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先生似乎也觉得惋惜:“相比于耗费神力弑神,我作为青鸟侍者更愿意耗费神力救您。” 青雨没有言语,木先生见状走过去,“这不是当时根本来不及先杀幻么?放心,那幻已是强弩之末,就算姜帛不动手,他被神力缚在那树上,血也会流尽的。您现在感觉好些了么?” 就在木先生以为她不会理会自己的时候,青雨说:“没有。” 木先生观察青雨的伤口,就见原本那处血洞不断吸取这山中的灵力。 可伤口却像无底洞般任凭灵力灌输都未曾显示痊愈的迹象。 青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木先生却在一边没话找话:“都到了这时候,那密室下到底有什么秘密,不防与我说说,我的命与您是绑在一起的。万一您不幸了,临死前总算能有人与您分担。” 很久青雨都没有回答他,木先生知道青雨此刻一定难受极了,而他却完全帮不上忙,他只能等着青雨自己疗伤。若是疗得好,他便能活,若是疗不好,他会与青雨一同死在这里。 但在死之前,他非常好奇那所谓密室下的秘密。 “我听老李提起过,说是您从那下面将姜帛救上来后,便将那里弄塌了。而且我还知道,姜行鞅生前留了一封信给姜帛,让姜帛在成为帝卫之后务必要下到密室底下去找到那下面潜藏的秘密,我真是好奇极了,究竟是什么秘密才会让几代人都想弄清楚那下面的真相。” 木先生靠在玉石旁边坐着,兀自自言自语念叨着。 半晌终于听到青雨说了句:“不算秘密,只是些我不愿意让天道知晓的往事罢了。” “天道?”木先生奇道,“天道不是已经被您镇压在运河之下了吗?” “你能看到我的意识?”姜帛反问。 幻笑了笑,良久抬起眼睛与姜帛对视,霎时间姜帛四周景象褪去,逐渐笼罩起暗淡的蓝紫色光芒,周围筑起老砖,姜帛转身看去,只见幻竟完完全全还原了当时姜帛被关了半个月的密室。 “这是什么?”姜帛警觉道。 幻:“不用怕,吾对你已无任何杀伤力,吾只是想让你看看拥有吾的修为可以做些什么。这是通过你的记忆形成的幻境。” 密室地面上躺着很多老鼠的死尸,瞬间让姜帛想起自己那段时间拼命想活下去所做的挣扎,她忍不住捂住喉咙,往密室中某处看去。 只见随着她记忆的浮现,那处空荡荡的角落出现了一个人。 准确说是一具干枯的尸体。 从这具尸体身上能看到此人生前所着的服饰,钗钏玉佩一应俱全,衣裳用的也是上好材料,只是如今已腐蚀得不成样子,浑身已没有一丝肉,只剩苍白的骷髅。 颧骨上方那双本该属于眼睛的黑洞仿佛仍注视着什么。 “认识他么?”幻的声音在姜帛耳边响起。 “不认识。”姜帛冷冰冰道。 “当然,你不可能认识他,他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人了。” 当时姜帛被关在这里时,脚上手上被铐了链,离这具尸体有些距离无法看清,后来青雨在她无意识时将她救走,她根本没来得及仔细看这具骷髅。 直到此时她才想起来,那时她注意到这具骷髅的额骨上插着一支长签。 此刻,姜帛走近蹲下身,端量眼前这骷髅额骨上的‘长签’。 “像什么?”幻问道。 姜帛站起来,“什么都不像。” 幻戏谑笑道:“你看出来了,但你不敢说,那是扇骨!” “住口。”姜帛转过身,而幻只有声音存在,姜帛看到的是冷冰冰的墙面。 “是不是忽然想明白了?”幻的声音里透露出无比明显的嘲笑,“那个李仲仪总以为密室下的秘密有关于她的死穴。但其实不过是她曾在这里杀过一个人而已。” “不过您所说的不愿为天道所知的往事是什么?”木先生问道。 青雨一道疗伤,另一道思绪已飞至更久远的时候。因此她感到伤口愈发伤痛,玉山的草木正源源不断向青雨这里汇聚灵力,但始终无法填补她流失的神力。 木先生认真注视青雨,待青雨稍稍从伤痛中松了口气,才听到她说:“我在那里杀了一个神。”
第90章 青帛 你怎么可以拿这种事情与我做交易?. 木先生目光微动, “不愧是你,那会儿你才十来岁,竟有能力弑神, 难怪后来敢挑战比你功力高出数倍的幻神, 原来从小就——” “是他求我杀了他。”青雨将木先生最后的感慨压进了喉咙里。 木先生愣了好久, 继而发出一声:“啊?” 青雨缓缓睁开眼,冷淡地迎着他的视线:“准确地说,他当时已经算不得神了。” “你是哪国的小公主?”那双被浑浊肮脏的毛发掩盖着的眼睛盯向青雨。 那时的青雨尚且年少,提着烛火逐渐偃息的精致宫灯, 她独自下到这密室里来, 怀着忐忑紧张的心情想要验证传说里密室的存在,却不妨撞上密室里有人。 “你是谁?”青雨提高灯笼,试图照清楚他的脸。 “今昔是何年?”那人靠在密室墙上,仿佛垂死之人般。 青雨当时心里有些害怕,但并没有离开,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太极殿下这间密室里居然藏了个人,这人是何时在这里的? 真如传说中所说是某朝开国皇帝将自己的仇人囚禁在了里面? 可传说里囚禁的是尸骨, 而且一个人没有水和食物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生活这么多年呢? 奇怪的是, 尽管这人衣衫破烂脏污不堪, 青雨却并未闻到难闻的气味。 “你受伤了么?”这时的青雨已经跟随李伯清学习了一段时间医术。 那人没有回答,反而冷漠地看着青雨:“让我猜猜, 你的名字叫——” “青雨。” “颛青帛。”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 青雨露出诧异的眼光:“我不唤作青雨, 我的名字叫……” “青雨。”那人肯定地重复了一遍, “总有一天你会叫这个名字的, 江边碧血吹青雨, 化作春芳悲汉土, 听说这上面建了王宫,想必你便是住在这里的公主了,早晚有一天你会叫这个名字的。” 青雨心里觉得瘆瘆的,这个人好像知道些什么。 “你到底是谁?” “谛。” “那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谛说,“我很高兴见到你,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害怕你。”青雨说。 谛却笑了起来,“你根本不怕我,你一定是个很勇敢的人。否则你在见到我第一眼的时候就跑了。” “你到底是谁?”青雨的确不怕,这个时候的她尚不明白世上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害怕的。 她听见地上这个如乞丐般的人对她说:“请将你的折扇送给我。” 青雨腰间别着一柄扇子,扇骨用的是上好的湘妃竹,闻言她取下来,“你要这个?” 但下一秒,扇子便从她手里消失了,转眼间到了谛手里。 只见他握着这柄折扇,手心里有什么东西往这扇子里灌输,青雨察觉这人不简单,遂蹲下身去观察。 那源源不断往折扇里钻的东西似混杂着光芒的雾气,半晌雾气消散,谛从扇子上拆下一根扇骨,递给青雨:“帮我拿着。” 青雨接过来:“为何?” 谛指着自己的额心,“杀了我。” 青雨捏着扇骨往后缩了下,“你不想继续活了么?” “是的。”谛说,“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几百年,我想走了。” “我可以带你从这里出去。”青雨说。 谛:“没有用的,无论在哪里,我都逃不过天道。” “天道,”这是青雨第一次听到‘天道’这个名字,“那是什么?” “是一种规则,这世上所有的神都要遵从它。然而我恨透了它,青雨,帮帮我,杀了我。” “我不叫青雨。”青雨感觉面前这个人言语中透露着凄凉,但她还是想纠正他,“颛是我的姓,我父母给我取的名字叫青帛。你刚说所有的神都要遵从天道,你是神么?” “我是一个还未踏足过人间的神,”谛说,“几百年前我的国家陷入战乱,我被迫来到这片土地当了质子,我本想找机会离开。但这时王的女儿爱上了我,还用不堪的手段为我生了一个孩子,后来那个孩子登基成为君主,他不知晓我是他的生父。 过了几年,他发动战争吞并我的国家,亲手杀害了我的父母——也就是他自己的祖父母,我也被他杀死,并修建这间密室用以镇压我的尸骨。岂料就是这样荒诞的我,居然被天道选中成为神。” 青雨想了很久,问道:“天道选你,是为了让你重生么?” “错,天道赋予我预知的神力,而依照天道,我要利用这股神力帮这片土地上的人避免祸乱灾害。” “你不想帮?” “所以我在这里呆了几百年不肯出去。” 青雨:“但是你现在却要我杀了你?” 谛:“因为神灵无法杀死自己,而你是这几百年来第一个来见我的人。” 青雨:“我的老师只教过我救人,我不想伤害你。” 谛:“我可以告诉你未来将发生的事情。” 青雨:“我不想知道。” 而谛根本不理她的答案,对她道:“矜历五十九年十月十五,在玉山,你会救下你仇人的后代。” 青雨真的生气了,大概是因为这人说的话太离谱,“哪有什么矜历,这里是川鱼国,只有川历。你根本不是神,说的都是骗人的,你到底要不要我带你离开,不要的话我就自己走了。” “别走——”谛向青雨伸出手,半个身子趴在地上,像乞讨的人不肯放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你离开以前,请杀了我。” 青雨不高兴,“如果你恨天道的规则,你可以告诉它,让它改。” 谛:“我不敢。” “……” “你还太年轻了,不会明白一个人在规则面前有多渺小,我不信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不满意天道,但所有神都选择顺服。我不想服从它,但固然我也没有反抗它的勇气,所以我只想沉默着死掉。” 谛祈求地捧起青雨的手,紧紧握着那柄扇骨,“你想要知道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答应杀了我。” “我觉得你可以活下去,活下去会有办法的。”青雨还想劝劝他。 “瘟疫。” 谛突然说。 “什么?” “瘟疫。”谛拼命在脑子里寻找有什么可以劝服青雨的,“马上这片土地上将爆发一场瘟疫,只要你杀了我,我可以告诉你破解这场瘟疫的药方。否则你将在未来几个月内看到尸骨遍野。” “你在骗我。”青雨动摇了,却不敢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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