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到心焦火燥,肺腑都要燃起来,必须吞噬点什么才能缓解一二。 于是她痛苦地张了张口,手指无意识地抓紧又松开,喉咙里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别怕,”方知乐的声音像是从九天之外传过来,“别难受。” 方知乐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哄着。 方知乐并没有疑惑叶瑜为什么忽然亲她,只当她认出自己,又心疼又无奈。 哄人入睡的声音像一剂对症的良药,诡异般浇灭了叶瑜的内火,药到病除。 叶瑜感觉自己再次沉沉睡去。 晚上六点,宿舍外传来嘈杂的散学声,叶瑜悠悠转醒。 “几点了?”她睁开眼,看见方知乐伏案写作业的身影。 方知乐转过头,却并没有走过来,而是以一种说不出意味的目光看着她。 叶瑜疑惑地歪了歪头,“怎么了?” 方知乐深深地看了她好几秒,叶瑜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任何熟悉的痕迹。 方知乐垂下视线,平静道:“没什么。” 她看了眼时间,端来一杯水,“刚六点。姜汤凉了,我去找宿管阿姨借微波炉热一下,你先喝点温水吧。” 叶瑜不明所以,撑着身子坐起,接过温水,脑海里忽然闪过方知乐喂她喝水的画面,却记不清楚。 叶瑜怔怔地捧着杯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水,目光不自觉地放在门口,耳朵也支棱起来,听着方知乐的脚步声由远到近。 “中午是你照顾我吗?”叶瑜问,“我当时疼晕了,记不太清,谢谢你。” 已经确认叶瑜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方知乐摇了摇头,缓缓嘱咐道:“应该的。你的情况是经期综合征,来例假之前就要注意饮食,不能着凉,前天你淋了雨,身体里有寒气,一来例假,胃肠受了寒冷刺激,就会有应激反应。” 方知乐边说边抽了一张纸,给她写下,“这是注意事项,你记着点,不然以后每次都会很难受。” “你说的好有道理,”叶瑜眨巴着眼睛听了一会儿,“可是你怎么知道的?” 方知乐面色不改,以性别相同的说辞搪塞她,“我也是女的。” “而且,”方知乐掀开叶瑜桌面的玻璃,把记录注意事项的纸放在玻璃下面,顺势转移话题、加强叙述,“你的反应很明显,又捂胃又弯腰,疼得脸色发白,手脚冰凉,一定要注意我说的。” 叶瑜“哦”了一声,被方知乐有理有据的话语打败了。 “你想吃点什么吗?”方知乐问,“现在食堂还有饭,我去给你打点小米粥?” 叶瑜想了想,说了声好。 方知乐走后不久,周美泽推门进来,看样子刚从校外回来,提着几盒包装精美的饭菜,放在叶瑜桌子上。 “好多了,”叶瑜说了声谢谢,“不用担心我。” 周美泽看了眼她没有动的止痛片,不赞同道:“下次再难受,直接去医院,别扛着。” 叶瑜点头,颇觉此时此刻两人对坐的场景异常尴尬,“知道了。” 周美泽见她没有大碍,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她晚上还有聚会。 等方知乐回来的时候,就见叶瑜盯着桌子上的饭菜发愁。 “这是周美泽给你带的吧,”方知乐边说边拿出小米粥,“她来看过你?” 叶瑜莫名有些心虚,紧张地看了方知乐一眼,“啊。” “啊什么?”方知乐笑了,掀开饭盒瞅了瞅,又盖上,自然而然道,“都是海鲜啊肉啊,你现在不能吃,会积食。” 方知乐顺理成章扣下周美泽带的饭菜,这让叶瑜松了一口气,当即甜甜一笑,卖乖道:“那你吃。” 方知乐欣然接受,“你喝小米粥,我吃好吃的。” “对了,”叶瑜喝了一口粥,忽然想起什么,“你怎么没去奶茶店打工?” 她记得方知乐晚上和周末都要去打工的。 方知乐摇头道:“今天和老板请了假,正好她也要和老婆度什么纪念日。” “结婚纪念日?”叶瑜随口一问。 “不是,”方知乐想了想,“好像是第一次看电影纪念日。” 叶瑜懵了一秒,“那她们庆祝纪念日的方法,不会也是去看电影吧?” “那倒不至于吧。”方知乐否认的语气并不坚定,她拿出手机刷朋友圈来确认答案。 六秒后,方知乐“啧”了一声,把卫悠青刚刚晒票根的朋友圈给叶瑜看,“被你说中了。” 叶瑜瞅了一眼,又瞅一眼,然后低下头,肩膀耸动。 “哎,”方知乐咽下一块雕成萝卜花的海参,叹了一口气,“想笑就笑吧。” 叶瑜憋了会儿,倔强地不肯笑出声,余光一瞥,对方知乐好奇道:“你在评论什么?” 方知乐手指乱飞,怒戳手机屏,头也不抬道:“朋友圈里有电影结尾的彩蛋照,这属于屏摄,是违法的,我要揭露她们的违法行为。” “她可是你老板,”叶瑜幽幽道,“而且,建议你再确认一下彩蛋照是网络截图还是她自己拍的。” 叶瑜的话不无道理,方知乐及时克制自己不成熟不理智的造反行为,大方地摆了摆手机,“算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吃完饭,方知乐让叶瑜躺下休息,然后在叶瑜目瞪口呆的震惊表情中,掏出一摞厚度吓人的理综试卷。 叶瑜敏感地往后缩到床上,抱起膝盖,“我的作业是书法,不是卷子。” “今天还写作业?”方知乐不太赞同,“你不舒服就躺着吧,写什么作业。” 叶瑜松了一口气,小心地瞥着方知乐的脸色,“我还以为你们好学生都喜欢拉着人写作业。” “我不会,因为没用,”方知乐实话实话,颇有一种对战多年后的妥协,平淡平直平铺直叙,“你确实不爱写。” 幼儿园到大学毕业,二十多年,就没见叶瑜什么时候主动学习过。 叶瑜“哦”了一声,撑着下铺的栏杆问她,“诶我发现一件事。” 方知乐等她下文。 “有时候,我有种之前和你认识的感觉,”叶瑜说完有点不好意思,“不是拉近乎啊,是真的。” 方知乐的笔尖顿在物理变量上,墨水泅了一处数据,整道题都解不开了。 “既然你说到这里,我可以顺道教你两个词,”方知乐若无其事地略过这道题,继续翻着卷子,“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意思是,有的人从相识到现在都白了头,却还像刚认识那样陌生,而有的人,只不过是刚见面不久,却似故人熟稔。” 叶瑜的文学素养不算差,方知乐不给她解释她也知道。 可方知乐在灯下书写的侧脸,伴随她说话时和缓、轻柔的语调,让叶瑜非常愿意听她多说一些话。 “说来也是,”叶瑜垂下头看她写字,长发轻扫,有几缕打在方知乐手背,“咱们认识才不到一个月。” 方知乐手背微痒,一动,那几缕发丝就跑到她的指缝里,调皮的模样和它们的主人非常像。 “哎呀,”叶瑜语气忽然嫌弃,眼睛瞪大了看方知乐写的字,“你的字好丑。” 方知乐:…… 如此直白,如此让人无法反驳。 方知乐笔尖顺畅移动,丝毫不因为叶瑜的话语产生停顿,像是早就听过无数次。 和叶瑜二十年如一日地讨厌学习一样,方知乐也二十年如一日地写不好字,这种“你字好丑”的场景以叶瑜只要看见就会嘲讽的频率发生着,乍一听,方知乐甚至有点怀念。 “我又不会被扣卷面分了,”方知乐平静解释,试图挽尊,“我的字迹有它自己的想法,能看懂就可以,别的不强求。” 手背的几缕发丝坚决退开,叶瑜是书法专业的,对方知乐的“不扣卷面分”不敢苟同,“你说的卷面分,是指数学吧……” 方知乐:…… 想了一会儿,叶瑜又凑过来,她的床头紧挨着书桌,她抬头、方知乐低头,两人就能对上。 “我有一个提议,”叶瑜神秘兮兮道,“不如以后我教你书法,不是毛笔字,就是普通的硬笔书法,帮你练字,然后你教我写作业,怎么样?” 这话说得稀奇,方知乐好笑道:“你不是分数够用吗?” “我这不是也想着提高自己,”叶瑜有点不服气,“再说了谁会嫌分数多。” 方知乐忍住想上前摸头的冲动,“行,我教你。” 早就料到方知乐不会拒绝,但只要提出要求就会被满足的感觉还是让叶瑜忍不住心花怒放。 “我做完了,”方知乐过了一会儿撂下笔,看了眼时间,“还差十五分钟九点,要是没什么事,我回宿舍啦。” 叶瑜一晚上心情都飞着,听见这话,莫名有点不开心。 像是没有玩够的小孩子就要被大人拉着回家。 “那个,”叶瑜左顾右看,“我还是有点不舒服。” 方知乐立马看过来,“哪里不舒服,严重吗?” 叶瑜支吾道:“也还好啦,就是我怕晚上忽然难受,要不然,你留在这里吧,一个人我有点怕。” 方知乐想了想,点头道:“行,那我继续写卷子,你睡你的。” 叶瑜睁大眼睛,“你不睡觉呀。” “我通个宵,”方知乐说,“正好我很多课程需要赶进度。” 叶瑜坐起来,强势道:“不行,通宵对身体不好。” 叶瑜穿上鞋下床,从柜子里抱出一床新被褥,“你就睡对铺。” 宿舍里和她同住的两个舞蹈生集训半年多,所以临走的时候把铺位收走,避免落灰。 现在对铺就剩一个光秃秃的木板床,上回方知乐来的时候铺的褥子、被子、枕头还在柜子里,拿出来就能睡人。 叶瑜跳下床的动作干脆麻利,丝毫不看半点难受的迹象。 方知乐一眼识破她的企图,无奈极了。 方知乐一言难尽地叹道:“通宵写作业,顺便照顾生病的同学,这是友爱互助、热爱学习;在自己有宿舍能回的情况下,睡别人的铺位,这是串寝,是另一回事。” 叶瑜拍了拍手,整理妥当,头也不回道:“不用管,阿姨不会查我宿舍。” 说完叶瑜还扁了扁嘴,想起方知乐被关在门外的那天,方知乐一个人被扔在走廊,无家可归的样子简直可怜到人神共愤。 “阿姨才不愿意管我们呢,楼上都是一群有钱人家的孩子,你没看到阿姨从来不上楼吗?” 宿管阿姨不管事。 楼上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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