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椰不知道要说什么，下车站到她身边，借着微光观察她的表情，见小姑娘没有一丝负面情绪，才轻声：“嗯。”
杨迩坦然：“我五年级时家里条件才变好，转到市里的小学，那时候连英语单词都不认识几个。”
早在她提议要去小时候的家时，程椰便猜到许多，只是始终难以相信，杨迩做事说话一向从容自若，给人的感觉便是这人从小矜贵，瞧不上世人为了碎银忙碌奔走。
杨迩仰起头不慌不忙道：“我是想告诉你，我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她还有些害羞，“我只是你的小姑娘。”
程老师轻声接过：“嗯，我的小姑娘。”
杨迩笑了笑，又接着说：“其实我的生活弹性很大，可以等三个月只为一个纯手工的抽纸巾盒，也可以一无所有和你去天涯海角。我爸爸背井离乡抛弃了一切和我妈结婚，但你看他们现在过得哪里不好吗？换做我，我也会这样。”
“程老师，你是唯一的，每个人的人生价值排序不同，在我的人生排序里，你就是第一重要，比前途、比利益，比一切都重要。”
程椰无言，垂眸。
杨迩摘下手套，探进程老师的大袖口，握住她的手，认真道：“程老师，以后再也不要为我担心了，我真的觉得生活很好，在国内写论文很好，离开A司很好，和你住在上海的房子里也很好，你能理解吗？”
程椰沉默了一会儿，叹气：“所以，你才会说，我没有尊重你。”
小姑娘轻轻摇头：“我想更改用词，应该是……”她露出个腼腆又热烈的笑容，“你爱我。”
程椰泄气，偏头望向黑暗里的废弃建筑：“我突然想明白，我担心你爱我大过自己，也许是因为我担心自己承受不起一个人全部人生的爱。”
杨迩立刻接上，笃定道：“那就用你全部人生的爱对赌，如果你一定要这么想的话。”
她拉起程椰袖子里的手，弯下腰低下头，把自己帽子上的抽绳绕在程椰的手指上：“愿意吗？”
程椰又惊讶又好笑，看着在自己手指上假装戒指的绳儿，勾勾手指，借着抽绳把小姑娘拉近，亲亲她。
杨迩无措，虽然确实是临时起意，什么都没准备，有些仓促，但程老师这般反应，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
小姑娘愣着不动，程老师叹了口气，拉开衣服拉链，从里面口袋找到卡包，她出发前想到小城市也许手机支付不方便，便带了卡包，卡包里有几张面额不等的纸币和两张常用的卡，以及放了好几个月、一直等待主人的东西。
程椰从卡包里捏出了那个镶嵌着一圈碎钻的戒指，接着不管小姑娘什么反应，沉默着将她的手牵起，又将戒指推到合适的位置，自己欣赏片刻，笑道：“正合适。”
杨迩懵了，看了看自己手上突然多出的戒指，又看了看面前温柔的程老师，怔然：“这什么？哪儿来的？”
“本来是准备给你的毕业礼物，做一对情侣戒指，”程椰顿了顿，到底说不太出口，委婉道，“现在是什么，你想一想呢？”
杨迩反应了好几秒，激动地立刻站起来，车子都差点稳不住，大声道：“我愿意！我超愿意！我一百个愿意！”
见她这样开心，程老师忍不住笑：“小声点。”
“就要大声！”
程椰无奈，只好站在一边陪着她傻乐。
杨迩转着圈欣赏自己手上的戒指，突然抬头：“情侣戒指，那你的呢？”
“在家里的首饰盒里呢。”了解她的小心思，程椰柔声道，“回去我也戴上。” ---- 程椰：哎还是我来吧
杨迩：？
杨迩：无所谓！过程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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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杨迩洗完澡出来，见程老师穿着她的宽松T恤，腿上搭了条薄毯，倚在窗边的小沙发上，聚精会神“品鉴”小学生教材。
如果忽略那本书，整个画面十分诱人，杨迩在程老师面前丢脸太多次，逐渐麻木，没皮没脸地硬挤过去：“贴贴。”
小姑娘在程椰身上四处嗅嗅，小狗似的，程老师好笑：“这么点大的小沙发。”
杨迩只当没听见，手沿着程椰的腰线向下，惊讶道：“你没穿睡裤？”
程椰：“……”
程椰只带了一件睡裙，洗澡时因不熟悉她家的淋浴系统，水溅上去打湿了，只好去衣帽间随便找了件这人的衣服。
当时杨迩在楼下找茶叶，再回来只听到浴室里的程老师说睡衣湿了，拿了她的衣服穿。
杨迩很快反应过来，衣服大了还能凑活穿，裤子却不好对付，赶紧讨好：“我也有睡裙，你可以穿。”
其实程椰试了，奈何肩带太长，自己穿上容易露出重要部位，程老师一时羞窘，索性两人什么亲密的样子都见过，干脆套件T恤，不纠结下半身了。
防止这人继续问下去，程椰及时终止话题：“就这样睡一晚。”
小姑娘心猿意马，手掌顺着滑下去：“嗯……你香香的……”
将那不安分的手拎出来，程椰刚想正经说两句，瞥到她手上的戒指，又心软，变成和风细雨的劝告：“在你家里，别乱来，今晚好好睡觉。”
程老师面子薄，杨迩本也没有太多心思，不过是想摸摸贴贴，这会儿被戒指吸引目光，顺杆子往上爬，将手翻来覆去地在她眼前晃：“看！这什么？！漂亮姐姐送的！”
程椰笑，任她得瑟，突然疑惑：“你刚刚洗澡也没摘？”
怀里乱蹭的脑袋一顿，小姑娘人坐直，拿起一旁小几上的杯子：“尝尝这个茉莉花茶，刚刚去我妈那偷的，清香淡雅，你肯定喜欢。”
哪能不明白小姑娘是在转移话题，只怕这人最近一两个礼拜都要兴奋地与戒指分秒不离，程椰喜欢看她在恋爱里、在自己面前展现出与平静稳重完全不同的一面，只觉这些时刻的杨迩快乐又充满活力。
大落地窗外是小区里昏黄的灯光，灯光下四季常青的樟树上搭着浅浅一层雪，室内温暖，有爱人，有热茶，有程椰曾经不怎么思考的未来。
程椰尝了口花茶，对上杨迩期待的眼神，笑道：“确实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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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睿元旦前因要谈合作回到上海，节后却不能立刻回广州总部，只因杨迩那天向梁总讨她指导顾问，杨迩理性，表面乖巧，说得好听，签协议时又要把这件事白纸黑字写进去，甚至附加条款，若合作期间卢睿离职，集团需外聘与卢睿同一背景经验的人接替，直到合作结束。
协议签完，梁总期冀早日开工，顺理成章地将卢睿留下，负责推动前期合作，要求在春节后投产。
他们集团在上海没有分公司，但在苏州有大型工厂，两边当日便商定，初期先拆出苏州工厂的一条产线，改造后供杨迩这边使用，后续如果发展良好，可以牵线帮助他们在苏州建厂。
然而除了杨迩回来第一晚，几人一起吃了次饭，之后卢睿既约不到好友，也约不到合作方，到假期结束依旧约不到人。
卢睿气得不想再和杨迩公司的那个时今来回兜圈子，直接一个电话打到程椰那儿：“你俩还没黏糊够啊？！我滞留上海就在等你家小朋友，咱小杨总要不要做生意了？”
程椰休息时起得晚，早上十点多，正和杨迩在小城吃早茶，闻言瞄了眼对面的小杨总，疑惑：“等她？”
“等她去苏州看工厂，他们公司另一个创始人说不管这些，让找小杨总，一问小杨总人呢，嘿，新年开工第一天，请假了，一问请几天，你猜怎么着，不知道，人没说。”
听她跟说相声似的，程椰忍不住笑：“哦，我们在她家这边。”程老师挺会气人，“吃早茶。”
卢睿想着她俩久别重逢，估计要在家里昏天黑地，假期里便没打扰，没想到俩人直接离开上海了，她深呼吸：“什么时候回来？让她直接来苏州，工厂放假都在加班加点改产线，让她来看看，春节前得全部搞完。”
杨迩隐约听到些大概，程老师也不挂电话，直接问她：“问你什么时候去苏州看工厂？”
杨迩想了想：“明天我们早上走，顺路去苏州看看？”
卢睿听到了：“今天！今晚我要在苏州吃上你们俩的饭！”
重要的见家长已经解决，小城该逛的也逛了，今后和程老师回来的机会也多，杨迩笑道：“也可以，我们下午过去？”
程椰本就是在休年假，全心全意陪小姑娘，自然无可无不可，点点头，对电话里的卢睿说：“好，那就晚上见。”
挂了电话，两人互相看了眼，一起笑出来。
杨迩一口吞掉虾饺：“我来订票和酒店，晚上和卢睿姐吃饭，我请客，”她警告程老师，“你今天不许再替我付钱。”
程椰这两天过得实在惬意，觉得这里和成都的悠闲风格相似，甚至和杨迩提过一次，以后也可以在这里养老，她不慌不忙地喝着粥，打趣道：“你的小金库是有多少小金子？”
杨迩自小的压岁钱都是自己保管，上学时爸妈给的零花钱、生活费也多，毕业后这半年，在非洲时存了些钱，回德国创业前两个月都在倒贴，第一笔订单纯利润其实也没分到多少，加上她日常生活开销不小，零零总总算下来，二十万不到，但对一个刚毕业不久的人来说非常宽裕。
然而想到自己的小目标，她只好含糊道：“暂时保密。”
程老师笑得不行：“以后也可以保密，你自己的钱，自己安排。”
杨迩沉默一会儿，转身去翻包，拿出一张卡推到程椰面前：“这笔钱可以不保密。”
“什么？”程椰见她郑重，也放下勺子，认真起来。
杨迩垂眸看向卡片上的皮卡丘图案，温柔道：“爸爸妈妈给的，里面有240万。”
前天晚上，程椰洗澡时，杨迩在楼下找茉莉花茶，可能是听到动静，她妈突然打开房门：“程椰呢？”
杨迩吓了一跳：“洗澡呢。”
杨妈回头看了眼，她爸在屋内出声：“杨迩，进来。”
杨迩不解，看向她妈，杨妈点点头，笑道：“来，爸爸妈妈有话和你说。”
杨迩意识到是重要的事情，她爸妈虽然大部分时候不管女儿，但在重要的节点和时刻总是严肃又清醒的。
进了房间，她爸正坐在床边，拍了拍身侧：“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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