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有人上去砸箱子里的石膏,钟仪阙被几个同学围住了,大概在聊一些武打戏的安排。 小钟导依旧谈笑风生地站在人群中,聊着自己从丰富的舞台经验中总结的技巧,说着自己忙碌人生中学会的技能。 “小祖。”宋若轻戳戳祖烟云,“我们也去敲吧。” “嗯。”祖烟云起身走向箱子,并从钟仪阙身边经过。 本来谈笑自如的钟仪阙忽然卡了一下壳,她摸了摸鼻尖,但还是难以留下那股轻柔的清甜的茉莉香味。 “这学期要结束了。”敲出薄汗的王尘绿捋了捋乱掉的头发,她看向钟仪阙ⓛ@ⓝ,“小钟导,明年,我们可以看见身为对手甚至偶像的你吗?” 四周听见这句话的同学都看向了她。 “会的。”钟仪阙低下头,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之前伊辉的死让她停下了狂奔的脚步,重新寻找方向,试探戏剧和现实之间的关系。但是如今:“我找到了新的缪斯。” 祖烟云在箱子前站了很久,宋若轻都在奇怪她究竟在等些什么。等到班中寂静下来听钟仪阙的答案时,她也能听见钟仪阙的回复。 缪斯……创作者为了获得缪斯的垂青,总是甘愿付出很多东西。 祖烟云亦是如此,而且她的缪斯,只有钟仪阙。 她此时终于从翻飞的石膏块中找到了一块刻着钟仪阙名字的,下面还写着:“我是快乐王子。” 那天那个同学的演说其实并没有得到太多人的认可,大概是没人敢说自己拥有一颗那么珍贵的铅心。 但钟仪阙向来敢说这种话,钟家的家训是“以赤子之心,行无愧不悔之事”。所以她愿意说这种话,以此来用语言束缚自己的心灵。 祖烟云总算举起手中的雕刻刀,从中间敲碎了那颗石膏,破碎的碎石淹没在分辨不出的粉末之中。 她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注定被塑造,注定要重塑。所以不该有犹豫,不该有畏惧。 祖烟云收回雕刻刀,看着众人将石膏块打得越来越粉碎,看不出笔画所属的主人而融为一体。她终于转身,却发现钟仪阙正在不远处看着她。 “怎么了?”祖烟云停在原地,没有往前走。 但钟仪阙却走了过来,这世界上总有这么一种人,受了冷眼也不肯后退,也敢继续往前走:“我刚才敲碎了你的石头……”她轻声说,“我看清了,上面写着‘祖烟云我是程蝶衣’,我没听过这个主题,是最近两天的吗?讲的是什么特质?” 祖烟云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那次表态几乎像是出柜表态,讲的是被环境或事件塑造的同性恋者,他们相较于天性的同性恋者可能更执拗。祖烟云将石膏投进去的时候班里响起了一阵掌声,大概是嘉奖她的勇敢。 但其实她并不勇敢,因为她唯一畏于坦诚的人当时并不在这里。 没有得到答案,钟仪阙也并不在意:“不要做程蝶衣了。”她说,“我把石头敲碎了,把程蝶衣重塑成更敢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祖烟云吧。” ---- 感谢阅读~ 大家晚安!
第82章 学期末的时候大家都很忙, 要准备一些科目的考试和另一些科目的文章——还是还有一些科目的拍摄作业。 所以对钟仪阙祖烟云来说,不见面也是一件正常事了。 午夜,钟仪阙刚写完了一篇剧评, 本来在外面看电视剧的陈晨抱着猫走进来,递给她一盒酸奶。钟仪阙咬着吸管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 “先等一会儿。”陈晨靠在门上问她,“你要带小祖回去?” 小苍灵从她怀里跳到钟仪阙身上,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钟仪阙摸着它的脑袋说:“是啊。” “哪里拉得下?”陈晨抱臂说,“这么多东西要装, 还有你弟呢。” 钟仪阙闻言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在陈晨的注视下坦诚道:“忘了……本来想让烟云挤挤看的。” “……”陈晨有些无奈, “这可真不像你办的事啊阿瞻,还真是瞻前不顾后啊。” “让阿顾坐飞机嘛, 我报销机票钱。”钟仪阙虽然心虚, 但还是努力在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本来坐几天车就累,躺都躺不下。” 陈晨想了想:“让小祖也一起坐飞机吧。” “那不行。”钟仪阙想都没想就拒绝道,“烟云要和我一起。” “钟瞻……”陈晨语重心长, “没在一起的时候不能太黏人。” “当年钟谂不粘你吗?” “你这一点上也非要像钟家人么?”陈晨叹气, “钟家人多不适合谈恋爱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一直和钟家人不怎么对付的钟仪阙被说服了:“你说得有道理……” “听我的吧,让小祖晚点和阿顾一起回来。”陈晨叹气,“钟家虽然早就不在意你结不结婚这种事情了,但和女孩在一起……他们肯定还是接受不了。我们回去之后先去爷爷那住两天, 等小祖过来了就回家。” “嗯。”钟仪阙发现自己在祖烟云的事情上的确脑袋不够用——她已经很久没有被陈晨这样提点过了, 即便是当年放弃韶戏选择印艺,陈晨都拦住了想要教育她的钟谂, 让她自己做了决定。 “谢谢。”钟仪阙长舒一口气, “我的脑袋好像坏掉了。” “面对喜欢的人嘛, 难免如此。”陈晨表示理解,“但……爱是人生向人类抛出的媚眼和贿赂,深陷于爱中的人,无论本来多坚毅,都难免就要向这个世界作出妥协。” 钟仪阙闻言认真地看着陈晨:“你也冲动过么?” “……当然,当时我父母刚去世,迫不及待需要人来爱我。”陈晨说,“剩下的……看运气,好在钟家人在灵魂上是温柔的。” 钟仪阙自觉运气相当不错,她抱着猫起身,看向窗外的小雪和温柔的月光:“我并不期待什么……我只是想带烟云看看酽城的海。” “冬天的海边太冷了。” 钟仪阙走到床边,月光倾洒在地面上时如同波光粼粼的海平面,温柔又广阔:“我觉得她很适合冬天的海,凝重沉默,有时汹涌而澎湃。” “是吗?”陈晨显然并不觉得这两者相配,但她很少质疑钟仪阙的看法,便点点头,“那带小祖去看看吧,你的故乡……我想她会喜欢的。” 祖烟云和钟仪阙一样,正陷在繁忙的期末时间段里面无法自拔,收到钟仪阙表弟联系方式的时候还在发愣,不过她还是依照钟仪阙所说的在韶城多待了一个星期,改完了自己的论文。 她自然是想要和钟仪阙一起回去的,但是毕竟还有陈晨,她难免有点害怕。 祖烟云和钟仪阙表弟两个人好像都是社恐,添加联系方式之后的一个周里全都一言不发。对方发来的第一条消息问她对于值机选座有没有什么要求。祖烟云如实回答了没有之后,对方马上就将机票信息发给了她,上面给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直到乘坐飞机前往酽城当天,祖烟云才见到了这位表弟“钟文朔”本人。 “……你就是钟仪阙表弟?”祖烟云问。 “嗯。”这个长着一张漂亮精致面孔的男生点点头,神情冷淡中带着点阴郁——仔细看来眉眼和钟仪阙的确有些像,但是气质看上去太不一样了。 不过他的确和钟仪阙一样看上去就扎眼,之前祖烟云看见过莫莫带着他和其他几个小孩儿去看剧——原来是韶戏编剧今年本科一年级的新生。 这个钟文朔显然比祖烟云还要沉默,全程像是一个没什么感情的机器人,帮忙搬行李之类的事情都像是提前设置好的系统。 坐在飞机上之后不久,本来看着纸质剧本的钟文朔从耳朵里掏出来一个东西,然后就戴上眼罩睡觉了,胸膛起伏轻浅,且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更像个机器人了。 祖烟云则倚在位子上,打开平板电脑看她保存的来信照片。 钟仪阙早期在信中还是经常提到这位表弟的——那段时间她的姑姑刚刚去世,整个钟家都因为这位“钟家大小姐”的意外去世陷入了深深的沮丧之中。爷爷和姑父也因此闹出很大矛盾……钟家本来一直是一个非常密切的大家庭,但好像就是从那之后逐渐疏远了起来。 不过钟仪阙和钟文朔的关系应该还好,后面的信中偶尔会提到给钟文朔挑选生日礼物,以及放假的时候一起玩桌游的事情。 祖烟云看钟瞻的信很上瘾,总是看了一篇就忍不住一篇篇翻下去,年少时期的钟瞻非常鲜活可爱,是一个活跃在三千页信纸上的小小精灵。 等到飞机降落的时候,钟文朔摘下了眼罩。祖烟云放下手机,眼中还带着点消除不去的笑意问他:“仪阙会来接么?”前两天她试探过,结果陈晨代她回复说钟仪阙因为受伤又被关禁闭室了,看不到手机。 钟文朔闻言却盯着她眨了眨眼,确定对方的确是在和自己说话之后往耳朵里塞了个东西,然后问:“抱歉,你刚为什么?” 祖烟云只好不动声色地又问了一遍:“你姐姐会来接吗?” “嗯。”钟文朔点点头,“她把禁闭室的门翘了。” 祖烟云:“……”她知道钟家的禁闭室,因为钟仪阙小时候经常被关,里面没有什么电子设备,只能看看书写写字,所以有很多信都是钟仪阙在禁闭室里面写的。 但钟仪阙说过,禁闭室的效果并不是所谓的惩罚。钟瞻每一次被关进去往往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而往往是做了没有思虑周全的事情。禁闭室本质上是让人沉下心反思,然后让下一次能做出能好的决定。 飞机落地了,属于地面的踏实感和轰鸣声出现。 祖烟云连忙转身看窗户外面,酽城天空看起来又蓝又高远,有一种广阔的风情。 钟文朔一边给手机开机一边喃喃:“这好像是钟仪阙第一次溜禁闭室,为什么呢……”他太清楚肯定不是为了自己了,于是后知后觉地转头,看向正盯着窗外的祖烟云。 这个女孩长着一张艳丽却又冷淡的脸,眼眸如深潭,如今却看着酽城的天空显露出几分少女的向往神态来。 ……原来如此。钟文朔把手机塞回兜里,心里怀疑道:钟仪阙不会是真色迷心窍了吧。 酽城的空气比韶城要更寒冷清冽,瞬间便能吹凉冻僵人裸露在外的神经。祖烟云跟着钟文朔,通过摆渡车来到降落大厅,等行李的时候她终于腾出手拿出手机,钟仪阙果然已经给她发了消息。 第一条信息是说了她今天的穿着和站的大概位置。第二条信息说自己方才看见了回家的一位大明星,超级漂亮。第三条是刚才飞机落地的时候,说欢迎她来到酽城。 最后一条是刚弹出来的:“我看到你了!” 祖烟云转头,透过透明的玻璃门看见外面密密麻麻的接人大军。她终究是有些近视,看着那里是模糊的一团——但她还是猜到了哪一个是钟仪阙,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生,正在朝这边挥手。
120 首页 上一页 69 70 71 72 73 7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