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夙不禁有些想笑。 当日她对上关俊才时,四周弟子无一人信她能赢,只有南宫焰。 现在却不止了。 容夙想到南宫焰,心里一片火热。 她不用回头再看向南宫焰,已经足以在脑海里描摹出南宫焰的眼睛,明亮、耀眼、炽烈,亲上去时眼睫轻颤,像蝴蝶扇动着翅膀落在心间。 她就想,她算什么太阳呢? 明明南宫焰才是。 南宫焰是永远不会落不会暗的明日。 所以关俊良怎么敢施展出日落西山这一招呢? 这一招根本不应该存在。 容夙就拿紧黑刀劈出一刀。 她现在甚至不用拿出深湖,不用多余的铺垫,只一刀就足矣。 那一刀明亮耀眼照亮正阳宗上方一片天。 晚霞鲜红胜过朝霞,流动的焰火自黑沉沉的刀刃上跃出,压过关俊良那缕暮色后跃上上方,直到盖满整片天空。 夕阳无限好,近黄昏后愈加美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焰火跳跃于霞光万道里,原先黯淡的太阳在那一刀映出的光芒里竟然晃了晃,那一瞬照出的光甚于旭日东升。 但抬头观看的弟子们却没有什么反应,他们只当是容夙那一刀太过惊艳、焰火耀眼,于是衬得太阳也如新生一般。 只有白衣而眉眼含雪的女子知道,那不是错觉,容夙的夏刀,已经修到了足以影响天地的地步。 她初步掌握了世界本源的力量。 “嘭”一声,关俊良重重摔在地面上,一袭崭新锦衣成了血衣,眼睛里的暮色碎开,直接将他反向拖进黑暗 容夙只出了一刀,就重伤了关俊良。 而且,那一刀彻底压过日落西山的道意。 换而言之,关俊良的剑道几乎废了。 道心震动,如无意外,他的道途将止步于此。 但弟子们却没有说出些什么。 他们的心神还沉浸在刚才明亮灼灼、胜过旭日东升的霞光里,心里只想:如此光明磊落的一刀,怎么会故意毁人道途呢?所以一定是容夙师姐收不住手。 宣布容夙胜出后,很快有负责打杂的弟子来把关俊良和擂台下同样重伤不醒的关俊才抬了出去。 如此再打了十几场,容夙几乎没有输过。 她很快成了稳操胜券的前三。 还有两人是苏明雁和赵谨臻。 排名赛打了几日,宗门前十的修士名单已经出来了。 关俊良重伤掉出前十,有两位后起之秀如鲤鱼跃龙门,艰难挤进了前十。虽然排名靠后,但也是板上钉钉的前十。 所以此时一众弟子的目光都看着容夙、苏明雁和赵谨臻。 前三当然是她们三个,但谁是第一、谁是第二还需要再打过。 这显然是巅峰对决,也是整场排名赛最精彩的部分,弟子们都看得很兴奋。 散开的擂台合到一起,只剩一座正阳大擂台,广阔无比,登天境修士来了空间也是足够的。 宣布比赛对手的声音继续响起,一如既往的响亮,只是此时也多出一丝期待:“正阳大擂台,苏明雁对赵谨臻。” 两道白影就先后跃上擂台。 一道眉眼如雪,手里长剑清冽,是苏明雁。 一道面容清丽温婉,手里捏着几面阵旗,是赵谨臻。 前者踏霄境八重,后者踏霄境六重。 有境界差距。 但是差距不算很大,尤其一个修剑道,一个修阵道,而且都是不爱权势、淡泊名利、只一心感悟道境的性格。 所以只要不是打消耗战拖长交手时间,这点修为差距不算什么。 苏明雁显然也不会这么做,她只看向赵谨臻,笑容淡淡:“听说赵师妹为此次弟子排名赛准备了一道阵法,终于能够看看了。” 她脸上满是感兴趣。 虽然先前的对决中赵谨臻用过那道阵法,但有诸多困阵缠阵叠加,加上苏明雁修的不是阵道,所以她无法知道那阵法是什么。 而且和赵谨臻交手过的弟子都对那道阵法讳莫如深,苏明雁就越加想知道。 她参加这场弟子排名赛只有三个目的,一是拿到满意的名次、保持苏族和先辈荣光,二是和赵谨臻打,三是和容夙打。 “苏师姐,我的阵法不是拿来看的。”赵谨臻微微皱眉,一向沉默寡言甚至内敛害羞的女子在说到阵法时眼睛亮晶晶,满眼炽热和虔诚。 苏明雁自知失言,很有风度地道歉后抽出她的长剑,天上月光如水,她的剑也如水,衬得眉眼的冰雪都融成水。 赵谨臻表情严肃,阵旗一挥,起手就是一道堪称绝学的五阶困阵,接着是重重叠叠的缠阵,将苏明雁那股如水剑势一一挡住。 只是水却是无法抵挡的,苏明雁的如水剑意和容夙的疾风刀意一样,都是遇山过山、以润物细无声的架势融过许多重困阵、缠阵、阻阵…… 容夙看不太懂赵谨臻的阵道,只心上微凛。 她一向知道苏明雁不简单,只是没想到日月山境初见时这位温和内敛的赵师姐也如此厉害。 她和苏明雁此时是不相上下的。 换而言之,在她所修的阵道上,她悟到的东西一点都不比苏明雁少。 但她记得在宗门弟子前十里,赵谨臻的排名并没有很前。是她当时藏拙,还是现在进境神速?或者两者都有? 容夙想不明白,只是再抬头看一眼,就看出苏明雁即将胜出。 上善若水,水无情也有情,看似柔和,也能掀起滔天巨浪,只看掌握这股力量的人怎么操控利用。 苏明雁显然就运用得很好。 此时她一剑挥出,甚至连天上月光都成了她能操控的“水”,丝丝缕缕渗透进赵谨臻的阵法,看清了她藏在诸多困阵后最关键的一道阵法。 “原来是这道阵法!”苏明雁的声音微微惊讶,如雪眼眸里有惊艳,看向赵谨臻时藏不住赞叹:“赵师妹的阵道天赋果然无双,来日阵修大能榜上定有你一席之地。” 赵谨臻垂眸,没有在意苏明雁的赞扬,脸上有藏不住的失落:“只是还是不能以此胜苏师姐。” 但也只是一瞬,她很快抬起头,眼里满是信心:“但这不是因为阵法不行,只是我修习不到家。我会继续精进此阵,以后再和师姐一较高低。” “我很期待和赵师妹的较量。”苏明雁收回长剑,以温柔的一声回答结束了这场比赛。 这大概也是弟子排名赛举行到现在最温和的结束方式。 白衣剑修虽清冷如雪,对同门却是点到为止,甚至有指点、鼓励和点拨迷津的意味。 白衣阵修没有一丝挫败,只面上信心满满,眼里有对道的虔诚和信仰。 胜不骄败不馁,一宗的未来支柱,理当如此。 藏在虚空里的宗门大能和上方主持比赛的陈副宗主都很满意。 容夙却看得有些恍惚,心想:绿水当初要她明确自己的道途,便是如苏明雁和赵谨臻这般么? 如果是这样,似乎也很不错。 只是,她的道途是什么?她不知道。 容夙捏紧手里的黑刀,因心里生出的一丝向往而感到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正阳大擂台,苏明雁对容夙!”那道宣布比赛对手的声音继续响起。 容夙一怔。 她原以为应该是和赵谨臻打的,结果却是苏明雁。 苏明雁。 容夙想起白衣女子最后那一剑,心里已经能够知道这场比赛的结果:她不是苏明雁的对手。和修为无关,仅关乎道境感悟。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道是什么,说什么道境感悟呢? 容夙想着,心里第一次生出想要逃离的想法。 苏明雁的剑道柔和如水,也裹挟天地万物一往无前,她竟然——会感到自惭形秽。 容夙就想:要不认输算了。 她直接认输,再跟赵谨臻打一场。 赢了她就是第二,输了也没关系。 输了她是第三,以她踏霄境三重的修为走到这一步,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只是容夙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黑刀,怎么也说不出认输两个字。 她就回头看了南宫焰一眼。 那一眼和往常的任何一眼没有什么区别,容夙却瞬间情绪恢复到不动如山的地步。 她低笑一声,心里的想法变成了:怕什么?输了也不会死。而且自己也不怕死,只是怕无法得偿所愿,无法手刃姚昊苍而已。 她容夙天不怕地不怕! 她就跃上擂台,站到苏明雁对面,“铿”一声就抽出自己的黑刀,刀刃黑沉沉,是月光柔和也无法融进来的肃然深沉。 “苏师姐,请指教。”容夙说完,直接出刀。 秋刀肃杀萧瑟,如疾风扫落叶。 冬刀万籁俱寂,有冰雪在飘扬。 夏刀灼灼如火,焰火跃动于上。 容夙按照她悟出的四季刀法顺序一一施展出这三刀,接着手腕再一翻,她没有拿出深湖,夏刀和冬刀两重刀意却能叠加在一起,由同一柄刀施展出来。 苏明雁就想:容夙对四季刀法的感悟比当初打败关俊才时加深了很多,三刀都修到大成,只是还是无法修出春刀。 但怎么会无法修出春刀呢?明明那是四季刀法的第一刀,理应是一切的基础。 她就看向容夙的眼睛,只看到一片黑暗如墨,是水流柔和也无法渗透的深沉。 苏明雁不禁低叹一声,手腕一翻,也施展出自己的剑法。 如水月光、春雨润物、滋养万物,这是水的本质,也是苏明雁的剑道。 她拿着她的长剑迎上来,那股水流便安抚了凋零败落的枯树和落叶、融化刺骨冰雪,也流淌过灼热炽烈的地方。 夏日清凉的溪流和跳跃的焰火没有起冲突,而是抚平那股燥热和痛苦,只留炽烈和温暖。 容夙收刀回来,没有再出刀。 她无刀可出。 至简致命的刀法伤不到苏明雁。 红尘刀也影响不到苏明雁。 苏明雁的心境澄明通透,称得上一声心如止水。 她输了。 “容夙师妹,你修出春刀以后,多半就能够打赢我。”苏明雁声音轻轻:“我很期待和容夙师妹的再次交手。” 她说完,轻飘飘离开擂台,那抹白如雪也如水,还是不染尘埃、端坐九天的仙子。 至此,苏明雁成为当之无愧的正阳宗弟子第一。 接下来就是容夙和赵谨臻的对决。 考虑到容夙的修为只有踏霄境三重,还跟苏明雁刚打完,陈副宗主出声给了她一个时辰休息。 赵谨臻自然没有意见。 毕竟苏明雁能连对两人,那是因为她修为最高,道境感悟也很深,但容夙的修为实在很低。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 容夙从擂台上站起来后看向南宫焰的位置,南宫焰已经不在那里了,南宫卫也都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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