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睫被雨水打湿,抬手揉了揉,不知道在对方眼中的自己,眼角泛着淡红,看着委屈极了。 玻璃上白蒙蒙的,陆悦什么都看不清楚,她抬手覆上玻璃,寻找着支撑之物。 雾在指下凝成水珠,似泪般淌了下来,淌成了蜿蜒的溪流;溪流唱着欢欣的歌儿,歌儿顺着眼角下滑。 陆悦迷迷糊糊地,她眺望着远处的海,朦胧视线之中,无数鱼群在其中游着,织成了纷繁而绚烂的画卷。 她一时竟有些分不清,究竟是那鱼群被锁在 湛蓝的海中,还是自己才是那个被困在玻璃中的人。 五指张开,攥紧成拳头,再复而张开,胡乱地擦拭着白雾。 手将迷蒙的玻璃抹净,展露出几道透明的水痕。 雨水愈下愈大,逐渐迷住了视线,周染伸手去关掉按键,帮她将面上的雨水擦拭干净。 温热的水在手心融化,顺着透明的玻璃滴落,她触到一丝战栗,似鱼群跃出海面,似山间雪水消融,奔涌着、冲撞着,激烈而湍急,最终汇集入海。 海水涨潮了,水镜般的海面不再平静,涟漪一圈圈波荡开来,她张开修长的五指,去触碰打来的浪花。 细密的波纹涌入手心,轻颤的呼吸贴合着指节,遥远的天空再也站立不稳,向下跌落、跌落在她怀中,融化在一片湛蓝中。 - 不知过了多久,海水逐渐褪去,细软的沙子重新显露出来,懒洋洋地舒展着身子,仰面晒着太阳。 安静的酒店房间之中,两人换上干净整洁的浴袍,坐在床边看电视。 周染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个平板,正翻看着什么东西。 陆悦吹干了卷发,趴在床尾摆弄着遥控器,电视的台切了一个又一个,节目也换了一个又一个。 画面应接不暇,主持人刚说了没半句,便又被陆悦调了台,她百无聊赖地托着下颌看了会,最后索性关了电视。 电视节目没什么好看的,来来去去似乎都是些相同的东西,反而是坐在床边的某人,更能勾起她的兴趣。 陆悦翻了个身,重量将床铺压出点凹陷来,跪行着扑到床栏,一眨不眨地盯着周染。 她动作可不嚣张,周染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将手中平板暂时搁置在床头柜上。 “不看电视了吗,”周染询问说,“要不要我把平板连上去,让你看视频?” 陆悦摇摇头,说:“电视特别无聊,不是新闻就是动物世界,没什么好看的。” 逗周染要有趣多了,她在心里偷偷说。 陆悦凑上前去,挪过来一个枕头,在周染身旁坐下,顺势挨在她肩膀上。 “对了,你记得之前那次吗,特意带着糯米在转弯口堵我,说是要和我一起跑步。” 陆悦慢悠悠地笑:“结果呢,刚跑了十几分钟,就和子瑜妹 妹一起瘫在路边了,面色苍白得跟纸一样。” 周染顿了顿,细密的睫上抬,声音凝着霜:“哦,子瑜‘妹妹’?” “妹妹”两个字加了重音,咬得一板一眼,陆悦甚至能听到醋缸中咕噜噜冒出的小气泡。 陆悦:“…………” 这人还真是的,不过提了个名字便泡到醋缸里去了,陆悦笑着摇摇头,说:“好好好,不提她了。” 她伸手将周染的黑发揉乱,身子欺上去吻了吻面颊,弯眉一笑:“那我喊你什么,周染妹妹?” 周染面不改色,漆黑眼睛像是枚玻璃珠子,疏淡而冷静:“第一,我比你大;第二,喊什么都行。” 可能是激烈运动的缘故,她面颊上还有点红晕,似玉中的暖云,望着软绵绵的,让人想咬一口。 陆悦挑眉,虽然刚才几次让她有些疲累,但精神上却意外的亢奋,忍不住想去撩周染。 “那我喊什么,老是喊周同学是不是有点奇怪?”陆悦转过身,下颌抵着她肩膀,身子重量也移了过去。 “周总,周染,染染,还是……” 她勾唇笑了下,声音放得又低又柔,“姐姐?” 这一声“姐姐”喊得陆悦都有点不好意思,她半咳了下想退开,反而是周染伸出手,将她揽在怀中。 “随便喊,”周染含糊其辞地说,“你喜欢就行。” 陆悦听着笑了,顺势依在她身侧,抱着周染腰际,膝盖一顶,不小心将束好的浴袍弄松了些。 “……你别折腾我了,”周染有些无奈,“我体力没你好。” 陆悦抿抿唇,猛地坐起了身来,盯着她说:“你这话说的,明明是我吃亏。” 周染不置可否,心虚地伸手想去拿平板,结果陆悦蹭了过来,一把握住她手腕。 “不说话是吧,心虚了吧,”陆悦开始叨叨她,“还敢把我摁在玻璃上,仗着我身子软、没了力气就使劲欺负我是吧。” 周染沉默片刻,说:“我错了。” “不行,我不甘心。”陆悦说,“我要讨回来。” 她自动忽视了其实两人是“平手”的事实,伸手去拽周染衣袖。 两人没有带换洗衣物,是临时买的酒店睡袍,束得也不太紧,陆悦一扯便褪落些许,柔白的锁骨处, 被咬出好几道红痕。 周染默默看了她一眼,伸手将睡袍拽上来,遮住锁骨肩膀,随手理了下衣领。 “总觉得你特别有经验,懂得也很多,在我之前你到底交了多少个女朋友?” 陆悦愤愤不评:“到底哪儿学来的,祸害了多少无辜的小姑娘?” 周染叹口气:“我之前不是解释过了么。” 她向着陆悦偏过头去,伸手扶着对方面侧,亲了亲那柔软面颊,“就你一个小姑娘。” 周染嗓音微哑,低低柔柔的有些没有力气,亲完后便慢悠悠地离开,乌黑眼睛柔柔望着她。 “你才是小姑娘,”陆悦立马反驳说,“来,甜甜地喊我一声姐姐。” 周染:“……” 她半靠在床头,宽大睡袍拢着纤瘦身子,稍微抬起些手,衣袖便落下堆叠在肘处。 周染伸手覆上陆悦的头,轻轻地揉了几下,声音浅淡:“姐姐,别闹了。” 她收回手来,眼帘半阖着,神色望着有些困倦,像是要睡着的模样:“乖,我休息下。” 陆悦:“…………” 周染示弱的利索,而虽然如愿以偿地让对方喊了“姐姐”,但陆悦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心中琢磨着,总觉得好像自己才是幼稚的那个,暗暗地磨了下牙,准备去问小红再要点学习资料。 因为大雨磅礴的关系,分不出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陆悦松开周染,横跨她身子,伸手点了下平板屏幕。 屏幕莹莹亮起,灼开些淡色的影,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陆悦记得刚刚来酒店的时候,时间好像还挺早的来着,看来她们在浴室折腾的真够久的。 她默默退回来,而周染也拿起平板,面容识别自动解锁之后,上面显示出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来。 陆悦心中有点好奇,凑过去瞥了眼,发现好像是瑟兰的什么机密合同,连忙收回了视线。 周染说:“没事,可以随便看。” “你对我这么不设防,不怕我盗取你们秘密资料?”陆悦倒在枕头上,半闭着眼睛,声音懒洋洋的。 周染淡定回答:“迎鹿集团的公司大多在娱乐业,从财务报表上来看并没有要开展更多业务、向美妆靠拢的打算,在利益上也与瑟兰并无过 多冲突。” 陆悦笑着“切”了声,在床上翻了个身子,面对着一旁的周染,她的漆黑长发垂了下来,有几缕溜进手心中。 虽然方才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但其实陆悦也是强撑着,秉着个不愿服输的气罢了。 她躺倒在柔软的床褥上,呼吸声逐渐平复,心跳也不再剧烈。 余韵是退潮的海,带着无数璀璨贝壳与珍珠,缓慢地向后退去,归为一片深邃的宁静中。 陆悦长长呼口气,强撑着的伪装褪去,疲惫涌了上来,倦意让眼帘下坠,坠入黑暗之中。 空调嗡嗡运转着,冷气打在暴.露的肌肤上,陆悦打了个寒颤,忍不住缩了下身子。 视线朦朦胧胧,她闭着眼胡乱摸索着,想要把踢开的被子扯上来,却够了半天也没碰到。 就在陆悦准备放弃的时候,身侧传来些窸窣响动,厚厚的被子盖了上来,将空调的冷风挡在外面。 周染帮她把被角掖好,指尖划过面侧,带着些微弱的暖意,帮陆悦将卷发撩开些许,挽到了耳后。 “我去把空调调高些,”周染轻声询问说,“之后要关灯吗?” 陆悦依旧闭着眼睛,细密的睫颤了颤,忽然扬起个笑来。 周染本来准备起身,却被她抓住了手腕,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向下拽去。 她落在云似的被褥上,墨发长长披散,而陆悦身子靠了过来,手臂环过脖颈,将她抱在怀中。 “暖融融的,”陆悦闭着眼评价说,甚至还不安分地蹭了下,“给我抱一会。” 周染怔了怔,陆悦听见头顶下落下个轻柔的“嗯”声,怀中的人转了转身子,覆上她的腰际,也将陆悦抱在了怀中。 她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陆悦一样,殊不知对方根本就没睡着,闭着的眼睛中藏着笑,满足地挨过头去。 。 陆悦睡得迷迷糊糊,她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记得朦胧的视线之中,好像有些杂乱的画面闪过。 她看见高中的天台,像是坠毁在校园中的飞机,是只有她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 天台原本是开放给所有学生们的,后来因为有人跳楼的缘故,被新校长用厚重的铁链锁住了。 不过,新校长因为刚上任的缘故,对校园各处了解的不够彻底 ,也就遗漏了一扇小小的偏门。 陆悦在参加社团集会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秘密通道,然后兴致勃勃地告诉了周染。 所以午饭期间,她们都会偷偷地躲上来,在繁重的课业,喘不过气的试卷中,博得片刻休息机会。 陆悦站在辽阔的天台上,她四处张望着,看见周染坐在墙边,而年轻时的自己正坐在她身边。 ……自己话真的多啊。 围观片刻后,年长的陆悦这么想着,偏头瞧了眼两个小孩,目光落在周染身上。 那时的周染还很青涩,眉眼尚未完全长开,性子却是一等一的冷,眼睛凝着冰,攥紧的掌中像是握着刀,永远不会主动说话,锋利地叫人心憷。 也只有陆悦这种心大无比,滤镜足有十米厚的人敢接近她,甚至敢去抢她的蔬菜三明治吃。 陆悦在梦中游荡着,盯着周染看了两眼,忽然觉得面前这小孩真是冷淡的要命,冰块似的能冻死人。 而相比之下,现在的周染要柔软许多,会安静地听她说话,会认真地听她吩咐,被自己欺负也毫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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