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悦看着面前的杂乱场景,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但细想之下又说不太通。 你就算要抢劫,去抢楼下的念陶珠宝,抢底层的银行不好吗?来抢瑟兰一个美妆 公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悦愣了片刻,迟疑着走了进去,而职员们乱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基本都没有注意到她。 一堆人中,陆悦立刻便望见了小助理。 她被一堆人围着,眼眶红的厉害,泪水满溢而出,顺着面颊一串串砸落,用手背根本都抹不过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小助理声音都哑了,哭泣地不成调,“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身边有几个小姑娘在安慰她,陆悦紧咬着唇,大步掠过几人,冲到了小助理面前。 小助理哭得眼睛朦胧,怯生生地抬起头看她,鼻尖红红的:“陆、陆姐……” 她的手腕忽然被攥在手里,用力极狠,小助理刺痛地吸了口冷气,皱了皱眉。 “——发生什么事了?” 陆悦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在耳畔,冷静的有些不可思议,像是结着冰。 “告诉我!” 她厉声说, “周染怎么了?!” 陆悦寻常都是温柔笑着的,怎么说都不会生气,冷不丁换了副狠厉模样,让一众小姑娘都被吓到了。 小助理被吓到说不出话来,有几个人过来劝,而陆悦也终于回神,低声说着“对不起”,松开了攥着她手腕的手。 陆悦深吸一口气,这次恢复了点,她直直望着小助理,又重复问说:“发生什么了?” “…周、周总她这几天都没睡过,在楼梯间摔倒了,‘咚’的好大一声……” 小助理颤得厉害,像是枯萎的叶,声音满是绝望:“伤的很严重,刚刚救护车才走……” 陆悦浑身上下的血都像是凝固了般,冰凌猛地刺入心中,每一下跳动都是锥心刺骨的疼。 ——救护车? 她耳畔嗡嗡作响,像是失了魂般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小助理捂着脸,泪水从指节间淌出。 “都是我的错,之前休息室里倒咖啡的时候…她一直在扶着额头,面色白得吓人…我就应该看出来了。” 小助理哭得声音都哑了,“周总又不是真的机器人,通宵这么多天,怎么可能没事啊……” 陆悦没有说话,冰凌继续向深处扎去,融化冰水与滚烫血液冲撞着,像是要把她扯碎。 她抬手用力按了按眉心,这才将尖锐的头痛压 下去一点,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谁跟着救护车去的?通知了家人没有?”陆悦问道,“是哪家医院?” 小助理啪塔啪塔掉着眼泪,哽咽着解释:“早就通知家人了,人事经理跟着去的,在市中心医院,爸爸让我留在这里等他……” 陆悦微一颔首,她转头便要立刻,小助理慌忙抓住她衣摆,眼眶红红的:“陆姐,你去哪?” “我去看看情况。” 陆悦简言意骇,“一会回来。” 小助理愣了愣,忽然就像是有了勇气一样,她攒紧拳头,大声说:“我和你一起去!” “小墨你还小,被吓到也是正常,留在这里等岳先生来,带你先回家去。”陆悦镇定说,“有任何情况就打电话通知你,好吗?” 对方神情太过冷静,小助理像是傻了似的,怔怔地点点头,说:“好。” 陆悦将拽着衣摆的手推开,几乎是飞也似地冲到了停车场,瞬间便驶入车流中,向着中心医院疾驰而去。 仿佛是命运作对一般,红灯一个接着一个,汽车“哧”地刹停之后,陆悦近乎于脱力般,栽在了方向盘上。 下唇被咬出血丝来,陆悦慢慢直起身子,颤抖着握紧了方向盘,指节用力得发白。 - 路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万年那般冗长。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跌跌撞撞地冲入了医院中,望见在长椅之中坐着的,神情呆滞的周阿姨。 长廊昏暗而压抑,移动担架床的轮子辄过地面,白炽灯将地面铺上一层惨白的光。 说话声、脚步声,嘈杂的声音灌入鼓膜,又被胸腔中的心跳声尽数掩埋。 一个眼熟的小姑娘站在旁边,陆悦匆匆看了几眼,没来由地觉得对方眼熟。 陆悦认出她的面孔来,正是之前在古陵偷自己钱包的那个瘦削的孤儿小女孩。 她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看样子,应该是和周阿姨一起来的。 小姑娘显然也认出了陆悦,狠狠瞪了她一眼后,继续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 人事经理坐在长椅上,正不住地安慰着周阿姨:“您放心,周总肯定会没事的。” 周阿姨恍若未闻,只有在看到陆悦后,才挣扎着站起身子。 “…小悦,”周阿姨目光涣 散,颤动地想去拉她,被陆悦握进了手中,“你怎么在这里……” 人事经理识趣地站去一旁,还被小姑娘嫌弃地瞪了眼,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陆悦扶着周阿姨坐下,柔柔拍着她的脊背,轻声说:“阿姨您别急,我来看看情况。” 方才还面色沉静的周阿姨,忽然便像是慌了神,她紧紧握着陆悦,佝偻下了身子。 “她只比你大一点啊。” 周阿姨颤声说:“小染她很厉害的啊,我没办法送她去补习班,她却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名,所有的孩子都比不上他,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完全都不用我担心。” 陆悦垂下眼帘,伸手将周阿姨抱进了怀中,声音很低:“我知道。” “其实,她童年应该是不开心的吧。小时候,她爸爸赌博、酗酒,经常动辄在她面前对我出手。” 周阿姨喃喃说着:“但小染初中时,他忽然就变好了,不那么暴躁,虽然仍旧喝得醉醺醺,却再也没有打过人了。” “她真的很懂事,很听话,从来没有问家里要过一分钱,高中时可是以学生代表毕业的,好多大学都喜欢她,校长都请她上前演讲。” 衣领被一只消瘦的手握住了,陆悦被迫抬起头来,望向那没有泪水的混浊眼瞳。 “……你说,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孩子?” 她望着陆悦,哀求说:“这么好的孩子,拿什么换我都不要,我只要她好好的,平平安安的,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周阿姨泣不成声,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手死死地揪着陆悦衣领,浑身都在颤抖着。 陆悦只能紧紧抱住她,对周阿姨,也是对自己说: “没事的,肯定没事的。” - 人事经理安静地站在旁边,神色也有些动容,反而是那小姑娘面色铁青,狠狠“啧”了一声后,转头跑开了。 她不顾人事经理的阻拦,一路跑到楼梯间,拽门冲了进去。 沉重大门在身后“嘭”的关闭,她对着空空荡荡的楼梯间,凶狠地骂出声来:“蠢货!傻X!” “脑子里装什么玩意,成天就知道做白日梦,真当那死爹的玩意儿忽然间就会变好,忽然间就不会打人了?!” 她大声喊道:“我呸!!” “明 明是有人每天提前在楼梯口等着,帮她全部挡住了而已!” 小姑娘用力跺着脚,声音扯得嘶哑,狠狠地咒骂着,回声在楼梯间一阵阵地荡开。 似涨潮的海,将她尽数淹没。 。 周阿姨年纪大了,很快便沉沉睡去,而陆悦坐在长椅上,怎么也睡不着。 她让周阿姨靠着自己,尽量支撑着对方,神经绷到了极点,早已是疲惫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才涌了上来,陆悦稍微眯了下眼睛,却又很快便清醒了。 ……已经凌晨时分了。 长廊之中也有其他人,有来往的医生护士,有同样焦急不安的家属,气氛压抑的可怕。 陆悦很困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抬手揉了揉眼角,余光中一扇门缓缓打开。 有名护士走了出来。 “周染家属,请问周染家属在吗?”护士神色平静,呼喊了几声。 陆悦猛地清醒过来,将身旁的周阿姨推醒,两人一同来到护士面前。 “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护士解释说:“病人只是因过度劳累而导致的昏迷,应该很快就能清醒过来。” 周阿姨点头,紧紧地握着陆悦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人事经理先一步回去了,陆悦带着周阿姨去办理了住院手续,并且帮忙垫付了费用。 她走出医院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冲破厚重的夜色,洒落在云层之中。 陆悦站在人来人往的台阶上,仰头望着稀薄的日光,忽然就没有了力气,在长阶上坐了下来。 要好起来啊。 她看着远方,在心中悄悄说着,一定要好好的啊。 - 陆悦不缺钱,而间接导致周染住院的瑟兰,更是恨不得把钱统统塞过来。 周染被转移进了VIP病房,房间内设备一应俱全,还有两张大沙发可供人休息。 周阿姨一直呆在医院没有走,而陆悦开车回家拿了些衣物,顺便打包了早餐回来。 她小心推醒了在沙发上睡着的周阿姨,两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后,医生便过来找人了。 三人来到病房外,医生拿出些文件来,递给了周阿姨。 之前护士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一些情况,而医生的解释更为详细,也一同说了之后的注意事项。 “病人身体素质 较差,长期营养不良,睡眠不足引起了贫血,之后要好好调理。” 医生说:“我们理解工作的重要性,但身体也同样重要,之后要调节作息,定时进餐才行。” 两人忙不迭地点头,周阿姨更是拿出老花镜来,一笔一划地将医生嘱咐全部记录了下来。 医生开了些药,陆悦陪着周阿姨拿了药之后,两人再折返回住院大楼之中。 住院大楼中人流不少,时不时能望见来往病人与家属,而陆悦远远地,在住院处护士站那…… 望见了个熟悉身影。 周染一身病号服,墨发随意散落着,掩不住的消瘦,正站在护士站前说着什么。 她面色冷漠,将一张纸放在桌上,宽大袖口褪去些许,露出一小截苍白的手腕来。 “出院病情证明书。” 周染淡声说,“医生已经亲笔签名了,麻烦办理一下手续。” 护士都傻了,愣愣看着周染,不可置信说:“你昨天才刚入院,现在应该在打葡萄糖才是……” 周染推了推桌面上的证明书,冷声说:“麻烦办理一下手续。” 她手腕搁置在桌上,因之前暴力拔掉输液针的缘故,手背细白的骨节间,正缓缓地洇出些血珠来,像是一枚殷红的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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