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黑沉,不知名的哭声……如果是个胆子小的,怕是已经被吓跑。 顾深意闲逛的脚步停住,眼睛直直地盯着传来抽泣声的那一片树丛,轻轻地试探了一声:“谁在那里?” 对方没有回应,哭泣声也没有停止。 害怕吗?不。因为她听出了那是一个女生的声音,说不定对方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带着七分疑惑三分警惕,顾深意拨开那片树丛,惊讶地发现哭泣的人居然是沈大富的女儿唐吟。 那是她和唐吟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前,在学校的小树林里,她偶然撞见唐吟和某个男生的早恋。 两年时间唐吟变化还挺大,褪去了青涩的外表,五官变得更加精致更加妖娆,那双狐狸眼饱含热泪地望过来时,顾深意心里震了一下。 她不清楚唐吟为什么不去参加酒会,而是一个人偷偷躲在这里哭,但显然唐吟并不想被人看到,站起来要跑,只是情况不佳,下一秒就狼狈地摔在地上。 是真的很狼狈。顾深意发现她裙子破了,小脸脏兮兮的还沾着手背蹭上去的泥,一双嫩-白的小脚被刮得全是伤口,泪眼汪汪看着你,对着你小声喊疼时,真真是我见犹怜。 顾深意突然心软,背着女孩上了自己的车,给顾慕白打电话说有事要提前离开。 顾慕白问她是什么事。 她看了眼缩在座位上有种破碎美感的女孩,迟疑片刻,说:“送个小妹妹去医院。” 顾慕白还问她哪来的小妹妹。她没有说。 挂断电话时,旁边突然飘来一个带着鼻音和好奇的声音:“你多大?” 顾深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唐吟是在问自己年纪,没有隐瞒:“二十一。” 然后女孩很不屑地“嘁”了声,脑袋枕着胳膊看向窗外,小声嘀咕:“也就比我大三岁。” “……” 许是车里太安静,不说点什么好像显得很尴尬,顾深意便礼尚往来地问:“为什么哭?” 唐吟又侧头看过来,看了她很久,一双狐狸眼潮湿柔软,语气却有种戏弄人的幼稚和恶劣:“你猜呀。” “……”顾深意猜她不想说,也就不再问了。 很长一段时间,她们都没有再说话。 路过一家鞋店时,顾深意把车停下,进去给她买双帆布鞋,却被唐吟吐槽好丑。顾深意无奈地看着她一边嫌弃一边乖乖把鞋穿上。 帮人帮到底,顾深意送她去了最近的医院处理好伤口。从医院出来,唐吟说饿了,顾深意又带她去了隔壁一家小吃店,给她点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逼仄的苍蝇小店里,唐吟纯净得像个乱入的瓷娃娃,乖乖巧巧地坐在位置上等餐,一双潮湿的眼睛望着帮她把馄饨端过来的顾深意,天真地问:“你付过钱了吗?” 顾深意把馄饨放到她面前,以为她是要给自己钱,便说:“付过了。这顿我请你吧。” 唐吟连句客气的谢谢都没有,捧着个比脸还大的碗,咧嘴一笑,说:“那你走吧,我男朋友一会儿来接我。” “……” 那是顾深意第一次见识什么叫卸磨杀驴翻脸不认人。 六年…… 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楚?连顾深意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非要一个理由的话,可能是因为那天晚上她遇到的唐吟,跟传闻中的唐吟,甚至是她第一次见到的唐吟都不一样,没有了放肆和张扬的外表,只剩下不想被人发现的狼狈和脆弱。 有那么一瞬,顾深意怀疑那个狼狈和脆弱的唐吟才是她真实的面目,放肆和张扬只是她的保护色。 就如同此时此刻,唐吟乖顺地趴在自己身上,哼哼唧唧喊疼时,整个人柔软得不像话,跟平时那个牙尖嘴利,动不动就攻击人的小野猫判若俩人。 或许也曾经叛逆恶劣过,说不定现在变好了呢? 但她发现她还是想错了。 “顾深意你能不能快一点啊,我要疼死了。疼死我,你就能换个新老婆了。” “……” 不仅错了,顾深意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唐吟还是那个唐吟,一点没变。除了不像小时候那么任性乖张,她依旧是蛮不讲理,使唤起人来总是那么理直气壮,每次都能气死人的娇气包。 顾深意轻轻吐了口气,忍着想把人丢下的冲动,看着面板上从“20”变换到“10”的数字,说:“在电梯里,你让我怎么快?” “那你就让电梯快一点啊。”唐吟扯了扯她头发说。 顾深意:“……”不想说话。 唐吟也就抱怨了两句,马上又因为小腹痉挛疼得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抓着顾深意肩膀的手越来越用力,脑袋没骨头似的耷拉下来。 粗重的呼吸熨帖着颈侧皮肤,温热的唇瓣似有若无擦过时,顾深意脊背绷直。 对方可能不是故意,但顾深意却做不到无视,她声音僵硬地警告:“唐吟,你起来。” 唐吟怎么可能起得来,软踏踏地趴在她背上,过了很久,脑袋才转到另一边,声音无力地说:“顾深意,我是不是要死了?” 顾深意深深皱眉,也忽略了脖子上亲密接触时的那种异样感,定定神,低声:“别胡说。” “叮”的一声,电梯到底负一层。 顾深意刻不容缓地把她背出电梯,找到车子,轻轻把她送进去。 车灯打开,顾深意看到她紧闭着眼皮剧烈抖动,脸上全是冷汗,唯一的血色,是因为疼痛时下嘴唇被咬出的红印,心里一紧,忙给她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到了医院,顾深意绕过车身走过来,打开车门时,看到唐吟已经一动不动,吓一跳:“唐吟?唐吟你醒醒!” 叫了几声后,唐吟终于被她晃醒,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别晃了,还没死。” “……”顾深意没有心情跟她开玩笑,把她背出来,直奔门诊大楼。 唐吟趴在她背上指挥:“急诊科在那边。” 顾深意准备去服务台询问的脚步一顿,顺着她的指示很快找到了急诊科。 有值班医生过来接手,经过问诊,检查等一系列操作后,确定唐吟是吃了不干净的食物刺激肠胃引起的腹痛。针对唐吟这种想拉又拉不出的情况,医生还给她开了些口服药帮助排便。 虽然唐吟痛不欲生,但好在病情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医生给开完药就说可以回家了。 晚上来急诊的人很多,顾深意把唐吟背到大厅休息区,将她放倒在椅子上。 站起来时,衣服下摆却被唐吟扯住了。 “你要走了吗?”长时间的腹痛把唐吟眼泪都逼出来了,她这么朝顾深意看过来时,模样有些可怜,倔强的眼神中透着难以察觉的怯怯,仿佛是害怕被人丢弃。 顾深意心底某处轻轻动了下,视线错开,声音不自觉轻了几分:“我去拿药。” 唐吟才注意到她手里的药单,讪讪地“哦”了声,放开她衣服。 顾深意看着她微红的眼底,还有那一层隐约的水光,静默片刻,说:“我马上回来。” 唐吟难得懂事地点点头,伸手一指,告诉她说:“付钱和取药都在那边。” “我知道。”顾深意刚刚去付急诊费时就发现了取药的地方,只是很意外唐吟居然对医院这么熟悉。 没有时间想太多,顾深意拿着药单取药去了。 唐吟蜷缩在硬邦邦的金属座椅上,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生病了人也变得更加矫情,明明顾深意已经给出了承诺,但她还是止不住胡思乱想:顾深意会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偷偷跑了呢? 尽管已经痛到想原地打滚,唐吟还是固执地咬紧牙关,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个方向。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直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她干涩的眼睛轻轻眨了下,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浊气。 顾深意取完了药回到休息区,拉她起来,问:“能自己走吗?” 唐吟鼻子一皱,又开始哼哼唧唧:“不能。你背我。” “……”顾深意只好背过身去。 唐吟动作熟练地趴在她背上,嘴角微微翘起。 等她们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了。 顾深意把唐吟背回卧室,喂她吃了药,见她还捂着肚子喊疼,想了想,转身离开。 唐吟也不问她要去哪儿了,只见她进了自己房间自带的卫生间,出来时,手里多了一盆热水和一条毛巾。 顾深意把毛巾泡进热水里,拧掉多余的水分,然后对她说:“把衣服掀起来。” “……你想干嘛?”唐吟眼神立即警惕起来。 顾深意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稍稍别开头,不自然地解释说:“医生说,热敷可以缓解疼痛。” 唐吟好像也记得问诊时医生有说过这样的话,明白了她的意图,才放心地放开挡在胸前的两只手,听话地掀开衣服。 出门前顾深意在她身上套了件白T,唐吟当时没有注意看,这会儿才发现这衣服是自己的,买了就没穿过几次,被她随手塞在了柜子里,也不知道怎么被顾深意找到的。她先把白T掀开,再掀开里面的睡裙…… 裙子一掀开就只剩下一条内—裤了。 顾深意余光瞥见一片晃眼的白,眼神微凝,忙背过身去。 唐吟也有点慌,正想着把被子扯过来盖住下面时,突然看到她把热毛巾伸了过来,声音紧绷地说:“你自己敷吧。” 唐吟咬了咬唇,后知后觉意识到让她帮忙确实不合适,拿过热毛巾,摊开,压在绞痛的部位。 顾深意脊背挺直地站了起来,仍旧是背对着她说:“我先出去了,有事随时可以叫我。” “嗯……”在她还差一脚要踏出房门时,唐吟又小声补了一句,“谢谢。” 似乎是没想到她居然也会有这样礼貌的时候,顾深意脚步顿了顿,又重新迈开腿,帮她把门关上了。 热敷确实有些效果,唐吟之前还痛得死去活来,敷了几分钟后,明显感觉到疼痛减缓。 只不过这个方法很笨,毛巾在空调房里很快就不热了。偏偏顾深意端来的那盆水还放那么远,唐吟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去够那盆水。她张嘴想喊顾深意,突然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上显示的时间,又止住了。 凌晨两点半。 居然这么晚了。 肚子还是隐隐作痛,但已经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了,唐吟不想再折腾,把冷掉的毛巾放到床头柜上时,摸到冷冰冰的手机金属外壳,狐疑地拿过来一看,发现不是自己手机。 她的手机是套了那种布灵布灵的壳,这个直接就是一部裸机,只能是顾深意的。 顾深意居然把手机落在她房间? 想到某人离开时故作镇定却略显匆忙的背影,唐吟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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