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开辟武道改变世界,先要和世界融合。 但她和她的剑都太光明磊落、干净纯粹。 所以她弃了剑道改修刀道。 因为世人眼里的刀修杀伐果断。 因为刀生来就有一股肃杀凛冽的意味。 于是再后来就有了四季刀法。 什么是四季刀法? 是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交替。 是时间。 是世界。 也是宿柏溪。 她的一生就如春夏秋冬一般,从初生太阳的万物复苏、生机盎然到年少成名,星辰璀璨。 前半生盛烈如春夏。 后半生寂寥如秋冬。 改修刀道后以刀对抗天地,是肃杀萧瑟。 希望一次次毁灭后是万籁俱寂,是冰封万里。 宿柏溪的刀最后成了莫州浮屠城融去世族修士的那一刀。 宿柏溪也成了自天空飘落、融于地面的雪。 苏明雁看着容夙怔怔失神的模样,问道:“容夙师妹,你知道什么是世界本源的力量么?” 容夙摇头。 苏明雁看向她手里的深湖,“你的刀里就有这样的力量。” 所谓世界本源,就是能改变世界的力量。 宿柏溪曾以剑、以刀想要撼动世界的规则秩序,虽然无法成功,但也不是一无所得。 所以容夙和容夙的刀法都能影响到世界。 所以她能劈开梦魇死境的束缚,日月山境里能改变赵谨臻的幻境,能以知微境修为威胁到归一境大魔风嘲笙的性命,能将天生是魔境的断魂渊变成人间仙境。 改变世界不成功,但得了世界本源的力量。 将蕴含大半情绪和道意的竹书放在正阳宗外门藏书阁。 将四季刀法放在正阳宗内门藏书阁,把故事告诉当年的正阳宗宗主,也就是陈副宗主一脉。 剑道传承藏于青锋剑里。 龙形面具埋在正阳山脉。 记录唯心道的几页纸丢在东川皇城外的山洞里。 从人尽皆知的剑圣宿柏溪到无人问津的寂寥刀修。 这是宿柏溪生命的结束。 后来的后来,一万年以后,有一个十岁就遍体鳞伤、经历波折的小姑娘来到当年的山洞,看到被一层淡淡刀意蒙着而万年不腐的几页纸。 万年前一百一千一万人都修不成功的唯心道,小容夙就修成功了。 宿柏溪为求公道而死,死时都心怀不甘。 容夙为求公道而活,尝试修行时满是不甘。 于是在那一个瞬间,隔着一万年,她和宿柏溪以及天地共鸣了。 于是新的故事就开始了。 如果顾剑安没有得到宿柏溪的剑道传承,那他拿不到龙形面具。 如果容夙拿不到龙形面具,那她会死在竹书溢散的杀意和磅礴思绪里。 如果容夙死了,那么她修出唯心道得到的世界本源不复存在,世界将轰然倒塌。 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没有那么多如果,所以容夙此时站在这里,听到了关于宿柏溪完整的故事。 她久久不能回神,心里情绪汹涌,嘴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明雁说完所有她知道的了。 她饮了第三杯桃花酿,摇摇晃晃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月上稍很高。 月很近。 近到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 这就是望月洞月上梢据说能冲击修士道心的原因。 抬眸观天。 伸手摘星。 举杯邀月。 似乎一切抬手就能得。 但那是假的。 天和明月星辰永在,修士却不会。 天地广阔无垠,明月孤高傲岸,修士渺小到不值一提。 苏明雁看着看着就有些感伤。 然后她看向旁边还在出神的容夙,以一种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的复杂情绪问道:“容夙师妹看过这里的明月么?” 她要容夙抬头看看。 容夙就抬头了。 她看了天上明月星辰一眼,也看四周广阔天地一眼,才看向苏明雁,回答道:“现在看过了。” 苏明雁脸上有惊讶。 她惊讶的是望月洞月上稍能冲击修士道心的说法不是假的。 她第一次来时就曾经道心不稳,无法近距离看着明月接受自己的渺小。 不止是她。 正阳宗现任宗主也是如此。 几乎任何一个第一次来望月洞的修士都会如此。 因为洞里景观和那股韵味太特殊了。 容夙却不会。 她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容夙看着这位如雪如月般向来疏离而淡然的苏师姐,看到她面上满满的惊讶,不由笑了。 笑完后,她小小声说道:“苏师姐,我一直都知道的。” 苏明雁不懂。 容夙于是说得完整了一些:“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很渺小,也坦然接受自己的渺小。” 天地广阔,她渺小。 那又如何呢? 她生来渺小,一路走来渺小,那也没有什么。 在她自己心里,她不渺小就行了。 所以望月洞月上梢的明月算什么呢? 她心里早有了一轮只属于她的明月。 别的月,再不能影响她丝毫。 苏明雁愣住,许久后笑了一声。 是发自内心的欢快。 心里那几分感伤瞬间就消散了。 她想:容夙和宿柏溪是很不一样的。 不但不一样,甚至还完全颠倒。 单就感悟四季刀法的顺序,宿柏溪是春夏秋冬,容夙却是秋冬夏春。 正如她们的人生。 苏明雁走了,把还剩半壶的桃花酿留给容夙。 容夙抬头看看天上明月,把自己杯里那一杯桃花酿饮完后,走到圆台的角落躺下了。 她想到了很多。 想到剑圣宿柏溪的开辟武道、唯心道,想到小剑圣储白璧的建立桃花源,想到天道之子顾剑安的剑道。 最后是正阳宗山门前储白璧的话:正阳宗少宗主的位置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其实不是的。 现在正阳宗少宗主的位置对容夙来说或许没有最初那么重要、渴望、迫不及待,但也绝对没到不重要的地步。 她十六岁拜进正阳宗,到现在十四多年。 十四年的挣扎向上,怎么会一点都不重要呢? 和南宫焰结了生死结、南宫焰要杀她时,那甚至是她唯一想到的求生手段。 如果南宫焰没有喜欢上她,那她就只能靠着正阳宗少宗主这个位置带来的微薄希望活着。 容夙想着想着就笑了。 因为没有如果。 南宫焰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她抬手摄来那半壶桃花酿,正想往嘴里灌一口,心里还想着她又偷偷饮酒了,不知道南宫焰会不会出现,然后就听到南宫焰清冽的声音:“容夙,第几次了?” 第几次瞒着她偷偷饮酒了? 容夙愣住。 她放下酒壶看去,果然看到南宫焰站在不远处,正低头看着她。 月光柔和,南宫焰立在那里,那袭衣服华丽漂亮,心口的地方还有一根火红炽烈的凤羽。 满地如水月光里,她是最耀眼的凤凰。 她穿的,是容夙赌上性命在三月赌约里辛辛苦苦拿到的那件“霓裳羽衣”,美到不似真的。 容夙整个人都有些飘,几乎是飘到南宫焰面前的。 她刚要开口,南宫焰先出声了。 她说:“容夙,本族主是不是要命人再修一座传送阵了?” 再修一座传送阵。 正阳宗南明峰是有传送阵的。 南宫焰这么问,就是知道容夙不打算再留在正阳宗了。 她要去哪里自然不用说。 储白璧会来见她说要建立桃花源,那么她一定早有准备。 南宫焰作为南宫族的族主,会知道也很正常。 容夙心里的想法就从“她的明月来了”到“南宫焰果然懂她”。 南宫焰一句话,她心里所有的迟疑、惆怅、迷茫全部化了。 化成了桃花。 飘散在月上梢的圆台上。 有几片还落在在南宫焰的肩膀上。 南宫焰不由笑了,心里对容夙瞒着她约见苏明雁、还赏月饮酒的气有些消了。 然后她就看到容夙伸手摸向她腰间。 南宫焰:! 摸她腰做什么? 容夙是不是又打算解她衣带了? 就知道解她衣带! 她以为自己跟她是什么关系? 道侣两个字没见她吭一声,解她衣服倒是很积极! 她一下拍开了容夙的手。 容夙不解。 她只是打算拿掉南宫焰腰间那片桃花。 那桃花挂在那里,看得她心里痒痒的。 她想了想,面上含着笑意,声音温和:“焰焰?” 南宫焰挑眉,皮笑肉不笑:“什么雁雁?叫谁雁雁呢?” 容夙:?
第109章 容夙一头雾水, 她叫的自然是南宫焰,不然还有谁? 她答道:“焰焰,我自然是在叫你。” 那片桃花还挂在南宫焰腰那里, 风一吹,要掉不掉的。 容夙的心越来越痒了,眼神也多了几分温柔缠绵。 南宫焰心里一跳,嗤笑一声, 继续耍性子:“那你不指名道姓, 本族主怎么知道你叫的是雁雁、滟滟还是妍妍呢?” 容夙:“……” 要不是最后两个字不同音, 她还真不知道南宫焰在说什么。 所以该感谢顾妍妍的名字不是什么顾燕燕、顾晏晏么? 容夙无奈。 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当是大小姐不知作什么妖。 不过南宫焰在她面前前面是稳重端庄多一点, 后面是蛊惑人心多一点,耍小性子倒是很少见。 容夙面上的笑意不由深了些,很认真地想了想, 问出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你想怎么样?” 她想怎么样? 南宫焰眉一竖, 三分的不满就变成了十分。 容夙会不会说话的? 什么叫她想怎么样? 说的好像她很无理取闹一样。 但是明明就不是! 明明就是容夙上来就想解她衣服还不打算负责。 南宫族的族主大典都结束多久了? 南宫焰沉默不说话, 就那么幽幽看着容夙。 容夙不懂,她举了举手里装着桃花酿的酒壶,温和问道:“饮酒么?小难?” 声音还颇有些小心翼翼。 她只以为南宫焰是不喜欢自己这么称呼她,很认真地想了想, 就想到当初在南宫族问心境里南宫焰说的,她娘亲是唤她为小难的。 南宫焰一滞,心里情绪涌动, 望着容夙此时看来极尽温柔珍视的眼神,深深感受到自己被她捧在手心里、被她全心全意爱着, 眼眶不由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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