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杨抱着弟弟赵帆坐在一旁,感觉呛人的烟草味顺着鼻腔侵入了五脏六腑,偶尔有人塞她个苹果或是香蕉,好奇打量的目光投过来,她无话回应,只能默默点个头。 还是像个外人。 除了徐杨,此刻来往的宾客都是实打实的亲戚,连弟弟都是姓赵的,路过的大人看见,会逗一逗他:“赵帆是吧,唉哟,和老二长得真像,几岁啦?” 赵帆今年四岁,这个年纪的孩子狗都嫌。但赵帆却很懂事,他们姐弟二人样貌毫无关系,性格也大相迳庭。 徐杨生来寡言,和妈妈的关系都淡淡的。但赵帆却生的活泼可爱,刚一丁点大就帮忙做家务,很讨大人喜欢。 面对徐杨嘴也甜的很,徐杨打电话回家时,总能听见赵帆好奇地问:“是姐姐吗?” 赵帆出生前,徐丽很少笑,母女二人都是沉默的性格,房子里整日没个声响,仿佛生活只有疲累。直到赵帆出生,房子才有了温暖的人气。 那时徐杨已经上了初中,叛逆期初始,她虽然面上没有表露。但看见妈妈抱着个陌生的弟弟,一口一个帆帆,心里难免不舒服,同意转来徐高,未尝没有想要躲一躲“一家三口”的念头。 正值过年,村子里杀猪放炮,婚宴办得很热闹,大人在外面帮忙,把赵帆扔给了徐杨照顾,宴席上孩子永远是拿来打发时间的话题。 于是总有人来问赵帆的年纪,也总有一些压低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丫头是谁啊?没见过啊。” ——“老赵家小二头儿的,说是二老婆带过来的。” 都是些寻常的八卦,并不刺耳,可是徐杨在礼乐鞭炮声中坐了一天还是很累,好不容易熬到天黑结束,她才想起来问:“妈,你们今天住哪?” 一个面生的女人答话:“弟妹去我家住。” 徐杨有些认床,在外总睡不好,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她本想听从大人的安排,忽然听见徐丽说:“我和你叔带着帆帆去你表姑家住,就一间房,你在这不方便,你回你舅舅那住吧,我和你大伯说一声,待会他送客把你捎到路边,这会儿还有公交呢。” 她俩说话时,赵帆已经困了,小小一团靠在徐丽怀里,徐杨又被一家子的画面刺了眼,开口就想说“住别人家里多不方便,还是去住宾馆吧”。 然后话到嘴边,没说出来。 住宾馆是要花钱的,她大概是和姜宁在一起久了,学会了姜宁的处事方式,偶尔会忘记现实,觉得自己也是富裕人家的孩子。 姜宁零花钱很多,她喜欢买首饰,喜欢穿小裙子,林城便宜一点的宾馆一晚不过一二百元。 对于姜宁来说可能只是一顿饭钱,但对于徐杨家来说,就是能不花则不花的钱。 于是徐杨只能妥协,坐上了装满陌生人的车,回到了不方便的“别人家”。 第二天赵和伟做东,请徐胜一家子吃了顿饭,说是感谢他们对徐杨的照顾,赵帆这两天见了好多生人,大眼睛滴溜溜的转,长辈们都喜欢小孩,席间一个劲的逗他,连徐森淼都凑过来和徐杨说:“你弟长得真可爱”。 他们难得来一回,陈旭提议让他们多玩几天,她带他们好好转转,徐丽闻声摆了下手:“我们晚上就回去了,住也不好住的,不方便。” 还有四天就是春节,陈旭礼貌的劝了两句,让他们留下过年,徐杨本想跟着开口,然而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已经半年没见了,他们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徐杨看不出想念。 送走了爸妈和弟弟,徐杨一个人在街上转了转,天已经黑透了。 但街上还热闹着,到处都是置办年货的人,孩子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妈妈身边当苦力,走得慢了就会被催促一句,孩子嘀嘀咕咕的追上去,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街边的橱窗里摆放着精美的保温杯,徐杨对着玻璃发呆。忽然看见了姜宁送给自己的那一个,保温杯下的标签上写着四百元的字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姜宁口中可以买一送一的款式。 店员看见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徐杨摇了摇头,她心里五味杂陈,仿佛调味盒打翻了混在一起,味道难以形容,一口咽下去,最先感受到的、是累。 她想起她曾经拥有的第一个保温杯,那年冬天她得了感冒总也不好,妈妈一狠心,花了一百四十元给她买了个牌子货。 那时一百四十元对于她家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徐杨小心保护着,生怕蹭掉不牢固的漆面,后来考试时不小心忘在了考场,就这样弄丢了。 徐杨甚至去求过老师,老师帮忙找了一圈,安慰她说:“实在找不到,就再买一个吧,这种杯子到处都有卖的。” 街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她沉默的站在橱窗前,像是回到了弄丢杯子的那个晚上。 到小区时已经很晚了,周自行不知道从哪弄来了烟花,正带着两个孩子在空地上玩,徐森淼远远看见徐杨,朝她招呼了一声,“手持小炮”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林舟毫不犹豫的塞到了徐杨手里:“你试试看,这个可好玩了。” 焰火的光亮中,徐森淼轻轻捂着林舟的耳朵,徐杨忽然想起她刚来时的那年夏天,她出门买东西,听见院儿里的大人们聊天,一个很漂亮的阿姨被婆婆们围在中间,有人问道:“还这么年轻,再生一个多好,俩孩子也有个伴。” 漂亮阿姨就摇摇头:“不生了,我呀,有我们小舟就够了。” 后来徐杨才知道,那个阿姨,就是林舟的妈妈。 只有这些爱,只给一个孩子。 烟花绚烂,她握着手里的小炮,忽然有点想家,有点想哭的冲动。 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什么都有,不争不抢,林舟不争不抢。 独自长大的孩子,什么都没有,不争不抢,徐杨不争不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会发三章,感谢大家支持呀。 小淼即将开窍,敬请期待。
第29章 警钟 她生这样大的气,是因为林舟…… 寒假是一道明显的分水岭, 在这之前,他们只是离高考有段距离的高二生,而在这之后, 身份头衔换了一个,丁心气冲冲的拿着成绩单进门开骂, 第一句话永远是——“都是准高三的了!还一天天净想着玩!” “准高三”这三个字整日回荡在高二部的楼道里,逐渐成了和老师手中的保温杯相同效果的存在。 无论是哪位老师上台讲话, 永远要拿这三个字开场,就仿佛不喝口保温杯里的水, 就谈不了心。 运动会合唱比赛都集中在下半年, 这个学期没有上学期好玩, 连假期都没有上学期多。 不过考试数量却成倍增长, 所有人还没从寒假的状态里爬出来, 就被一脚踹进了备考的队伍, 只好拚命在知识的海洋里狗刨。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 黑透了还在做作业,不分时辰的看书刷题,把开学第一周过出了期末最后一周的效果。 老师的脾气越来越大,动不动就要冲进来训人, 课桌的脾气也越来越大, 但凡学生课间敢出门, 十分钟后它就能长满卷子。 邓佳琪拿着物理错题本从办公室回班,被擅自长卷子的课桌气得跳脚, 指着自己的脸和林舟说:“我要闹了, 我的婴儿肥都没有了!” 可能是被高二生的身份刺激到了, 从上学期开始,邓佳琪颇有些发愤图强的架势,一有时间就往物理办公室跑。 虽然成绩没有太大长进,但人瘦了一圈,也算是颇有收获。 林舟不解的看她一眼:“瘦啦?不是好事吗?” “瘦倒是先瘦腿啊!”邓佳琪非常不满,唠叨道,“过年的时候我找大师看过,大师说脸上有肉是好事儿,守财!现在可好,再瘦下去财就没啦!” 开学调整座位后,徐森淼换到了林舟后桌,闻声抬头问:“哪的大师?” 邓佳琪胡乱把卷子往文件夹里一塞,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 可惜她骨气稀薄,五秒钟后又一张一张拿出来整理好,瓮声瓮气的答:“后街摆地摊的。” 化学课代表付思瑶正在扯着嗓门问谁缺卷子,林舟要凑到邓佳琪耳朵边才能说清楚话:“什么人的话你都信,那大师只收二十五,能准吗?” 邓佳琪一想,觉得有道理,心情由阴转晴:“也是,不过我听我哥说,寺里的大师收费也不高,只要一百块。” 都过去大半年了,邓佳琪仍旧时不时就会冒出一句“我哥说”,徐森淼听一次,呼吸不畅一次,闻声有点不善的问:“华安大学的学生,也信这个?” “他就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聊起邓嘉宇,邓佳琪永远可以维持满级的“亲妹妹状态”,立刻满脸嫌弃,“他们学校没事就带他们出去玩,不是外出调研就是专业采风,昨天来电话,和我妈说学校放了春假,放八天!说是鼓励学生走出校园,享受大自然。” 她越说越来气,心里不平衡:“我哥的舍友都和女朋友旅游去了,你说同样是学生,咱们的春天在哪呢?” 林舟没她这么激动,反正生气也得做作业,倒是徐森淼抬头问了一句:“你哥呢?” 邓佳琪沉浸在自己的状态里,压根没把徐森淼的问题往脑子里放:“谁知道,别回家就行,看见他就烦。” 邓佳琪大概是乌鸦托生,从她口里说出来的话,好事不灵验,坏事句句准。 果不其然,她刚祈祷完邓嘉宇别回家,晚上放学时,徐森淼就在校门口看见了熟悉的蓝白单车。 邓嘉宇朝着她们转了下车铃,看见邓佳琪耷拉着眼,不满的问:“你什么表情,你哥我回来你还不高兴吗?” 邓佳琪把“不高兴”三个大字写在了脑门上,只要不瞎就能看见,她认真且嫌弃的大幅度摇了三下头:“你来干嘛。” 邓嘉宇没理她,从包里掏出一本绘本递给林舟,精装版、扉页上有画者的签名,还写了TO签,工整的写着——“TO林舟,高考加油,华安大学见。” “我妹和我说你喜欢这个画者,刚好这学期她来我们学院上选修,我就托人给你要了一本。” 林舟还没说话,邓佳琪先哼了一声:“我还说我想吃你们学校的武大郎烧饼呢,你带了吗。” 邓嘉宇迅速变脸:“你怎么什么都想吃。” 不吵不是亲兄妹,当街打架已经是固定节目了,林舟习以为常,听着他俩把鸡毛蒜皮的事挨个计较了一遍,等邓佳琪中场休息,她才来得及插句话:“谢谢嘉宇哥,你让邓邓带给我就行,还麻烦你跑一趟。” “没事,我妈不在家,让我带这个饿死鬼去吃饭。” 饿死鬼闻声光当踹他一脚,邓嘉宇吃痛,简直想揍她。 但对林舟还是客气的:“你们吃了吗?要不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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