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被曝光视频的地步，程椰不找黎越洋，黎越洋也准备找她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程椰冷静地开门见山， “视频里的是我女朋友，她年纪小，没遇过什么事，我想请你帮忙，找人把视频撤了，起码不能让他们继续往下扒了。”
黎越洋沉默一会儿：“可以，我想想办法。”又犹疑，“其实，还有一个翻转舆论的办法。”
程椰自然知道，她也想过，只要黎越洋愿意公布高端牧场欺骗消费者的行为，披露报告又会变成“为民除害”，舆论必将反转，但黎越洋是真正的商人，她才是真正的利益至上。
“我知道，”程椰不想强人所难，叹道，“算了。”
黎越洋确实放不下这笔交易，但若程椰真的开口求了，也能舍弃，此时见程椰不提这事，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好，视频的事交给我。”
道了谢，程椰给卢睿回信息，让她安心：“视频已经找人处理了。”
卢睿立刻打来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程椰。”
知道卢睿这两天在公司里顶着项目，压力其实很大，程椰紧张起来：“怎么了？”
“他们看到了，打电话骂我怎么有脸回去。”
“我有点迷茫了。”有玻璃瓶碰撞的声音，“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程椰，做这份工作，你开心吗？”
程椰坐到地毯上，靠着沙发仰头看向阳台外，安静良久：“我不知道。”
卢睿说：“我不开心。”
“是什么给了我们错觉，让我们以为我们真的能影响资本，撼动格局？我读了那么多年书，在全国最好的大学接受教育，进了最好的公司工作，不是为了有一天在大草原上数牛的。”
程椰自嘲一笑：“工作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
“人生好无聊啊，”卢睿也笑了出来，“我一直以为我早就没有来处了，直到今天才发现，和最后一份回忆斩断才是真的没有来处了。”她大叹了一口气，“茫茫世界，没有锚点，也不知道我的归处在哪里。”
程椰心酸：“你还有我，还有很多朋友。”
“嗯，生活也许还有很多盼头。”酝酿了一会儿，卢睿小声说，“老程，三十岁了，这个项目结束我想离开了，找点有意义的事情做。”
程椰无言，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手机早已息屏，程椰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不动，久违地产生了悔恨的情绪。
她后悔自己从不听劝早早筹谋，在需要用人时无人可用，只能把最好的朋友推上前，卢睿拥有的本就不多，如今连家乡最后的温情都在自己手下荡然无存；她后悔从前在公司里不愿交际、不屑斗争，如今遇到事了，内部频频出现背刺的落井下石，无论是指认卢睿还是评价自己，都用心险恶。
程椰恨自己没能早点面对，早点看到消息，早点向黎越洋求助，在卢睿没被认出来前撤下视频；恨自己没能果敢地站出来，面对外界的评论，面对公司里的暗斗，在洪水滔天时勇往直前。
她躲在房子里，逃避世界，而她的朋友是个刚直的性子，选择用赤诚的心直面一切，并将自己击杀完毕。
程椰与卢睿相交近十二年，人生到了三十岁，一旦脱离共同的圈子，便会渐行渐远，程椰已经可以预见，他们会如同年少时分别的那些朋友一样，慢慢消失在彼此的生活里。
浴室里的水声不停，程椰突然惊恐地发现，杨迩同样深陷其中。
二十五岁不到的杨迩，本来应该过什么样的生活？
她应该追逐自己的职业目标，在A司留用时紧紧抓住机会，前途似锦；此时此刻应当在欧洲享受她学生时代最后的时光，快乐自由。不会有撞车、不会有被人肉的风险，不会被拘在上海、拘在这一间房子里洗手做羹汤，更不会为了感情冲昏头脑，耽误学业与职业发展。
尽管如此，尽管如此，
程椰舍不得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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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老师？”
程椰突然开门进来，给浴缸放水。
杨迩有些害羞，索性快洗完了，便关了淋浴：“你要泡澡吗？”
程椰上下扫了眼小姑娘光裸的身体，柔声道：“嗯，你陪我。”
杨迩马上不害羞了，身子滴着水呢，一把抱住程椰：“哇，原来这才是利滚利补偿。”
程椰不反驳，笑着诱导：“你先进去，别着凉。”
浴缸里的水才浅浅一层，哗啦啦的流水声中，杨迩迫不及待地跨进去，又伸手牵程椰，坏心思地暗示：“进来，我帮你脱衣服。”
程椰默认了，拎起裙摆直接跨坐到杨迩腿上，肌肤相触，睡裙很快染湿。
这样的程老师实在大胆性感，杨迩心动，迎上去吻她，然而程老师却偏头躲开，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撩过她的胸前：“今天乖一点，别动。”
杨迩一愣，反应过来，耳朵和脸都红了：“……在这儿吗？”
程椰逗她：“你不是想在浴缸里？”
杨迩：“……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程椰不管她，严丝合缝贴上去，又亲了亲她的耳朵：“我们第一次时，你对我说的，还记得吗？”
杨迩的意识已经有点飘：“……嗯。”
“好。”程老师将她往上推着坐到浴缸边，自己却跪着身子垂下头。
杨迩瞬间明白她要做什么，急忙托住她：“程老师，别。”
程椰反握住她的手，唇贴了上去：“乖。”
-
第二天杨迩醒来时，程老师已经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正坐在床边看她。
“你今天怎么醒得比我还早。”
程椰笑：“是你今天醒得晚了。”
小姑娘耳朵又红了，顾左右而言其他：“嗯……这是有什么安排？”
程椰摸摸她的脸：“去公司。”
杨迩察觉到不对劲，赶忙坐了起来：“公司？你不是休假了吗？”
“嗯，不休了。”
杨迩谨慎：“我送你去。”
程椰看着她，沉默了许久，终于摇了摇头：“你回去吧，回德国写论文。”
杨迩错愕：“我在这儿一样写论文，还能陪着你。”又小心地问，“这样不好吗？”
程椰又摇了摇头，冷静道：“你不能以我为中心，事事为我让步，你要回到自己之前的人生轨迹里。”
杨迩终于明白她的意思，忍住心中的慌乱：“什么是我的人生轨迹呢？我现在过得很好，所谓之前的人生轨迹里，没有程椰。”
听到最后四个字，程椰低下头：“那就回到没有我的人生轨迹上。”说完看也不看她，果断起身向外走去。
杨迩急忙拉她，然而身子有些难受，没能抓住，只好用语言拦住她：“程老师，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想逃避那些事情了。”
程椰停下步子，杨迩在她身后无力地质问：“那你就逃避我吗？”
小姑娘哭了：“我不用你像面对那些事一样面对啊，我只是静静地呆在你身边也不行吗？”
程椰心疼的要命，却维持着冷静，不敢回头：“你要先爱自己，先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完满，然后才是爱我。”顿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像劝自己一般，小声道，“我也一样，只有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完满，才能爱你。”
杨迩太阳穴都在发胀，想到去年夏天连面都没见到的分别，想到程椰在办公室里躲着她的那两个难熬的星期，心中涌现出巨大的恐慌，崩溃道：“为什么一定要完满啊？！你今天因为一个不完满让我回到自己的轨迹上，明天又会有其他不完满，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在一起？！”
程椰哽咽，缓了几秒：“听话，回去吧，时间过得很快的。”接着不再多言，往外走去。
杨迩撑起身子，未着寸缕，鞋也来不及穿，追在后面：“程老师，程老师……”
眼看程椰头也不回，就要开门离去，杨迩再也冷静不了，大喊：“程椰！”
程椰决意的事情，很难改变，杨迩已经无计可施，几乎哭着恳求：“你答应过我，不会再躲我，不算数了吗？”
程椰停顿了几秒，接着，拧开了门。
杨迩心脏绞痛到人都站不住，按紧胸口直抽气，用最后的力气绝望道：“程椰……”
“求你。”
“要么，我再也不要回来了，这样你还觉得有完满吗？” ---- 杨迩：睡完就跑！渣女！
程椰：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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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小节结束，看到这都是老读者了，一定十分稳重，心理素质贼好，祝您们淡大定、发大财（鞠躬
# 旷野的风
第 41 章
“我不再爱她，这是确定的， 但也许我爱她。 爱情如此短暂，而遗忘太长。”
七月的德国有着最舒适的天气，脱离了阴冷的秋冬，日照时间拉长，晚间七八点在小山坡上喝点酒，和三五好友一起看日落是顶顶惬意的活动。
“你整天闷在公寓里，咋看起来还这么累？”钟羽说话间就要去掀那人的鸭舌帽。
董茹火速拦住她：“你别乱动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
杨迩躺在草地上，自己将帽子摘下，盖到脸上，懒洋洋道：“写论文也很累呀，小老头儿学术上要求很高的。”
“写个硕士论文能写到出门都没空？吃饭都没空？资本主义国家35小时工作制被你吃了吗？”
“读书、做饭，我在修养身心呢。”杨迩露出一只眼睛，眨了眨，打趣道，“而且，跟你俩有什么好玩的，我当电灯泡吗？”
钟羽是杨迩同校的博士生，她的家在东北，离松花江挺远，如刻板印象那般，是个一边哭着看文献，一边灌二锅头伏特加的生猛女人，杨迩被她在这方面的“造诣”折服，两人几年前在一场德语考试后台一见如故。
“喊你来喝酒你也不来啊，你这样的在圈子里可吃香，”钟羽不理解，“不就是失个恋吗？也没谈几个月啊，姐姐妹妹那么多，下一个更乖。”
董茹气死了，狠狠掐钟羽大腿。
果然，杨迩又用帽子盖住脸，翁声道：“没意思，封心锁爱了。”
“得，我不说了，”钟羽疯狂按摩自己的大腿，“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交论文毕业？”
傍晚的风轻柔，杨迩闭着眼，精神渐渐放松下来：“……随便吧，毕业了也没什么想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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