我吧?” 林箊微微一笑,“能得流凰姑娘仰慕,自是不胜荣幸,我又岂会怪责姑娘。” “是么?”流凰抬眸看她,神色中却似有些淡淡的幽怨,“我还道姑娘待我如此疏离,只怕是对流凰半分情意也无。” “流凰姑娘固然姿容绝世,可却非我心中所属。” 闻言,流凰眸中闪过一道精芒,朱红的唇轻轻勾了起来,“既然如此,流凰倒是想知晓姑娘究竟会属意何等女子了。” 她微扬下颌,声音放高了些,“来人,上酒来,再请几位姑娘来陪楚公子饮酒作乐。” 守在门外的护院当即应下,“是。” 不想她会如此安排,林箊微蹙了眉,嗓音已有些淡。 “既然姑娘并无他事,在下便告辞了。” “欸,楚姑娘何必急着走呢?”风韵魅人的女子伸手留住了她,那双转盼流光的眸中似漾起点点幽邃星光,勾得人无法移开视线,“秦楼中美酒佳人素负盛名,姑娘不妨留下来小酌一二,待尽兴后流凰自会送姑娘回去。” 望着她勾魂摄魄的双眼,林箊神思有一息的恍惚,随即很快清醒过来,心中生出了一丝沉凝的讶异。 此人幻术竟比她想的还要高深几分。 不待她再说什么,身后的帷幔被再次撩起,数名戴着面纱的窈窕佳人自外款款而入,停在了她身旁。 “流凰姑娘,人都到了。” 护院回报了一声,将手中的酒放下后便退了出去,流凰慢条斯理地退开身子,轻笑道:“楚公子是楼中贵客,你们好生招待,可莫要怠慢了。” “是,姑娘。” 几名女子齐齐应下之后便纷纷朝青衣之人围了上去,唯有一人停在原地,不疾不徐地走到桌旁拿起酒壶开始斟酒,而后端着斟满的酒杯行至林箊身前,皓白似月的手腕徐徐朝前一递,将酒杯递到了她唇边。 “公子,饮酒。” 身旁几名女子虽戴着面纱,风姿各异,可从半露出的容颜中能看出她们都是不可多得的绝色佳人,而眼前之人却似尤甚。 她韵致清雅,眉眼素淡,双眸似敛着清泓一般沉静又明澈,端秀的身姿若空谷幽兰,不需多言地站在那里,便叫人连目光也移不开去。 林箊定定地看着她,未曾言语,只依从地凑过首去,就着她递来的酒杯扬首饮下了酒。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酒方入口,拿着酒杯的手便微微偏了偏,令杯中酒液自侧旁洒了下来,顺着青衣女子的唇角蜿蜒滑落。 澄澈的酒水将那抹浅淡绯色沾染上盈盈湿意,略微扬起的下颌有晶莹的酒液不断滴落,整洁的衣襟被沾湿,洇开一抹暗沉深色,轻浅的话语声便在此时响起。 “酒洒了,桂魄来为公子拭净。” 光影微暗,淡雅的兰香幽微袭来,奉酒的女子倾过身子,就这般隔着面纱吻上了身前人的唇角。 柔软的唇顺着酒液滴落的痕迹缓慢而有耐心地一点点从上至下含吻过,如花蕊一般探出的舌尖轻轻勾起洒落的清酒,轻薄的面纱便被水迹浸透,隐隐约约透出了其下殷红的唇。 林箊呼吸微微凝滞,心跳好似也停了一瞬,她伸手揽过眼前人的腰肢,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随即反客为主地吻住了那双唇,神色似有失了控的迷乱。 缠绵的吐息起伏错落,两道身影暧昧地纠缠在一起,好似再看不见其他人。 望着眼前景象,流凰唇边慢慢勾出一点带着讽意的弧度,她抬了抬手,示意其他人退下,轻言慢语道:“看来楚姑娘对桂魄十分合意,那流凰便不打搅姑娘雅兴了。” 再看了二人一眼,她便转身离开了楼台,行出门外,对守在旁的护院叮嘱道:“留心楼中动静,发觉任何异样立即来传报我。” “是。” 听得门外脚步声走远,林箊方停下了绵长的吻,只仍抱着怀中人,带着轻喘的话语声如气流一般吐在她耳旁。 “畹娘怎会来此?” 低哑的喘息将白皙玲珑的耳染上一抹滚烫绯色,楚月灵眼中已漾了朦胧水汽,强自克制住有些发颤的话音,尽力平稳道:“你走后我询问了客栈掌柜秦楼是何地,他与我说此地是青楼,我同伯奇打过一番交道,他并非此般放浪不羁之人,既是要与你商谈要事,应当不会约在青楼会面,我察觉有异,便跟了来看看状况。” “聪慧的姑娘。” 叹息一般的言语落下,林箊略微退开身子,自一旁将酒壶拿了来,温声低语道:“这秦楼并不简单,既然来都来了,我倒想好好探探,只是如此便要委屈畹娘一二了。” 她将酒倒入口中,而后低首喂给了怀中人,几次三番后,两人身上已沾满了酒气,楚月灵眸光迷离,掩在面纱下的双颊也微微泛了红,林箊将她打横抱起,来到门外,语气状似醉酒一般有些迟滞地问道:“这位郎君,请问附近可有厢房?” 闻到了她二人身上的酒气,护院心下了然,垂首道:“请公子随我来。” 青色的身影便在护院带领下往院中深处走去。 * 流凰回到自己房中,将染了他人气息的衣裳脱下,朝守在门外的侍女淡声道:“莲儿,替我取一件外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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