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桐看了会儿,走过来:“我跟你一组吧。” “别。”安常低声劝:“评审老师里有人对我印象不好,你跟我组队,其他人也不会愿意跟我们一组,拿不到高分的。” “本来其他人觉得我实力最弱,也不会跟我一组。”唐雨桐耸了下肩,笑道:“我们就组成最弱联盟吧,电影里这种不是最容易逆袭么?” 相较于其他组四人或五人的配置,她们两人一组多少显出势单力薄。 节目组准备的都并非真正文物,而是名家之作的仿品,用以考验选手技艺。 而脱颖而出的那一组,有资格在评审老师中挑选一位,发起挑战。 安常和唐雨桐抽中了一件清代珐琅彩山水纹瓶,安常负责瓷器修复,唐雨桐则可在山水画复原上发挥功力。 选手们现场的修复工作分为三期,由评审老师现场实时点评,播出时更会配合后期对该件文物的展示讲解。 安常投入进去,觉得一期节目时间过得飞快。 直到主持人宣布放下工具,她无意间一抬眸,正对上南潇雪的双眼。 南潇雪移开眼神,等主持人说完结语,便从嘉宾席退开了。 安常略一犹豫,当其他选手还在摘麦时,跟着南潇雪跑了出去。 “南老师。” 南潇雪一回头,见安常向她跑来。 “麦都不摘……”南潇雪问:“不怕讲话被节目组收音?” 安常一愣,伸手摸向腰后。 等一下,这东西怎么戴她会了,可又怎么摘? 南潇雪绕到她身后,摘下腰麦发射器的时候,指节隔着件衬衫轻轻蹭过。 安常自己把领夹麦克摘下来,线缠一缠跟发射器一起收好,暂且放到一边。 南潇雪在她对面,那目光没来由的比舞台灯光还厉害,让她鼻尖冒汗。 她开口问:“感冒好全了么?” 南潇雪:“你追过来,就是问我这个?” “录上一期节目时我问你,你没回答我。” 南潇雪道:“要我回答你,不如你先回答我,上次我感冒,你来我家找我,说是去跟毛悦吃烤肉。” “是。” 南潇雪又问:“只有毛悦在么?” “还有颜聆歌。”安常坦诚道:“不过她就坐了一会儿,偶遇。” 南潇雪挑了下眉尾,手指藏在旗袍下摆后,悄然蜷紧。 又问:“后来我说看《她比烟花寂寞》,你表情很微妙的变了变,为什么?” “因为想起我们一起在宁乡看这部电影,那时我以为,我们永远没机会把电影看完了。” “只因为这个?”南潇雪的手暗暗攥成拳:“还是说,你想起了和前女友的共同回忆?” 安常立即否认:“我没有。” 记忆是反向的日历,一张张覆盖,旧的泯然于新的生动,安常笃定她忆及这部电影的瞬间,所思所想全是南潇雪。 “那我问你,你是为了见谁来参加这节目的?” “……” 南潇雪轻呵一声,扭头就走。 安常追上去:“南老师。” “安小姐别追了,不然该被其他人瞧见了。” 南潇雪知晓安常这人,太惯于缩回自己的壳,一向最恐他人关注。 没想到内向的水乡姑娘,这时却倔强的一路追在她身后,丝毫不退缩。 南潇雪禁不住转身:“你从来没想过,要主动把你和颜聆歌的事告诉我么?” 安常垂了下眼睫:“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和立场,来告诉你这些事?” “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敢于肖想国民女神的普通人的身份?”眸色黯然,唇角掩饰带笑:“你以为我没有数千次数百次的想过,如果你不是南潇雪……” 忽然间,一根如玉微凉的手指贴上安常的唇。 清雅的凉意阻止了唇瓣的嗫嚅,安常的话语被她截住,呆呆望着她。 一时间。 枝头开满深浅不一碧色的花。 春日落英坠在莹白雪地。 乌篷船摇摇荡荡,船头系着朝阳,船尾垂着落日。 时间与季节彻底失序,让所有奇景集中发生在这一瞬。 她不是其他人,她就是定义了所有美丽的南潇雪。 南潇雪也在这一刻启唇:“我不是其他人,我就是南潇雪,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安常愣怔。 “听懂我的话了么?”南潇雪指腹贴着她唇瓣,染了她的温度:“我不是颜聆歌,我是南潇雪。” 她缩回手,再不理会安常,转身走了。 ****** 当晚,毛悦从纹身工作室回家,瞧见安常在发呆。 “是不是颜聆歌又找你了?” “嗯?”安常对着毛悦以前买的本文物修复书,眼神定定估计也没看进去,这会儿回过神来,合上书:“没有。” “今天录制怎么样?” “还不错,公布了赛制,自由组队完成文物修复,第一名有权向评审组的一位发起挑战,我没想到居然有人愿意跟我一组。” “你实力本来就强啊。” 安常摇头:“是我队友好心,不过,我会尽全力的。过去那件事给我留下最重的影响,是让我对文物修复没了信心,所以我想,如果我能在小组赛里胜出、又在挑战赛里击败颜聆歌的话,或许,我就能走出过去的阴影。” “你想击败颜聆歌我当然全力支持。”毛悦在她对面坐下:“不过,我真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我在想南老师。” 毛悦一下抬手捂住双耳:“我不听!我什么细节都不要听!我要女神在我心中独美到老!” 安常拉下她手:“都说我现在对她没欲念了。” “那你想她什么?” 安常顿了下:“我觉得我疯了。” “啊?” “我觉得,我好像,想要跟她谈恋爱。” 毛悦端着水杯,刚吞下的一口水全喷在地板上:“你说真的?你跟她说了么?” 安常摇头:“我们之间还有太多事没理顺,而且,我好像惹她生气了。” ****** 两天后录制第三期节目时,南潇雪全程没看安常一眼,好似只当没她在场。 文物修复是件极耗精力的工作,录制进行到这里,大家都有些乏,停下来中场休息。 嘉宾席空空如也,南潇雪不知去哪了。 不一会儿制片推着一车奶茶进演播厅:“南老师请大家的。” 一阵欢呼。 南潇雪必然不会想到这些,但她有商淇。 安常帮着制片发奶茶,递给大部分选手时,那些人都没忍住瞥她一眼,语调怪怪的说“谢谢”。 好像质疑她怎么还好意思在这里。 安常想,她总得尽早习惯这些眼神才行。 谁坚持自己想做的事不遇到困难呢?就连南潇雪,每一次登台也觉得自己在走钢丝,好像一个失误就跌进失败的深渊,抵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商淇点奶茶的数量比人数多,安常发完她这一区后,手里余下两杯。 恰好这时南潇雪走进演播厅。 安常鼓起勇气走过去:“南老师,喝奶茶么?” 话一出口才觉得傻。 南潇雪多么小心照料自己的身体,怎么会喝不算健康的奶茶。 没想到南潇雪淡淡看她一眼,抬起手。 安常愣了下:“一杯桂花乌龙,一杯玫瑰普洱,你要哪杯?” 南潇雪纤指轻飘飘的扬着,像掬云中月,语调淡淡的问:“你觉得,我想要哪杯?” 安常又一怔。 她们周遭四下无人,南潇雪扬着尾音:“你知道颜聆歌喜欢什么口味的烤肉么?” 安常:“……” “安小姐这么诚实的人,应当不至于对我说假话。” 安常只得道:“她喜欢烤肉一面蘸辣椒酱,另一面蘸辣椒粉。” 南潇雪呵了声:“那你觉得,一杯桂花乌龙,一杯玫瑰普洱,按我的口味,我会喜欢哪一杯?” 明明角落里没有刺目的舞台灯光,安常却觉得一脊背的汗都被烫出来了。 一只手颤悠悠的,尝试把玫瑰普洱递向南潇雪。 南潇雪微挑着唇角,也说不上是笑,神色难以捉摸,却在指尖将要触到杯壁时,忽尔撤手。 “你猜错了。” 在她以清泠语调说出这句话时,安常手上却已做出递送的动作,失了重心,奶茶啪的摔在地上。 所幸外面套着层包装袋,不至于溅人满身,只在地面摔得狼藉。 南潇雪凝眸看了眼,不知安常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 以为她是故意也好,南潇雪眯了眯眼。 呵,对前女友喜好了解得倒清楚,竟不知她会选什么口味的奶茶。 这时制片赶过来:“南老师没事吧?我立马安排人过来打扫。” 安常接过保洁员的扫帚拖把:“我来吧。” “你去准备接下来的节目吧。” 安常笑笑:“不急。” 她总觉得,得是她把这一片狼藉收拾干净,南潇雪才能稍微发泄点火气。 南潇雪也没走开,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看她打扫。 安常脾气好极了,南潇雪觉得,就算她真是故意,安常也一点不会发火,像在对待什么需要细致修复的文物,耐心把茶冻扫干净,又拿拖把一点点吸干奶茶。 她收拾了许久,直到地面上一点污渍也没有,直起腰对一旁的南潇雪说:“好了。” 心平气和的语气。 南潇雪没任何表情,路过她身边时压低声:“你一开始很讨厌我的性格对吗?我也烦你的性格。” 那么温吞,温吞到温柔的地步。 让人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 节目散场时意外下起了雪。 毛悦适时发来微信:【宝贝,等我开车过来接你,不过我还有个客户,你多等一个小时。】 安常赶紧回:【不用不用,我打着车了。】 事实上,下雪天哪儿那么好打车。 电视台新址位置偏,附近的网约车不多,安常一看前面近百人的排队,果断选择放弃。 走去地铁站好了。 邶城今年初雪憋得久,一直到近元旦才落下,一落便是纷扬之势。 这样的天灰,好像一只巨大的鸽子拿翅羽整个罩在人头上,街上行人极少,偶尔有路过的车辙声。 静得出奇,好似平衡着昼夜的黄昏,终于忍不住给了夜色更多偏爱。 远处唯一一抹亮光,来自路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欢迎光临”的音乐响得很隐约。 安常望着那一片红绿的贴画想,原来不知不觉间,圣诞节已经过去了。 而接下来的元旦,她要久违的在邶城度过了。 一辆黑色的奔驰保姆车,飞快的擦过她身边。
180 首页 上一页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