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扪心自问, 一遍又一遍,得出的答案都是“不能”。 苏南风必须付出代价。 她偶尔的迟疑与顾虑,让苏知意没有选择靠近她,两人以好友的身份往来, 并在此期间拒绝不少追求者, 一直保持着双方都是单身的局面。 大三那一年暑假,顾西洲和苏知意一起回星城找了家医院见习。 苏知意是为了下基层了解目前医疗市场对器械的隐藏需求, 顾西洲则是为了日后的工作打下基础。 彼时顾西洲成年已久, 早就从家里搬出来,暑假找了个离医院近的房子住。 而苏知意则搬进了医院附近的私人公寓, 一边学习,一边实习工作。 两人恰好顺路, 顾西洲有时候会送她回家。 某天夜里, 顾西洲把苏知意送到公寓楼下, 就转身离开。苏知意刚从电梯门里出来, 隐约听到了一阵凄厉摔打的哭声。 在这哭喊声里, 还伴随着男人醉醺醺的叫骂声:“贱人!” “你他妈的就是个贱人!” “见着一个alpha就上前搭话,你当老子死了吗!” 苏知意一下就停住了脚步,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给顾西洲拨打电话。 电话一秒接通,女人清冽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苏知意听得那隐约的哭声,语气踟躇:“我对面那户人家,好像有人在对自己的伴侣施暴。” 顾西洲霎时明白她求助的缘由,安抚说:“别着急,我立马就到。” 她立马转身往公寓走,边走边说:“你先别自己过去确认,保证你自己的安全,听到了吗?” “嗯。” 苏知意满口应下,但挂断电话后,听得对面门里传来的动静,总觉得有些不安。 她听得那些风里传来的不幸悲报,犹豫了一会还是鼓起勇气上前,走到对面按响门铃。 门铃响了好一会,里面的动静也停下了。 没过多久,屋内门咔哒地响了一下,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走了出来,看到苏知意粗横的眉毛一挑,挺着竹竿似的身躯粗声粗气问:“你找谁啊!” 苏知意下意识往后挪了两步,拧起眉头严肃说:“你是不是在对他人施暴?” 这话问的天真又书生气,男人长眉一挑,扭头对里面跌坐在地上啜泣的女人吼了一嗓子:“贱人,有人给你出头来了。” 苏知意眉头瞬间压了下来,握着手里的手机,冷声说:“打人是犯法的,我报警了!” 男人脸色一下就变得不耐起来,下意识朝苏知意一挥手,嚷嚷道:“你谁啊你谁啊,我他妈关起门来大老婆,干你屁事啊!” “小姑娘家家的,饭吃多了关什么闲事。” 他说着醉醺醺的身体就往苏知意这边凑,苏知意一下就紧张起来,但还没等男人靠近,旁边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知意……” 苏知意猛地转头,却见顾西洲从电梯里冲出来,小弹头一样朝苏知意跑来。 在男人碰到苏知意的前一秒,顾西洲一把将苏知意拽了过来,甩到自己身后,与此同时一脚踹向男人的腰。 只听得“噗”的一声,本就有些神志不清的男人一头栽到了地上。 苏知意惊呼出声,顾西洲拽着她的手,扭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还残余着凶狠:“不是说先等我过来嘛,你在干什么!” 苏知意从来没有看过她这样的眼神,与平日里的温柔和顺完全不同,是另一种全然不同的模样。 好像这样的顾西洲,才是真实的她。 她眼里的关切与责怪如此明显,苏知意心跳漏了半拍,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倒在地上的男人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口中骂骂咧咧地挥着拳头朝顾西洲砸来:“你他妈找死!” 顾西洲抬手抓住了他的拳头,一把将他拽过来,一脚踹向他的屁股,反剪着他的手,将他踩在脚下。 顾西洲踩着脚下骂骂咧咧的醉汉,一边死死地止住他,一边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压制对方,抬眸对着旁边的苏知意说:“愣着干嘛,快报警啊!” 苏知意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拨通报警电话,警察很快赶来,将所有人都带到派出所。 ------ 这件事折腾到凌晨,派出所里,醉汉还在骂骂咧咧,说自己在家教训老婆,是她们多管闲事,还打人。 他那个被打的老婆就坐在一旁,脸上身上都是伤。苏知意坐在女人的身旁,委婉劝她,如果需要打官司,做伤情鉴定,自己可以提供帮助。 似乎暴力这件事,只要施暴者冠上“校园”或者“家庭”两个词,就会成为一件“民不举官不究”的事情。 就算在派出所,警察重点关注都是顾西洲打人,丝毫没有询问这个男人是否家暴自己的伴侣。 男人一直嚷嚷说和苏知意顾西洲无冤无仇,对方就打他,执意要顾西洲赔偿。 顾西洲没有理会他的胡搅蛮缠,而是很冷静地自述:“我是看到这个男人醉酒后要对我朋友施暴,处于正当防卫的理由,才对他出的手。” “不信你们可以去查查监控。” 她只字不提对方家暴伴侣的事情,就事论事,合作态度良好,笔录做到凌晨一点钟,勉强算结束了。 因为是她动手打的人,私下和解她还是得给男人一千块的医药费。 当然,这笔钱是苏知意付的。 这简直是个赔本买卖,两人从派出所出来时,苏知意神情十分愧疚:“对不起顾西洲,给你添麻烦了。” 实际上,和苏知意相处这三年,类似于这样的麻烦,她们也经过不少次。 彼时顾西洲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揉了揉脸看向苏知意:“没事。” 她语气淡淡,眼神恢复了过往的温柔:“走吧,先送你回家。” “好。” 经过这样的事,这天晚上顾西洲也不敢让苏知意一个人住着。 苏知意也觉得太晚了,顾西洲就算是alpha,一个人回去也有些不方便,索性就让她留宿。 做下这个决定,顾西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对苏知意实在是太关注了。 这已然偏离自己最初的设想,甚至与预期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洗完澡换上苏知意睡衣的那一刻,顾西洲甚至有了逃跑的冲动。 要不就这么离开算了,把苏知意的一切联系方式拉黑,从此以后再也不见面。 什么苏南风苏知意通通见鬼去吧,姓苏的都离她远一点,她要去过自己的人生。 顾西洲这么想着,打定主意一会就套上自己的衣服,立马拔腿就跑。 只可惜设想很美好,她刚从浴室出来,就被苏知意堵在门口。 正面对上看到她那张放大了美貌的脸,顾西洲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绷着一张脸问:“怎么了?” 苏知意弯着眉眼笑笑,轻声问:“这个点你应该饿了吧,我给你煮了泡面,吃一点怎么样?” 兴许是浴室的灯太明亮,顾西洲抬眸望着那张白皙细腻的脸,总觉得她在发光。 真奇怪,明明是差不多的样貌,但她却不怎么讨厌苏知意。 她是不是斯德哥尔摩了,有朝一日看到这张脸竟然没有想吐的感觉,甚至觉得好看。 顾西洲脑子里短暂地划过这个念头,可比脑子反应更快的是她的胃。 泡面的香味从客厅飘过来,顾西洲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顾西洲的脸一下就红了,苏知意善意地笑笑,轻声说:“你看,我就说它饿了,去吃点吧。” 顾西洲:…… 她看着苏知意眼里的温柔,瞬间没有脾气。黑夜瓦解了她的意志,蚕食着她所有的抵抗。 她的那些阴暗偏执,少年伤痛,被这个笑容短暂地压了下去。 顾西洲纵容了自己的软弱,顺从心意,点了点头:“好。” 那就吃点。 说是泡面,其实很丰富。 苏知意虽一个人住在公寓里,但每天都会有人来给她送饭,冰箱时常都是满的。 但苏知意偶尔会吃“杯面”,阿姨就给她准备了一碟卤牛肉在冰箱放着。 现在卤牛肉都归了顾西洲,那不大不小的碗里,铺的全是牛肉。 顾西洲知道她冰箱的情况,倒没有说什么废话,直接动筷吃了。 苏知意也吃了点,吃了两口,就托着腮帮子坐在她对面,笑吟吟地看着她。 顾西洲被她看的不自在,抬头瞥了她一眼,闷声说:“看我干什么,吃啊你。” 苏知意笑了起来,想了想,鼓足勇气开口:“顾西洲,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顾西洲夹着碗里的牛肉,不怎么在意:“可以,你问吧。” 她表情没有设防,看起来和之前打人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非常的天真无邪。 苏知意看着她的脸,思绪翻涌。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在过去两年里,她一直都想问,但都没有办法问出口。 在大二那年寒冷的冬天里,她在图书馆熬夜做ppt,顾西洲顶着一身雪推开玻璃门,将热腾腾的云吞从厚重的羽绒服掏出来,双眼亮晶晶地说:“给,老巷子的那家,还是热的。” “作业重要,你也要吃东西啊。” 天气很冷,但苏知意却觉得心口很热,那时候她想问。 去年台风天,暴雨忽然倾盆,她与一群人被困在教学楼,没办法回宿舍。是顾西洲冒雨回到寝室,拿了几把伞来接她们。 因为地上积水多,教学楼前都成了一片汪洋,她那天恰好穿了小白鞋,不方便踩水,是顾西洲把她背出来。 撑着伞趴在对方背上,那时候苏知意想问。 再有就是去年寒假,她在公司实习,不得已要应酬,喝多了差点被人调戏。是顾西洲拦下对方,将她安全送回家。 两人并肩走在深夜寒冬街头,看着顾西洲单薄的肩头,那时候苏知意想问。 她并非铁石心肠,也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圣人,她当然会有感觉。 有时候她觉得顾西洲对她也有那么点心思,但有时候她又不敢确定。 她怕一旦什么都说开之后,得到的不过是一段不愉快的无疾而终。 这太糟糕了,这不是她想要的。 可是像现在这样,反反复复地去想一个没有问出口的问题,似乎也很糟糕。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苏知意想。再这么下去,无论是什么答案,自己都要花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去接受。 苏知意很快理顺自己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凝望着眼前的女人,问出了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顾西洲,你是同性恋吗?” 原本正在吃面的顾西洲一下就怔住了,她抬眸看向苏知意,却见对方眨眨眼,认真地又问了一遍:“虽然很冒昧,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是同性恋吗?” 顾西洲瞪大了眼睛,一口气没喘上来,面一下卡在喉咙里,直接把她呛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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