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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妖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抬脚就踹在她屁股上，赫连筝早预料到她会动粗，却也没有刻意防备，直接给踹下了榻。 她爬起来，抖抖袍子，墟鼎里翻出一块方布在床上摊开，随后取出毛刷、茶叶罐、鲛绡和膏脂罐等，给她打了个包袱。 “你在做什么？”小石妖好奇地看着她。 赫连筝扯了她胳膊，包袱挎上去，又给她套上罗袜和靴子，作了个请，“走吧，你想走就走。” 是该走了，小红传音催了好几次，原本是打算睡一觉再走的，可赫连筝不同她睡，还给她打了包袱。 小石妖犹犹豫豫，大眼睛定定望向她，“你不要我了啊。” “你在问我？”赫连筝平静回望，“是我将你丢弃了么？” 她后面一句问得很轻，声音低到几乎快听不见，眸色冷冷如冻结的冰河。 小石妖垂下眉眼，想起赫连筝教她读书时，说天将降大任于死人也，必然要先吃很多黄连，然后被打屁股，最后还要饿上三天三夜。 虽然不太理解人死后，为什么还要受这么多苦，反正想干大事，就是要经历很多挫折，还要被误会，被人甩脸子。 我可真不容易，小石妖心想。 她摸摸身上挎的包袱，叹了口气，“那我走了，你保重。” 赫连筝：“请。” 小石妖走到门口，玄霄左右手各提了两只食盒进来，他笑吟吟的，“咦，你知道我来了，来吃饭吧。” 天冷了，玄霄把饭菜布在外间的方桌上，小石妖不由自主在桌边坐下，包袱搁在大腿上，抬碗吃饭，赫连筝径直关闭了里间的门。 玄霄终于发现不对劲，“你打了包袱做什么，你又要走？” 小石妖赶忙甩锅，“是她给我的，她让我走。” 玄霄望向里间，又转过头，“你真要走？” 小石妖不接话，低头刨饭，玄霄想劝，赫连筝的声音隔着门传来，“让她走。” “看吧。”小石妖耸肩。 玄霄一时无言，他真是越来越不懂这两个人了。 他管不了，“我还有事要忙，失陪。” 桌上都是那石妖爱吃的菜，她却吃得很慢，这趟走了，可能有几百年都吃不到涤天宗的饭了。 膳堂的炒鸡是真香啊，还有久安的烤鸭，唔，一定要给这两个菜排序的话，并列第一吧。 还有阿筝…… 如果很久就见不到的话，阿筝会不会移情别恋呀？如果阿筝不再喜欢她了，像岚小召说的那样又同别人结了道侣该怎么办？ 把她抓到天上去吧，关在小黑屋，白天抠，晚上抠，抠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小石妖飞快席卷了桌上饭菜，猫腰轻手轻脚来到门边，贴着门缝往里瞅，赫连筝裹被歇下了，用后脑勺对着人。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红线两头各拴一个，赫连筝感觉到她越扯越远，走出院子，走出山门，把手递给另一个人牵，红线渐渐淡到看不见。 赫连筝起身，推开门，唯有满桌杯盘狼藉。 当日下午，赫连筝带着玄霄出门，水遁至同梧山往南二百里处的龙岗山。 龙岗山上有个小门派，叫重阳门，赫连筝依稀记得，重阳门里就有一块混沌石，是门主赵真人从龙岗山一带刨出来的。 重阳门效仿涤天宗，给这块石头起名叫证心石，将石头雕刻成照心石模样，也竖在山上充门面。 有前来拜师的弟子，就哄骗说这块石头跟涤天宗山门前那块一样，也可以幻境证心。 其实这块混沌石只是摆设，他们学识、修为有限，空有宝物，却不能发挥出宝物的作用，只能哄哄山下没见识的小老百姓。 大概一百多年前，赫连筝偶然路过，听说重阳门有证心石，还特意来看过，结果发现真相，不由大失所望。 也是那次，她才知道，原来重阳门的主要收入来源是门内弟子组成的乐器班子，专承接山下村镇中各类红白喜事。 道门里都有乐器班子，做斋醮科仪、道场法事要唱经，弟子们被要求至少掌握一样乐器，许多小宗门也是靠风水法事、捉妖驱邪来维持生计。 不过这个重阳门，可能连捉妖驱邪也不怎么精通，只能每天提着唢呐大镲四处赶场。 乐曲班子从满月敲到出殡，竟也忙得不可开交。 赫连筝到了龙岗山，先远远看一眼重阳门山门前的混沌石还在不在，玄霄难得聪明一次，“少主难道是想要用小石头钓大石头？” 赫连筝不置可否，“先下山。” 玄霄不解，“咱们直接管他买呗，给他些钱财。” 上门求购？那多没面子，赫连筝是谁？堂堂涤天宗少宗主，合体期大能，怎么能干这种没品的事。 到了山下镇子里，赫连筝也不着急找人，先四处逛逛，看看镇上有没有什么出名的特产小吃，打算给那石妖买些。 还真有，龙岗山上有大片野生的山楂树，正是山楂成熟的季节，镇上随处可见卖山楂糕、糖葫芦和山楂露的铺子小摊。 她气度不凡，衣饰华贵，举手投足尽显矜贵，镇子上石板路溜一圈，吸引了不少目光。 果然，还没走到街尾，便有人上前搭话。 来人一身藏蓝道袍，云袜十方鞋，外貌四十上下，腰间别唢呐，此时拱手见礼，“冒昧叨扰，敢问，是俟元君？” 赫连筝蹙眉，假装不认得：“你是——” “重阳门门主，赵巳同。”对方答。 赫连筝恍然，忙回礼：“原来是赵真人。” 赵真人“哈哈”两声：“俟元君贵人多忘事，一百多年前，我们在山门前还见过一次呢。” 赫连筝赶忙致歉，赵真人自有一番客套。 赫连筝突破合体的消息早就传遍修界，她这样的人，若是不刻意隐藏身份，说是人形灵石也不过分——走到哪里都惹眼。 才两百多岁就突破合体期，赵真人这个四百多岁的筑基期在她面前，是又敬仰又惭愧，但赫连筝出现在这里，必然不是只为买些山楂特产。 赵真人言明来意，赫连筝表情立即变得高深莫测起来，“鸣琨确实有一要事与真人相商。” 要事！ 赵真人常年混迹在凡人堆里，修道上没什么天赋，察言观色、揣摩人心是把好手。 他想起前阵子涤天宗母石损毁之事，忙道：“俟元君，难道是为混沌石而来。” 赫连筝肃然：“正是。” 看她表情，赵真人心中不由一凛，“俟元君请随我来。” 三人便即离开小镇，出镇往山上走，赵真人见她眉头紧皱，面色沉重，不由加快脚步。 赫连筝幽幽道：“最近不太平。” 赵真人心里“咯噔”一下，“难受是混沌石出了事？” 赫连筝点点头，“不知道真人有没有听说，涤天宗外门照心石和内门母石损毁之事。” 赵真人当然有听说，外面都传遍了，修界或有大难将至！涤天宗混沌石损毁就是预兆！ 他一直想把山门前那块石头拿去丢掉，可试心石山门前也竖了几百年，有感情了，丢掉可惜不说，还有可能会引来一些闲言碎语，说他只会跟风，自己一点主见也没有。虽然事实如此。 赵真人洗耳恭听，赫连筝长叹一声，说起西极魔渊洞那事，死了好些人不说，不慎沾染了秽气，更是生不如死。 假若压制不住，秽气冲出魔渊洞，危害人间，修界必将大乱。 “秽气一旦沾染，便如跗骨之蛆侵蚀人的心智，摧毁人的意志，使其易怒、疯魔，甚至堕魔，极难祛除。” 她照搬荣锦原话，赵真人给她唬得一愣一愣的，“那该如何是好啊。” 赫连筝道：“赵真人应该知道，越级突破，危险重重，可我还是冒险突破了，也幸得老天保佑，侥幸成功。因的什么？自然是魔渊洞一事，如今修界危难在即，我辈自当挺身而出。” “所以……”赫连筝目光放远，“我此行，便是专门来调查混沌石的，这次魔渊洞秽气溢漏，据我所知，可能是人为。” 她还吓唬人家，“赵真人恐怕有所不知，最近有两名女修，正在四处收集混沌石，她二人或是妖魔所化，或是被秽气附体，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现在还只在行骗和偷窃阶段，却难保以后做出什么伤人害命的坏事。” “假若她们来到重阳门，欲抢夺宝物……欸，抢就抢吧，我担心她们会对门内弟子不利，传闻那两名女修长得是鹰鼻鹞眼、青面獠牙，性格乖僻，十分的凶残可怖，还喜食人心！” 别说赵真人，连玄霄都听傻了。 赵真人两股战战，魔渊洞天高地远，治秽轮不到他，他可以不关心，可这喜食人心的女妖魔是真真吓到他了。 “这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赫连筝一脸的正义凛然，“要抓到她们。” 赵真人懂了，“所以俟元君想用混沌石引她们出来！” 对咯！ 赫连筝颔首。 赵真人万分恐惧，额头上冷汗连连，赶忙给她鞠躬，“多谢俟元君救命之恩！多谢俟元君救命之恩！” 纵使玄霄早就见识过赫连筝脸皮之厚，此时也不由咂舌。 “为了避免更多的人遭遇不幸，这块混沌石，我要带走。”赫连筝大步踏上台阶，来到重阳门山门前。 门左侧一块半人多高一人多长的椭圆大石，上刻‘试心石’三个大字，赫连筝手掌贴上，内里混沌灵气如水般微微掀起波澜，浅浅回应。 她要拿走试炼石，赵真人自然是求之不得，这块烫手山芋终于找到地方扔了。 赫连筝到底良心不安，墟鼎中取出一把桃木剑，“此剑赠予真人，这是千年桃木所制，其上镌刻法阵无数，以血引之，厉鬼邪祟，皆无所遁。” 赵真人“噗通”就给她跪下了。 赫连筝弯腰搀扶，“真人快快请起。” 随后，赫连筝挥袖收了混沌石，转身飘飘远去。 赵真人仰望她谪仙般清秀挺拔的背影，感动得直抹眼泪，“呜呜，俟元君，真是个好人，呜呜……” 玄霄服啦，铁服。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赫连筝回到小竹居，又从墟鼎里翻出一件巴掌大小的琉璃宝灯。 灯罩里头有半截狐尾，来自一只以人内脏为食的狐妖，存于灯盏内的狐尾充满怨念和恶意，可以通过法宝追踪捕杀邪祟和作乱的恶妖厉鬼。 赫连筝用另外一件法宝吸收了混沌石内的混沌灵气，引入一只拇指大小的玉葫芦，随后将玉葫芦替换狐尾置于灯盏，寻物灯制成，宝灯能指引她快速找到方圆百里内所有的混沌石。 最后，赫连筝墟鼎里翻出两把小铲子，就带着玄霄开始漫山遍野找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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