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搭上了桌面的眼镜, 陆悦拾起那细框眼镜,“咔”一声轻响地打开。 她轻扶着镜脚,柔软指腹擦过眼角,没入耳际的发丝中,将细框眼镜戴在了周染面上。 “……是不是啊?” 陆悦稍微掂起些身子,整个人凑了过来。她眼眶中覆着一层薄薄的红,乌瞳干净透彻,含着明快笑意。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层镜片,她能望见细白的颈向下延伸,隐没在温软的影中。 陆悦抬起手来,指尖摩挲过镜框,将细框眼镜轻轻按下一点,压在她的鼻梁上。 “我们周同学,”陆悦笑着说,“是不是吃醋了?” 她声音像是砂糖,呼吸像是奶油,吹拂着划过面侧,融化在耳廓中。 柔的、软的、丝缕的甜。 桌沿抵着腰际,周染退无可退,她呼吸声静了些许,刚想说些什么,身后的门被人敲响了。 小助理一边敲着门,一边急切地喊着话,声音紧绷着,听起来慌慌张张的:“周总周总!!” 周染抿了抿唇,身前的陆悦早就没了人影。 她转过头去,陆悦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手中翻着一本概念册,详作认真地看着。 周染抬手扶了一下眼镜,望向紧闭的门口处,淡声说:“请进。” 门“咔嗒”打开,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晃晃悠悠的,像是超市里卖的那种巧克力蘑菇头。 小助理紧张兮兮的,先是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陆悦,又转头看了眼周染,眼睛瞪大了一点。 周染询问道:“有什么事?” 小助理站在门口,不愿意进来的样子,将话一串倒了下来:“岳董事长来了,说要见你。” 周染微微颔首,她将眼镜摘了下来,用薄布包裹住,仔细放置到眼镜盒中。 小助理松了口气,转眼就消失在门后,望不见身影了。而周染从桌上抽了几份文件出来,立刻就要离开。 她走到陆悦身旁时,停下了脚步。 陆悦抬头去瞧她,便见周染倾下身子,长发自肩头滑落,似黑缎般垂在两人面侧,蔓开一缕浅淡的薄荷香。 “干什么?”陆悦抬起书册来,挡了自己大半面孔,就露出一双眼睛来,“靠这么近。” 周染没有立刻回复,伸手搭上页沿,将册子向下压了压。 室光被长发挡了大半,裁剪下几片零星的叶,落在柔软的面颊上。 “书拿反了。” 周染慢吞吞地说。 陆悦:“…………” 不会是真的吧,陆悦一阵心虚,连忙低头去看自己手中的册子。 果不其然,她翻了半天的概念册,上面一行“瑟兰Serein”的大字——是倒过来的。 。 办公室的门被周染关上,“啪嗒”一声轻响,房间里只剩下了陆悦一个人。 她将册子拍到面上,将自己藏在后面,耳廓染着点红。 真是太丢脸了! 本来还想风轻云淡地,撩了周染后便飘然离去,结果被小助理蓦然打断不说,居然还不小心把瑟兰的概念册给拿倒了。 真是流年不利、诸事不顺。 离与市场经理约好的时间还没到,陆悦闲着没事干,便在周染的办公室里又坐了会。 安安静静的一个人,有空调有WiFi,可不比外面舒服多了。 陆悦随意地翻了翻瑟兰的概念册,想起之前小助理喊出的“岳董事长”。 “岳”这个姓氏有些熟悉,陆悦思索片刻,在脑中定格 了一个名字。 ——岳明立。 豪门圈不大,有名有姓的也就这么数十个人,姓“岳”的更是就这么一个。 陆悦身为年轻一辈,虽说没见过岳老先生本人,却也从自己父母口中听过些许事迹。 岳老先生白手起家,靠着做家电出身,创下一番事业后便退居幕后,用钱做做投资什么的。 但陆悦没想到,岳老先生竟然会投资美妆行业,而且看小助理的神色,他似乎与周染有些相熟。 所以他来找周染,是因为什么事情? 陆悦对此不得而知,她打开手机通讯录,望着一堆极为显赫的名字们顿了顿,最终还是关掉了手机。 而与此同时,周染来到了一件会议室前。 不同于之前最开始与陆悦商量合同时,那个有着雾化玻璃、装修明快的会议室,她面前的这间会议室偏古朴些,设计也更加典雅。 是瑟兰专门为接见大人物,而特地准备的。 百叶窗帘在玻璃后垂下,似飞鸟折叠着羽翼,朦胧地透出些柔白的光来。 若是仔细去看的话,便能从微微敞开的叶片之间,望见些许里面的情况。 会议室不大,恰好能容下两个人。 周染陷落在皮革沙发中,笔直的双腿交叠而坐,修长五指拢在身前。 而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便是西装革履,神情同样严肃的岳老先生。 岳先生年逾古稀,两鬓似霜雪般苍白,目光却锐利依旧,掩不住的锋芒。 周染神色极为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正微微前倾着一点身子,认真听着他说话。 会议室隔音太好,小助理在门口偷看了一小会,顶多能分辨出是谁在说话,其余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都谈了一个多小时了,居然还没结束,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小助理嘟囔着,“周总行程又得重新排了。” 反正听也听不见,小助理索性给自己放了个假。 她一路回到瑟兰的休息室中,将自己扔到沙发上,顺手从零食区拿来了好几包不同口味的薯片,满足地喟叹一声: 没有被周总行程压迫的时光,真的是太美好了。 岳董事长也不知和周染谈什么事情,足足谈了快两个小时,期间小助理窝在休息室中,各种放松 休闲,都快开心坏了。 就在她乐不思蜀,正准备继续刷视频时,熟悉的清冷声线从门口传来: “小墨,过来一下。” 小助理身子一颤,转头便见周染站在不远处。 她背着光站在门口,抿着些唇,神色冷淡,看得小助理阵阵发憷,心中“咯噔”一声。 完蛋,偷懒被发现了! “周总,”小助理深吸一口气,连忙站起身子,脊背挺得笔直,“您有什么事么?” 周染看了两眼桌上被吃完的零食袋子,却没有因为偷懒而斥责小助理,而是说了另外一件事情。 “那个团建名单——” 周染摩挲着眉梢,长长叹口气:“加上我的名字。”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陆悦都没有见到周染。 无论是自己账号的运营,还是与瑟兰的合作推广,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不过自从那天的事情后,虽然陆悦有尽力不去回想,但她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在自己印象中的周染,永远都是冷静的、沉稳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似乎都无法对周染造成影响。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周染。 再没了平时的冷静,她浑身上下像是带着刺,眼中满是惶恐不安,像是一张平淡的白纸,忽然间被泼上了错繁吊诡的颜料。 无数明快的色彩融在一起,最后变成了浓重的黑。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陆悦抱着她时,能听到周染极力压制着的呼吸,能触碰到在那单薄肩胛下,剧烈跳动的心。 五指抚过脊背,锁骨的黑蝶扑闪着,翅膀边缘挣出红痕,几欲破‘茧’而出。 陆悦听着那呼吸声,从一开始的剧烈起伏,到逐渐平静下来,最后变得轻缈细弱。 她靠在自己怀里,就像是展览上的玻璃制品,透明、脆弱,一碰便会碎裂。 究竟是什么呢? 藏在心底最深处,腌臜的、晦涩的,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陆悦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喜欢着周染,但她至少在心底……是把周染当做一个朋友来看待的。 这件事吹落了一枚种子,在心中生根发芽,根须扎进了心坎深处,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陆悦稍稍偏过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陆遥,将声音压低了些:“我想问一下 ,关于周染的纹身。” 她不敢去问周染,不想触到对方伤口,却无法让自己不在意。 而再三斟酌之下, 俞姐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正巧陆遥上次纹身因为太疼而放弃,这几天满血恢复之后,跃跃欲试地想要再试一次。 陆悦思索片刻,就趁着自己的一点空余时间,开车带着陆遥来了俞姐这里。 空调嗡嗡运转着,冷气打在肌肤上,让陆悦觉得有些冷,抬手拢了拢外套。 身旁的陆遥是一脸肃穆神色,不像是来纹身的,更像是来打仗的。 “你那什么表情啊,”陆悦哭笑不得,抬推了推他肩膀,“上次纹身哭得那么惨,怎么这次还要来?” 陆遥涨红了脸,愤愤说:“没有哭好吗!这次纹身,我保证一声不吭!” 陆悦摇摇头,随他去了。 趁那小男孩还在翻着册子,精挑细选着自己要纹的图案,陆悦拎起包,坐在了俞姐旁边。 俞姐将头发都扎了起来,仔细的盘在脑后,她用五指托着下颌,冲陆悦抛眨了眨眼睛。 “看你这模样,有事想要问我?”俞姐点了点唇,眼角蔓出一股笑来,“关于周染的。” 一语被道破心思,陆悦倒也不恼。 她无奈地笑了下,颔首算是同意了俞姐所说的话。 “周染她……”陆悦顿了顿,斟酌着词句,“或者说那个纹身,背后是不是有些什么隐情?” 俞姐笑得妩媚:“你很在意么?” 见陆悦抿着下唇默不作声,俞姐缓缓悠悠地吸口气,说:“你先说说,那个纹身是什么图案,要是对了,我再斟酌着告诉你一点。” 这要求还真是古怪。 陆悦愣了愣,迟疑着说道:“在锁骨下方,像是花枝缠绕在一起,还有一只黑羽蝶停在最后——对吧?” 俞姐笑了,声音慢悠悠的:“哎呦,年轻人动作还真快,这就已经把衣服扒了。” 陆悦:“…………” 她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只能默默点了下头。 “不止锁骨那个,还有好几处别的地方,都是出自我之手哦。” 俞姐笑盈盈地说:“不过你别担心,纹身时裹得严严实实,就只露出要纹的一点肌肤——” 话还没说完,俞姐停住了。 陆悦眼睛微微睁大,满脸都是不可置信,错愕地问道:“纹身不止一处?” 俞姐叹口气,幽幽道:“看来你这衣服就扒到领口,这扒得不够彻底啊。” 陆悦:“…………” 之后无论陆悦再怎么追问,俞姐都不肯说下去了,翻来覆去都只有一句“不能泄露客服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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