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姐姐,说嘛,到底是什么?”或许是刚才被殷盼柳的笑容晃花了眼,闻弦歌竟然敢揪住殷盼柳不放。 殷盼柳拉了拉袖子,闻弦歌不舍地松了手。她到底还知道对方是公主,并不敢太过造次。 “你不过是见过的美人太少。回去对着镜子看看你自己,乖。”若是旁人敢拉殷盼柳的袖子,她早就翻脸了。不过对着这个小丫头,还是要哄的。 闻弦歌听说殷盼柳是在哄自己,撇撇嘴,“柳姐姐不说实话。” 殷盼柳板起脸,闻弦歌低下头,“好嘛,我不问了。” 跟在两人身后的莲衣一直充当一个隐形人。此刻她微微摇摇头,小宫主这辈子所有的温柔大概都给了这位闻小姐。 看到闻弦歌进了房间,殷盼柳回头对莲衣说:“你去准备一下,明天我和弦歌去五指洞。” 莲衣一惊,“小宫主,您不带属下同去?” “洞中凶险,你还是留下比较好。”殷盼柳道。 莲衣没有再问,她一向寡言,对殷盼柳的话也是绝对的服从,尽管她并不赞同殷盼柳的决定。 房间里,闻弦歌正在看着那张地图。老实说,她对于地形什么的并不在行。在京城的时候都经常迷路,一路来到边关居然没走丢,也是一个奇迹。 经过之前殷盼柳的提醒,她已经能够清晰地分辩出五指洞的位置,对于自己之前将这里看成边境四关,她觉得匪夷所思。真的一点都不像。在那五个凸起周围还画着一些线和点,看起来是方便辨认的。 闻弦歌摸着下巴,这图是外公留给自己的,难道外公当初都不考虑自己辨认地图的水平吗?万一自己完全看不出地图中的地点,这辈子都找不到呢? 殷盼柳进了房间,就看到闻弦歌摸着下巴沉思的样子。说实话,闻弦歌并不适合这么深沉的动作,因为她做起这个动作来有点滑稽,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努力学着大人的样子。 “在想地图的事?”她坐在闻弦歌身边问。 “是啊。柳姐姐,你说我外公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份难辨的地图给我呢?万一我根本认不出来怎么办?”有了方才的事,闻弦歌看着殷盼柳的脸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第一,你怎么能断定这是你外公留下的?”殷盼柳问。 闻弦歌的脑袋上仿佛顶了个大大的问号。“你的意思是……这不是外公留下的?” 殷盼柳摇摇头,“这是你临摹的,而且很不像。我没有看到原来的地图,否则还可以从纸张、墨迹看出一些年代的信息。” 闻弦歌垮下脸,吞吞吐吐道:“其实,不是我不给你看。原来的地图……被我弄丢了。” “丢了?”殷盼柳皱眉。 闻弦歌低头绞着手指,“我把地图放在一个首饰盒子里,半夜埋在我院子里的墙角处。前阵子我回家去挖的时候,发现盒子已经没有了。所以我才凭着记忆画出来这幅图的。” “所以你才这么急着来到边关,甚至事前一点准备都没有。”殷盼柳终于明白了闻弦歌为什么说走就走,事前没有一点安排,也没有和人打招呼。如果不是她找到了人,传了消息回京城,公冶音那边还在京城搜人呢。这丫头实在任性了些。 “我……我……我怕地图丢了,会惹出什么祸事来嘛。”闻弦歌一着急还结巴上了。 “这种事你至少该和你师父和师姐说。”小孩子若是犯了错,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大人说,如果一味要自己去解决,只会越来越糟糕。 “这是我自己的事啊,而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闻弦歌委屈,只是她不服气,明明自己都已经及笄了,为什么周围人还当她是个小孩子。 这话说得也没错,殷盼柳竟然反驳不得。她想起自己及笄的时候,她娘叶云桑将霜火宫的宫主令牌给了她。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大到可以替不靠谱的爹娘撑起一片天了。但是她回到霜火宫,发现大家还是当她是个小孩子,大家不是不信任她,只是还没有学会去依靠她。 闻弦歌感觉到了殷盼柳手心的温热。她抬起头,大眼睛看着殷盼柳。 “别那么快长大,做小孩子挺好的。”殷盼柳摸着她的额头说。 “你也只比我大两岁而已。”闻弦歌吐槽。这就是她不平衡的地方。她师姐也好,殷盼柳也好,明明都只比她大两岁,可是一个个在她面前都以大人自居,合着她们都是大人,就她一个小孩子。 殷盼柳失笑,“你终于不拿我当公主了。” “啊?”闻弦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和你说过多少次,我与阿音一同长大,她当你是妹妹,我自然也当你是妹妹,你不用当我是公主,就当是姐姐好了。”殷盼柳的目光温柔如水,嘴角噙着笑意。 闻弦歌觉得心里砰砰乱跳,大眼睛湿漉漉的,像初生的小狗一样,满眼都是崇拜之情。“只能当……姐姐吗?”她知道是自己不甘心了。可是人就是这样,永远都是不满足的。 这句话声音太小,殷盼柳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她问。 闻弦歌身子一震,慌忙摇头。“没……没什么。” 殷盼柳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弦歌,我们是有共同秘密的人,不许和我藏心思哦。”
第36章 闻弦歌仰着头, 看到的是殷盼柳温柔却强势的目光。她从来没有想过殷盼柳会有强势的一面,在她的印象中,殷盼柳似乎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柳姐姐,我很喜欢你。”她着魔一样将藏在心底多年的话说了出口。 殷盼柳突然收回了手, 仿佛被烫到了一般。 闻弦歌也恍然, 她低着头, 不敢去看殷盼柳的眼神。从小她就喜欢殷盼柳,这种喜欢和对公冶音的喜欢不一样,这种喜欢是虔诚的,仿佛教徒对着自己的神顶礼膜拜一般。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曾经她以为是少年心性, 大了自然就淡了, 毕竟她们同是女子, 再喜欢又能如何呢?一个公主,一个侯府千金, 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然而随着年龄渐长,这种喜欢就像吸饱了水的种子,生根发芽, 茁壮成长。她时时感到害怕, 害怕这种禁忌的感情被人发现,更害怕被殷盼柳发现。有一段时间,她躲避着殷盼柳,甚至连公冶家都不去, 整天窝在国乐坊中拼命地练习乐器和武功, 然后, 她悟出了含音集。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为了含音集这么刻苦,其实她只是躲避自己的感情, 含音集完全是个意外。 含音集融汇天下雅乐之声,大雅至极。她的心灵也受到了洗礼,有一段时间不在陷入儿女之情,满心都是武功上的精进。然而好景不长,很快她再次遇到殷盼柳,那次是殷盼柳到国乐坊来找公冶音,看到她一个人弹琵琶,就坐在一旁听了一会儿,结果她差点弹错了音。 殷盼柳的一颦一笑,她都记在心里。她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想去亲近,哪怕殷盼柳只是把她当做妹妹。她曾经以为只要能时常见到殷盼柳,她就是满足的。难道还奢望长相厮守吗?当然不会。 可是这几天的朝夕相处,让她更加深刻地了解到,人都是不满足的。今天听到殷盼柳将她当做妹妹,她以为自己应该满足,却原来,自己早就生出了不安分的心思。可是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奢望,这一切都是奢望。哪怕是当做姐妹,也会随着各自的出嫁成为泡影。既然如此,在这一刻,再多一些奢望又有何妨? 这里是边关,远离京城,殷盼柳不是承云公主,她闻弦歌也不是侯府千金,一个女子和另外一个女子,说一些禁忌的话,没有关系吧? 殷盼柳修长的手指重新伸出来,抹干了闻弦歌脸上的泪水。闻弦歌这时才惊觉,自己竟然哭了。 “傻丫头,你这么可爱,我也是喜欢你的。”殷盼柳在笑,笑得心都疼了。 “柳姐姐……”闻弦歌重新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一大颗一大颗泪珠砸在殷盼柳的手指上,也砸在了殷盼柳的心上。“你以后会不会讨厌我?”她忽然觉得好害怕。 “怎么会呢?”殷盼柳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亲吻。“你是我最好的妹妹。” 闻弦歌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闭上眼睛,伸手环住殷盼柳的腰,不再说一句话。 殷盼柳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个傻丫头。她的手也抱住闻弦歌,轻轻帮她拍背顺气。 闻弦歌大概是累了,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殷盼柳将她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出门就看到莲衣站在门口。 莲衣低着头,神态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殷盼柳看了她一眼后道:“你都听到了?” “属下不是有意的。”莲衣此刻的表情十分欣慰。“恕属下多嘴,闻小姐既然有这样的心思,小宫主您何不明言?” 殷盼柳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方才抱着闻弦歌的感觉还在。“她没有心的。”殷盼柳摇摇头,这个丫头心性不坚,不让她吃够了苦头,怎么能让她一辈子死心塌地。 说自己狠毒也好,说自己阴险也好,她殷盼柳看中的人,花再多时间都值得。一个能花很长时间完成一幅画的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夜晚,闻弦歌醒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已经掌了灯。她抹抹眼角,早就干了。想到睡着前的情景,她真想现在就偷偷溜走,这要是见到殷盼柳得有多尴尬啊。正想着,门开了,有人走进来。她一急,将被子蒙在头上。 殷盼柳一进门就见闻弦歌一把将被子蒙在头上,无奈摇头。她也不着急,过来坐在床边,她倒要看看闻弦歌能在被子底下闷多久。 闻弦歌被闷得满头大汗,终于耐不住,钻出头来。然后她就看见殷盼柳摇着自己的青缯裁叶扇悠闲地看着她。 “闷不闷?”殷盼柳问。 “闷死啦!”闻弦歌扁嘴。她自动自觉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坐在殷盼柳身边,“柳姐姐,我之前是不是很丢脸?” “还好吧。因为是你,丢脸也很可爱。”殷盼柳动手帮她整理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也不知道之前京城传说的国乐坊闻弦歌仙子一般的人是怎么来的,确定不是炒作出来的? “那还是丢脸啊。”闻弦歌不满。不过看到殷盼柳并没有因为之前的话疏远她,她沮丧的心情多少恢复了一点。她性子天真,所以对于什么事都不会沉迷太久。开心的,不开心的,很快都会忘记。她师父乐锦大师说过,她的这种性子最随和,却也最伤人。 她至今都不懂,这种性子怎么会伤人呢?至少到现在,她自觉没有伤过什么人。 门外莲衣进来,送进饭菜。殷盼柳陪着闻弦歌吃了晚饭,之后又陪着她玩了一会儿猜枚,看到她还是毫无困意,只好说:“明天我们要去五指洞,你最好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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