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她们重逢以来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独处。 她们并排走着,易星辰隐约能闻到一股檀木香混杂着烟草的味道,但她并不反感,因为那是穆原野身上的味道。 昏黄的路灯将两人身影逐渐拉长,易星辰在车前站定:“今晚谢谢你,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见。” 穆原野神色寡淡,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没征求她的意见。 懒懒回:“地铁早没了,上车吧,我送你。” 虽然这句话的字面意思挺正常的,但从穆原野的嘴里说出来总感觉变了味。 上车、关门、系安全带、点火,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 穆原野依旧是那副很高傲的姿态,只是这种傲里,还带着点令人难以察觉的暗爽。 易星辰:“……” 就开个车。 她到底哪儿来的优越感? - 分散时间的注意/这次会抱得更紧 这样挽留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 车厢里播放着周杰伦的音乐专辑,这首切到了《回到过去》。 易星辰后来喜欢听周杰伦的歌,也是因为,穆原野喜欢他。 此刻听着属于她们那个时代的青春旋律,易星辰心神有些恍惚。 重逢到现在,她始终猜不透穆原野究竟在想什么。如果说,穆原野刚刚送她回学校是顺路的话。 那么现在呢? 从这到蜗居小苑至少得开四十分钟,还不算上回来的时间。 易星辰想不明白,既然穆原野之前要和她划清界限,为何还要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 她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奈何今晚的信息量巨大,直到现在想来,她都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无论如何,易星辰还是想把顾稳的事情弄清楚,不然,她今晚又得失眠了。 “我有一个问题,还……挺好奇的。” 穆原野瞥她一眼,淡淡回:“问。” “我听同学们说,你结婚了,怎么突然……”易星辰迟疑了下,她想起顾稳,还有他身旁的那个小男生。 试探道:“离了?” 穆原野慢腾腾地开了口,莫名其妙地回了句:“我没有女朋友。” 易星辰:“啊?” 答非所问。 穆原野勾了下唇,语气不太正经:“但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 她欠揍地“啧”了一声,一副被人穷追猛舍又不好拒绝的样子,语气慵懒却意味张狂:“我暂时呢——” “还不打算谈恋爱。” 易星辰:“……” 我他妈。 这人到底! 哪儿来的优越感啊!! - 到达蜗居小苑。 易星辰下了车,头一回没跟她打招呼就气冲冲地走了。 穆原野坐在车里也没立刻走,她摸出手机,拨通了宿管人员的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喂……” 穆原野瞬间恢复了正经的语气:“张姐,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 “没事儿,我还没休息呢,有什么事儿吗?” 穆原野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表明:“我想问问,退宿需要办理什么手续?” 张姐热情地向她解释:“那简单!填张申请表就行,不过需要你本人签字,你明天来一趟我办公室吧,几分钟就能办完。” “行,那麻烦你了。” 似是出于好奇,张姐又问:“小穆,你之前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想退宿了?” 穆原野勾了勾唇,语速缓慢:“没什么,我最近需要处理一些——” 她缓缓抬眼,注视着易星辰远去的背影,见她正拿路旁的小石子撒气。 忽地笑了:“家事。” ---- 诶呦喂~~( ͡° ͜ʖ ͡°)✧ 您可真会玩儿,小心别玩脱了哈! ——来自亲妈的劝告。
第15章 房租减半 周六。 上午七点,易星辰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今天是周末,她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个懒觉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好不容易等来的美容觉被无情打断。 她烦躁地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就传来了夏雨萍的哭声:“你快回来!那王八蛋把家里偷光啦!!” 易星辰没接话,但睡意全无。 她皱了皱眉,尽管非常不想管这破事,也还是无奈地起床洗漱,烦躁地出了门。 …… 夏雨萍家。 “到底怎么回事?” 易星辰站在客厅里,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母亲。 夏雨萍神色近乎崩溃,劣质的睫毛膏顺着泪水流下来,形成两道又黑又糊的痕路。她此刻正泣不成声,根本听不到易星辰说了什么,嘴里仍不停地咒骂着易星辰的继父。 环顾四周,家里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抽屉里的杂物全都被翻出来掉到了地上,衣柜里的衣服也惨不忍睹地散得到处都是。 “……” 眼下这种状况易星辰屡见不鲜,虽然她早已习惯,但每每在处理这种破事时,她还是感觉十分烦躁。 易星辰看待亲情是很淡漠的,原因很简单,她没被父母爱过,自然不懂如何去爱他们。 就像此刻,她看着夏雨萍这副狼狈而又憔悴的模样,内心依旧毫无波澜。 易星辰的父母早在她十岁之前就离婚了,往后的那两年里,她一直跟母亲生活在一起。 夏雨萍再婚之前谈过不少对象,却都无疾而终。她生得好看气质绝佳,不知是为了报复易彬还是有其他原因,那段时间,她甚至不惜疯狂到去当别人的小三也乐在其中。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那阵子,对方的妻子还威胁过易星辰,叫她管好自己的妈妈。 易星辰很慌乱也很委屈,她当时才十一岁,这种令她三观尽毁的事叫她怎么管?她一个孩子,又怎能左右得了大人的思想。 这件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也不了了之,直到某天,夏雨萍带回来一个叫李邵民的男人。 两人在领证前就已经同居了,那时易星辰才上小学六年级,三人挤在一间狭小的公租房里。 房子很小,一室一厅不带厕所和厨房。家里只有一张床,易星辰睡在床上,两人便在床下打了个地铺。 她经常会在半夜里听到奇怪的声响,每到这种时候,她只能躲在被子里颤颤地发抖,听着自己的母亲雌伏在别的男人身下。 愤怒、恐惧和绝望,各种情绪及感官被无限放大,无孔不入地裹挟着这副小小的身躯。 易星辰很害怕,她时常担心若是妈妈哪天不在家,这个陌生的男人会不会爬上自己的床。 为此,她几乎每天都提心吊胆地活在恐惧里,终日惶惶不安。 易星辰明白,母亲有重新追求幸福的权利。但她始终觉得,自己从没被父母重视过,在他们的眼里,她不过就是个错误,是个拖油瓶。 这个想法,在她无意间从家里翻出一张结婚证之后,被狠狠地证实。 夏雨萍和李邵民领证了。 她没有告诉易星辰,没有问过她,“你喜不喜欢这个叔叔?”、“小辰,如果妈妈再婚,你会介意吗?” 其实,如果妈妈真的来问她,她又怎么会不同意呢?她要的,不过只是一个态度而已。 但夏雨萍什么也没对她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冷冰冰的证书告诉她答案。 易星辰攥紧手里的结婚证,小小的身躯此时更显单薄:“妈妈结婚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从那时起,她便告诉自己。 易星辰,你没有家了。 …… 日子就这样过了一年。 忽然有一天,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在消失几年后又回来了,她才在十二岁那年搬去与易彬同住,离开了夏雨萍。 长大以后。 尽管不跟母亲住在一起,易星辰也没少处理他俩之间的感情纠纷,那些既荒唐又鸡毛蒜皮的破事,桩桩件件,她都懒得去细数。 不知今天又要闹哪一出。 易星辰盯着夏雨萍,耐着性子问:“他人呢?” “我不知道!那狗杂种已经一个月没回来了!肯定又去赌了!!” 夏雨萍瞪着猩红的双目,哭得更大声:“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女儿不管我!那王八蛋还要来偷光我的棺材本——” “够了!!”易星辰瞬间爆发,她压了压火气,尽量不让自己情绪失控:“当初我怎么跟你说的,他就是个无赖,你非要跟他结婚,还瞒着我,现在吃到苦头了?” 夏雨萍被噎得说不出话,索性闭上眼,不管不顾地骂着老天爷。 她早年住过精神病院,性情异于常人受不了任何刺激,一旦情绪失控,便根本不理会旁人说了什么,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怨天尤人。仿佛是这个世界对不起她,而她一点错也没有。 易星辰沉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办,说不管她,可难道真的能不管么? “离婚吧,协议我来写。” 闻言,夏雨萍才停止了哭声。 …… 二人把屋子收拾干净,易星辰才从母亲家出来,夏雨萍想留她吃晚饭,她本能地拒绝了。 其实,易星辰有时也觉得自己很冷血,毕竟那是和她流着相同血液的母亲,可她实在无法挣脱那道隐形的枷锁,做不到与她和睦共处。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你拼了命地想要靠近一个人,却发现你已经没有了爱人的能力。 人之初,性本善。 每个人出生时都如同一张白纸,在我们对这个世界还未形成任何概念时,那些最初在成长环境中所接触到的东西,会慢慢渗透进我们的潜意识里,无论好坏。 就好比我们还在咿呀学语时,大人们教什么,我们就能学到什么。它就像细胞一样隐藏在你身体的每个角落,你可能意识不到它的存在,但它永远不会消失。 时过境迁。 易星辰的父亲也早在三年前因肝癌去世,孰是孰非,如今也辩不出个结果。母亲渐渐老去,本能地像个孩子一样想要依靠她,她也感觉得到。 只是。 她充其量只能为夏雨萍提供经济上的照顾,给她买了房,帮她处理生活及感情上的诸多矛盾。 至于其他的。 恐怕也给不了了。 易星辰时常在想,如果她从小生长在一个健康的原生家庭,或许现在就不会那么孤僻,性格会更阳光一些。 但人各有命。 最近不是常流行一句话吗,每个人在投胎之前,是看过自己一生的剧本的,只是出生时都会通通忘掉。 易星辰不知这话是真是假,但倘若是真的,那这一生里,一定有值得去争取、去追寻的东西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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