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三个小时的电影,莫测的光影摇摆变幻,偌大的放映厅偶尔响起啜泣或者笑声。 钟仪阙前半场好像悬浮在光影里,后半场终于落在实处,开始流泪哭泣。 莫莫给她狂塞预备好的纸巾,钟仪阙攥着手心不肯动弹,任由眼泪一颗颗往脖颈衣领中滚。祖烟云也早就看不进去电影,转头给她擦完眼泪后把手腕递过去,轻声说:“别咬嘴唇了。” 钟仪阙哭得头晕,头脑都混沌,她低头看了看祖烟云纹着唇印的手腕,终于摇了摇头。 “那喝点水。”祖烟云看着她迷迷瞪瞪地小口喝了小半瓶水,松了口气,“觉得你要脱水了。” 钟仪阙闻言没理她,用手臂擦了擦眼泪,然后睁着红肿的眼睛继续看大屏幕。 电影之中的郑兰时光彩夺目,而孟莺的每一个悄然的注视都那么清晰,那么令人动容。 她看了那么久,以至于剧中的人物对她说出那句《莎乐美》的台词:“你总是在看望着她。你看得太过分了。如此热情地看着一个人,是相当危险的。” 孟莺就像是《莎乐美》之中的侍卫,热切地看着自己的公主,赞赏她的光辉和美丽。 如果看着自己的爱无处可去,或许也会像侍卫一样绝望而死。 郑兰时比莎乐美温柔,可能会掷下怜悯的一吻。但她也比莎乐美残忍,世俗有她获得快乐的一切,不必也因爱恋而死。 但她终于还是回头,终于还是注视,终于还是爱上,终于还是怜惜。 光影变幻之间,少女们的青春在舞台上匆匆而过,掠过她们的神经细胞懵懂,看过她们的空气分子躁动。最终终于汇聚,将光中的无限可能燃烧成一段炽烈坦率的感情。 等到两个女孩并肩看着大海的背影渐渐消散,影片结束,在悠扬哀伤的纯音乐中,灯光排排亮起。 一如钟仪阙今天在视频中所看到的那样,全场所有人都起立鼓掌。 钟仪阙好像梦中未醒,忘记了要站起来,她在全场的视野下仍旧兀自啜泣,直到祖烟云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的眼睛,在震耳欲聋的掌声之中轻声说:“我爱你,姐姐。” 钟仪阙被她一声姐姐唤回现实,但泪水越发决堤不止:“你不哄我,还让我哭。” “怎么哄你。”祖烟云笑,“要我撒娇么。”她轻声说,“那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求求你。” “谁生你气?”钟仪阙吸吸鼻子,“烦死你了。” 全场上千人,都在一边鼓掌一边抻着脑袋往这边瞧,钟仪阙脑袋出走,祖烟云毫不在意。 最后是莫莫实在看不过去,一边礼貌对着镜头微笑,一边暗自踢了踢钟仪阙的脚,咬牙道:“快起来,否则我要跟着你们一块挂在热搜上,她们还会把我绝望的表情做成表情包。” 钟仪阙这才回神,被擦红的脸颊有瞬间飘起更娇艳的红,她连忙推了推祖烟云的肩膀:“快起来,都在看你。” “我倒觉得是看你。”祖烟云点头起身,然后朝钟仪阙伸出手,“其实今晚,你才是主角。” 钟仪阙羞恼得有点无助,只能握着祖烟云的手起身,直播镜头相当清楚情况,横扫到她们二人面前。 钟仪阙睁着一双已经完全哭肿的眼睛,努力维持轻松优雅的神态,朝着镜头挥了挥手。 祖烟云则已经完全不在意镜头了,她看着钟仪阙笑。 直到身边的罗刻阮提醒她,她才看向摄像机,稍微挥挥手,不知有意无意,手腕的唇印纹身清晰地暴露在镜头前。 钟仪阙愣了两秒,连忙把她的手腕拽下来。 “傻鸟。”莫莫吐槽,“现在藏还有什么意义?” 全场已经鼓掌许久,祖烟云带着整个剧组向各方向的前辈们鞠躬致谢。钟仪阙被她拉着,还有点没回过神,面对各个巨星老师的注视和手机镜头,耳朵烫得就要烧起来。 随后就是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之下先离席。 祖烟云轻声问:“要不要牵手。” “……不要。”钟仪阙看了一眼她的手,没有动。 离席的道路很拥挤,只有一人宽,还一直被在场的人看着,钟仪阙脑袋里面乱糟糟的,还没到可以坦然秀恩爱的清醒程度。 祖烟云便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示意钟仪阙跟着她走。 走出放映厅,面对掌声,然后走出大楼,和戛纳主办方合照,最后坐上已经准备好的车,对窗外的媒体等人挥手致谢。 最后车辆行驶,离开这片红毯,离开蔓延了太久的掌声。 钟仪阙扒着窗户,看着摄像机的光亮都消失在视野里。 她终于回过身坐好,四周寂静无声,她的心跳也慢慢平静下来,但首映场里面的情景还是不断闪过,她茫然无措,像是失去了魔法之后的灰姑娘。 “仪阙。”寂静之中,坐在她身侧的祖烟云轻声开口。 钟仪阙转头看她,声音里喜怒不明:“怎么不叫姐姐了?” 祖烟云伸手过来探钟仪阙的手:“别生气。” “……你是不是不会哄人。”钟仪阙把手躲开,“都不会说别的话么。” “我的确没哄过人。”祖烟云没继续追她的手,只是把手放在她腿上,轻轻摩挲,像是讨好地蹭蹭,又像是某种暗藏侵略性质的试探,“我只在你面前犯错,也只在意你的感受。” “……你还挺有理的。”钟仪阙急忙抹了抹不受控制往下掉的眼泪,“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别哭了。”祖烟云先用手帕沾了沾钟仪阙的眼泪,她实在哭了太久,又擦得很粗暴,眼眶鼻尖都擦得快要通红,以至于快要破皮,“回头肯定头痛。” “还不是被你气的。”钟仪阙任由祖烟云给她把眼泪粘掉,“你说啊,为什么不告诉我。” 祖烟云没告诉她的事情其实很多。 比如自己的往事,比如钟瞻对于祖英来说那么重要,比如刻苦的原因和难捱的时光,比如进去韶戏之后的期待和痛苦,比如悄然的关注和爱慕……还有最表面上的那个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祖英呢? 钟仪阙也搞不懂自己问的是哪个,也不明白自己因为什么而哭。 或许她也没那么需要答案,因为这个电影早已呈现了祖烟云费尽心思书写的满分试卷。 她看着祖烟云的面孔,这张曾让她觉得清冷美丽的脸,终于和那个脆弱的、无措的女孩相结合。 这个在她眼里懂事温和的姑娘,有太多没敢说出口的感情藏在那段惨淡的少年时光里,如同被异物侵入的珠贝,在长久的研磨和付出下将异物包裹成鲜亮的珍珠。 钟仪阙终于难以支撑下去,她伸手抱住祖烟云的脖颈,用带着哭腔的嗓音说:“我爱你,烟云。” “……我知道。”祖烟云回手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一直深埋的情绪也终于破土而出,她的眼泪也打湿钟仪阙的肩颈,“我也爱你。” 那么失控,理智化作飞灰,对钟仪阙的爱慕成为她的意义、她的天赋、她的瘾症。 让三千页的纸笔,化作三千页的情书。 ---- 昨天出去玩回来之后晕车,回家就睡了。 下章完结,感谢大家
第136章 :终章 流萤电影节闭幕式的前一天, 钟仪阙和祖烟云在逛当地的古着店,主要是因为钟仪阙想要给祖烟云淘一件明天穿的礼服。 “这件行么?”祖烟云随手指了一件。 钟仪阙连忙凑过来看了看:“不行不行。”她严肃道,“这种仙裙太温柔了, 不符合明天领最佳影片的气质。” “你又没看今年的影片们?”祖烟云笑,“今年好作品很多,不是去年矮子打架的时候了。” “我不管, 我就是觉得你的最好。”钟仪阙继续拉着祖烟云逛。 “歇歇吧。”祖烟云看她扶了扶腰,拉住她说, “穿什么又无所谓。” “那不行。”钟仪阙执拗道,“要是获了奖, 这段领奖视频将会成为一个重要的光辉时刻,反正我肯定反复观看。” “真的?”祖烟云闻言眨眨眼, 翻手把她摁在柜子上, “要是获奖我可是会公开的, 你真的会反复开么?” “真公开?”钟仪阙一愣。 “真公开。”祖烟云点了点头。 “啊……”钟仪阙安静下来,小声问,“那你要说什么啊?” “我担心你不敢写, 让梅子绛给我写了稿子。”祖烟云笑着说, “你要看看么?” 钟仪阙纠结了半晌,最后点点头:“看!” “好。”祖烟云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钟仪阙。 钟仪阙明确被这所吸引,被压在柜子上也不在意了,当即打开纸看了起来。 “很高兴获得……横杠……奖项。”她一句句翻译着, “我国有一部杰出的戏曲作品, 《牡丹亭》……”她抬头,“《牡丹亭》的翻译应该是:the Peony Pavilion。” “哦。”祖烟云点头, “那改一下。” “梅女士为什么每次都不靠谱。”钟仪阙轻哼一声, “你还不如找我。” “嗯。”祖烟云笑, “你说得对。” “《牡丹亭》中写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钟仪阙继续念到,“这位和莎士比亚同年去世的剧作家:写出了自己的意趣神色,表达了自己的至情之观……” “等等。”钟仪阙往下扫了两眼,疑惑道,“怎么这么眼熟。” “是你在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中写的。”祖烟云笑着问,“是不是不记得了?” “啊?”钟仪阙愣了一会儿,然后茫然道,“我给你写这种东西干什么?” “鼓励我啊。”祖烟云说。 “不对。”钟仪阙回过神来,“你写这些东西干什么?” “获奖感言这么大场面的事情,当然要说我想要告诉所有人的话。”祖烟云从钟仪阙手中抽回那张纸,“不对么?” “对,但是……”钟仪阙想拿回来继续看。 “别看了。”祖烟云笑着说,“明天再读给你听。” “要是没得奖呢?”钟仪阙气得有点口不择言,“那我就看不到了?” 祖烟云闻言笑了笑,藏在身后不给她。 钟仪阙毕竟是搞戏剧的,对于电影节的具体情况认知有限,且不说《三千情书》身为今年唯一入围的lgbt相关的作品,必然会获得今年的酷儿奖,即便最后爆冷什么奖都拿不到,极高的关注度也够祖烟云参加许多国际电影活动了。 钟仪阙急得不行,差点就要用上格斗技巧。 这时忽然有一道惊喜的声音喊:“Ms.Zu!” 钟仪阙祖烟云转过头去,发现是遥国的一位国际女星,同时也是今年流萤最佳女主角的有力竞争者:Cherry。 钟仪阙一直很喜欢她,上课看电影的时候会叫她小樱桃。所以她愣怔半晌,然后惊喜地打了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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