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夙的来历过往很快被整理成册送到姚族主殿。 姚昊苍端坐在座位上正在感悟道境、复盘着冲击登天境的感悟, 对容夙的来历过往一点都不感兴趣。 姚通元处理完族内事务后,便和几名随侍在旁的执事翻了翻容夙的消息册。 就跟生死帖上的差不多, 正阳宗未来少宗主,十六岁拜进正阳宗成为杂役弟子,爬了十三年才爬到少宗主的位置。 刀修,却没有师承。 打起架来不要命,跟后来有阎王在追一样。 这样一个人,会做出跟姚族少主生死擂台上赌命的行为也很正常。 姚通元对这些不感兴趣,就往前翻了翻,翻到了她的一部分来历:据说是来自东川皇城,十六岁前是散修,估计是因缘际会才踏上修行道的。 还有一部分则是族卫查到的无关紧要的消息,什么愚蠢天真,被散修骗去邪修洞府,命大跑了出来,什么山里流浪几个月,许多次踩在生死边缘反复横跳…… 完完全全是修行界散修最常见的模样,只是不知怎么攀上南宫族少主,才有了今天。 只是南宫族那位少主听说进了真血池,不然知道养的小情人做出这种事,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是不是会第一时间压着容夙跪在姚族门口认罪呢? 姚通元笑了一声,随意将消息册丢开了。 容夙此人,不过以命换名、死不足惜,没什么值得查探的。 他丢了消息册,随侍那几位执事自然也没有再在意。 他们的目光从东川皇城四个字上掠过,只觉陌生得很,便也继续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容夙当初租庭院留的是真名字,因而有心的修士稍加打听就能知道容夙现在的住处。 那座小小的庭院四周也多了许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修士,甚至小城都多了几分喧闹。 容夙知道或许会有她认识的人来这里问她、劝她,只是门一响,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个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人。 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穿一袭粉衣,比初见时高了不少,因为经历变故的原因也成熟了不少,只是眉眼间还是有小姑娘的柔和娇俏。 那是顾妍妍,二十三岁、通玄境六重的顾妍妍,比容夙小了六岁。 容夙回头看见是她,眉微挑,黑刀收回鞘里,不等顾妍妍开口,先一步出声了:“顾姑娘,你没事?” 这话说的,就跟希望她有事一样。 顾妍妍却没有在意,她知道容夙是什么样的人,而且她似乎拥有一种感知人心的能力,能知道谁善谁恶。 她就走向容夙,在她微沉的眼神里先将自己的事情说了。 顾族覆灭时,她就在族里,只是却被父母亲族护着逃出族地,只是没能逃多远,还是被蒙着面的黑衣人抓住了。 那些黑衣人没有着急杀她,而是想从她嘴里问出那宝物的所在。 顾妍妍一问三不知,迷迷糊糊被黑衣人控制了一段时间后,看准一个时机就想逃跑。 结果当然是没能跑掉。 那些黑衣人问了那么久没问出什么,就想杀了她。 “是储少主出手救了我!”顾妍妍眼神明亮。 她跟容夙说,当时储白璧也受了重伤,只是还是出手震退了那些黑衣人。 再然后,就是天心府天院院主、储白璧的师姐温青弦赶到,把储白璧和她都带回了天心府。 她传信给顾剑安,却没有得到回复,后来才知道顾剑安也失踪了。 顾妍妍在和黑衣人的拉扯里也受了伤,虽然不重,但恢复起来却要很久。 她虽然担心顾剑安,但修为太低没有办法,就留在天心府,当了天心府的外府学生。 这个正阳宗是知道的。 天心府有教无类、桃李满天下,成为外府学生和当宗门弟子并不冲突。 “我这次来雷州是随天心府一位教习过来完成任务的,结果就听到了生死擂台的消息。” 顾妍妍坐在容夙面前抬眼看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有小心翼翼:“容夙,杀你妹妹的凶手就是姚族少主吗?” 容夙一怔,没想到顾妍妍还记得她很久以前说的话,只是这么说也没问题。 她垂眸,声音轻轻:“是。” 顾妍妍的声音就变得有些激动:“那姚族少主,我先前听到修士们对他的称赞,还以为他是好人呢!” 女子脸上颇有些愤愤不平,念了一阵后再看向容夙,眼神就变成了担忧:“但是容夙,他是雷州第一天才,还有半步登天境的修为,你……” 顾妍妍把“怎么打得过他”几个字收回去,像是无措的呢喃:“要不——” 她看容夙一眼,小心翼翼道:“要不你把我当成你妹妹好了。” 容夙以前说过自己跟她妹妹有些像的。 顾妍妍大着胆子拉住容夙的袖子:“你先把我当妹妹。以后修为提高了,再慢慢想办法杀死姚族少主啊。” 她不想容夙死。 经历过生离死别后,顾妍妍越发知道生命的珍贵,也越珍惜认识的——朋友。 还是很天真啊! 只是眼睛却跟以前的清澈不染尘埃不太一样。 是因为经历了那些生离死别和变故,便也不想和她经历过生死的自己也死了么? 容夙看着她扯住她自己袖子的手,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顾妍妍的头,动作温柔,像是摸自家妹妹一样。 顾妍妍眼眶就有些红,以前顾剑安也经常这样摸她的头。 接着她就听到容夙低低的声音:“你不知道签了生死帖,就一定要上生死擂台吗?” 顾妍妍一愣。 容夙把手从她头上收回来,声音轻轻地继续说道:“而且我只有一个妹妹。” 她只有一个妹妹,死于二十三年前,死的时候只有一岁。 “顾姑娘,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容夙看向顾妍妍的眼神变得严肃郑重。 顾妍妍呆呆的,反应过来后回答道:“当然。” 容夙就从怀里贴紧心口的地方拿出一个黑色储物袋,那也是她的第一个储物袋。 “生死擂台结束后,请你将这个储物袋交给南宫族少主。”她声音轻轻,看储物袋的眼神在顾妍妍看来温柔无比。 那里面装着什么? 顾妍妍有些疑惑,又有些难过。 那里面装着一根琉璃玉带、一只云舟、一枚南宫族大小姐的身份玉牌…… 容夙眼神深深,按住黑刀的手微微收紧。 顾妍妍走了。 容夙继续练刀。 几天后,庭院里多出两个人,门却没有响。这两个人是直接踏空而来的。 容夙抬眸看去,再次一怔。 就跟先前没想到顾妍妍会出现一样,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两个人。 一人白发白须,是正阳宗的陈副宗主。 一人白衣如雪,是苏明雁。 容夙微微皱眉,还在不解。 陈副宗主已经几步走到容夙面前,就差指着容夙鼻子了,他声音很沉:“容夙,你要和姚族少主在生死擂台上赌命?” 老者面上都是不赞同。 容夙就懂了,他跟姚昊苍和那些看热闹的修士差不多,都以为她是想踩着姚族少主的名字往上走。 很符合她一贯表现出来的行事风格和心性。 容夙不由笑了:“陈宗主不用担心,我不会连累正阳宗,只是劳烦正阳宗要再选个少宗主了。”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正阳宗会护她。 宗门跟世族是不一样的。 世族关系盘根错节、利益牵涉广泛,牵一发而动全身。 宗门却注重道途,弟子间自由散漫,很少会为了一个弟子赌上所有。 她当初要当上少宗主,除了利用正阳宗的修行资源修炼外,也有几分借正阳宗少宗主的名头让生死擂台的消息被更多人知道。哪怕生死擂台结束后,也有很多修士谈论这件事。 现在容夙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正阳宗如何,她都无所谓。 陈副宗主听到她的回答,面上显而易见是不理解和不满,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一拂衣袖离去了。 他原来还想着容夙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和那姚族少主之间有什么无法化解的仇怨,或者是有什么内情,想着问清楚后再决定。 结果现在看来,容夙果然跟以前一样,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连命都能赌,她压根就是为了扬名。 容夙静静看着没有说话,面上表情也波澜不惊,正打算再继续练刀,突然发现有哪里不对。 她回头,对上苏明雁如水般柔和而淡然的目光,心里想:原来是苏明雁还没有离开。 “容夙师妹,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扬名。” 苏明雁走到她面前,声音轻轻,却很坚定:“你上生死擂台,也不是为了和姚族少主赌命,而是想杀了他,对么?” 白衣女子眉眼含雪,跟初见时不踏凡俗的仙子一模一样,只是眼睛里却满满都是信任和明了。 容夙不禁一怔,她发现这位苏师姐眼里那股淡泊名利散开后,眼神其实是很锐利的。 她没有回答。 苏明雁便当她是默认,追问道:“容夙师妹,你为什么要杀姚昊苍?” 容夙沉默。 “还不能说?”苏明雁微微皱眉,沉默一会后换了个问题:“那你杀他,是为了公道么?” 公道。 容夙心里一震,看向苏明雁的眼神微深。 她不知道苏明雁怎么会问出这么——荒谬的两个字。 是的,荒谬。 生死擂台上赌命是为了公道,这是一件在许多修士看来荒谬到极致的事情。 虽然容夙真的是。 但她没想到在她没完成前,会有人先想到公道上面去。 容夙还是没有回答。 苏明雁却心里一沉,知道多半是了。 公道啊! 她虽然不知道容夙和那姚族少主有什么过节,却本能地感觉容夙一定会是对的那一方。 她就有些难过。 谁能想到看似杀人不眨眼、不择手段的黑衣刀修做那么多,只是为了公道呢? 难过之余,她心情很复杂。 因为眼前这人是容夙。 因为她修的是刀道。 因为她是万年来唯一一个拿走竹书、修四季刀法、能使用龙形面具的修士。 也因为她选择的地方是生死擂台。 苏明雁从怀里拿出一枚玉简给她。 容夙眼神不解,没有接那玉简。 苏明雁就把玉简塞进容夙手里,声音温和:“如果你真的是为了公道,那么你一定能得偿所愿的,容夙。” 白衣的女子眼神里多出几分迷茫,说道:“生死擂台,本就是为了公道而建立的。” 生死擂台和公道? 容夙想到萧凌云说的,生死擂台诞生于一万多年前,眸一缩,瞬间震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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