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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和前男友分手之后，我也刚辞了工作，想休息一段时间。无意中看到这个房子的出租广告，这个小区离公司的车程就半个小时，但因为有山相隔，公共交通不太方便，所以，反倒很僻静。当时一心想离群索居啊，一看到这个房子的位置，我马上就决定租了。中介说房东是个香港的老太太，房子在她装修好之后就一直空着，她说希望找一个爱干净的租客，不然她宁肯空着也不租。跟她见过面之后，才发现她人很好，也很好说话，她说跟我有眼缘，房子租给我她放心。就这样，我就在这山脚下当山民了。”语毕，沈冉曦双手交叉着举过头顶抻了抻，然后弯腰，双手环抱住小腿，将头贴在膝盖处停留了一会儿才起身继续往前走。 沈冉曦脚步轻盈，四肢的肌肉紧实而又线条优美，江一岚相信那一定是常年坚持科学锻炼的结果。当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十五年前初见沈冉曦的那一幕时，江一岚不禁心生感慨，那个当时躺在病床上，正处在人生至暗时刻的女孩，可曾想过自己这一路的坚持是多么的可贵吗？ “嗯，当个周末山民，给自己的心灵放个假，好好地和自己待一待，好好的关照关照自己，很好啊！很多人未必有你这样想得开，放得下呢！”江一岚快走两步，跟上沈冉曦。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剩下的一二不是更应该留给自己吗？慢下来，你会发现，天其实也不会塌下来！”沈冉曦微笑着说。 “是啊，人这一辈子，就像被放在传送带上的兔子，只知道追着前面的糖果，永不停歇地奔跑，却不知错过了多少途中美景，到头来，也不知是为谁辛苦为谁忙！”江一岚弯腰捡起脚边的一片树叶，举到头顶，抬头盯着树叶的纹理看了看，继续道：“就像我年轻的时候，为了向别人证明自己，拼命学习工作，虽然最后也取得了一些别人眼中的成功，但回看过去，却发现离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越来越远。这其中的得失啊，也只有自己最清楚。” “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好一个偷得浮生半日闲！说起来，我还真是挺羡慕那些经历过人生顿悟和觉醒的人，我觉得他们都是真正的有福之人啊。一直想问呢，你前男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说说他吗？”江一岚侧过身，把树叶遮在一只眼睛前面，眨着另一只眼睛问道。 沈冉曦微笑着抽掉江一岚眼前的树叶，顺势用它拍了拍江一岚的头，道：“嗯……算是一个阳光暖男，善良，体贴，比我小四岁。当时愿意和他交往，也是被他身上那种理工男的简单和执着打动了。” 沈冉曦转过身，背着双手，往前一边走着，其中一只手里还拿着那个树叶，左右捻转着叶柄，一边幽幽地说道：“但不知道为什么，从我们第一天正式交往开始，潜意识里，我好像就知道我们迟早会有分手的那一天，他对我越好，那种身心分离的感觉就越强烈。当然他慢慢也感觉到了我的不在状态，想着是不是没有给我足够的安全感，结婚以后稳定下来就好了。所以，他不顾我的反对，毅然推掉了海外晋升的机会，四处看房子，开始了各种对未来的憧憬和规划。可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对那种稳定的、那种儿女绕膝下的日子，觉得很恐惧。我不想耽误他，就正式提出了分手。他说我们之间既没有第三者，也没有感情破裂，没有理由分手，除非是他让我失望了。我说他很好，是我自己不适合婚姻，我也不可能做一个好妻子。他说，我不可能找到一个比他还爱我的人，但如果他的爱让我感到的快乐越来越少，而痛苦越来越多，那他就不想再勉强我。他知道我是一个小事随意，大事随心的人，一旦下定决心，就不可能再有回旋的余地。所以，最后他还是同意了分手。” 江一岚默默地跟着沈冉曦的步伐，不时看着她被风吹起来的柔软发丝，道：“其实都是很好的两个人呐。” “嗯，但事实是，不是两个好人在一起就一定会幸福。我不希望走到最后，我们连最初的温情也消耗殆尽了。”沈冉曦将手中的树叶轻轻地放在路边的围栏上，看着它，直到突至的一股疾风倏地把它带得无了影踪。 “那段日子一定很艰难吧？”江一岚轻靠在围栏边，温柔地看着沈冉曦道。 沈冉曦盯着刚才放着树叶的地方，道：“是啊，痛苦极了！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既然不是他的问题，那就只能是自己的问题了。可是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或者说，自己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所以，之后才有了打破了，揉碎了，你终于成了你自己的觉醒时刻。”江一岚对沈冉曦当初讲她自己的那段经历，记忆深刻。 “是啊，我那时才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出来混的，迟早都是要还的’这句话。虽然现在想起来那之后的每一步走得都很艰难，但我很感谢那段回炉再造的过程。” “现在呢，还会时常想起他吗？” 沈冉曦双手拍了拍围栏，又拍拍手，然后向后拢了拢头发，道：“不会，从分手的那天起，我们就已经正式跟对方道过别了，我真心祝福他能找到属于他的幸福，他也说希望我能照顾好自己。但我们都知道，无论以后怎样，都已经跟彼此无关了。分手后，他说他向公司申请了长期派驻海外的岗位，几年之内应该很少回国了，之后就各自珍重吧。” “出现在我们生命中的人，一定都是有原因的。”江一岚拉着沈冉曦继续回到主路。 沈冉曦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下蹲着压压腿，然后起身，道：“是啊，这段经历至少让我明白，人与人的关系里，对自己诚实才是真正的爱自己，也才是真正的尊重对方。”
第25章海阔天空 江一岚看了一眼刚刚起身的沈冉曦，伸出右手包住沈冉曦的左手，握了握又松开，然后，转过身倒退着走在沈冉曦身前，微笑着说：“知道吗，有时候看着你，什么话也不说，我也会觉得很幸运、很幸福。缘，还真是妙不可言！” 看着眼前面若桃花，身如少女的江一岚，沈冉曦不禁春心萌动，于是凑近江一岚低声说道：“那我们要不要到旁边的小树林，再续前缘一番？” “嘘，你这个小坏蛋。”江一岚闻言，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把食指放到嘴边，及时制止了沈冉曦跑偏的小心思。 沈冉曦见状，觉得江一岚脸上的红晕更是让人心神荡漾，但此刻也只能乖乖地跟上江一岚的步伐，道：“走累了吗？累了就歇一歇。” “很奇怪，我以前只要是一周做得手术多了，星期天一定要补觉到自然醒才能缓过来。现在，好像不补觉也还是精力充沛呢。我平时其实很喜欢走路，很喜欢那种全然的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感觉。只是工作一忙起来，连走路都没时间了。这里空气好，一点都不觉得累呢。”江一岚轻快地倒退着走在沈冉曦面前，脸上散发着明亮的光泽。 “那以后，等你不想工作了，我们去云游四海啊！然后等我们都走不动了，再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养老啊？就像《小森林》里的市子，回归到简单、淳朴的生活里去。”沈冉曦的视线始终被江一岚牵引着，一边说着，一边跟着她往上坡路走去。 “好！以后只要你愿意，做什么我都陪着你！”江一岚看着沈冉曦的目光很温柔，但语气却很坚定。 “就这么说定了，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沈冉曦快走两步，伸出右手的小拇指，郑重其事地说道。 “嗯，说定了，一百年都不变。”江一岚停下脚步，看着此时有着孩童般单纯眼神的沈冉曦，伸出自己右手的小拇指，钩住了沈冉曦的小拇指。 “妈，姐姐，我看到湖了。快上来！这里太美了！” 两人闻声抬头一看，原来林诺依一边兴奋地朝两人招着手，一边已经蹦蹦哒哒地从山顶冲了下来，高高扎起的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的。 等到了两人身边时，林诺依娇俏的脸蛋已经微微泛红。 “出汗了啊。”江一岚忙从裤兜里取出一包擦脸纸巾，抽出一张，擦了擦林诺依鼻子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谢谢妈，不用擦，马上到山顶了，前面的美景你绝对想不到，走，我带你们去。”说话间，她伸出两只手，一左一右牵着江一岚和沈冉曦的手，就要朝山顶走去。 被拉着的两人相视一眼，莫名地就都红了脸。 好在，一心只想让她们看山顶美景的林诺依并没有觉察到两人的异样。她牵着两人的手，一甩一甩的，开心时还哼起了歌： 今天我 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 风雨里追赶 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 可会变(谁没在变) 多少次 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 若有所失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变淡 心里爱 …… 如果有人问，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最能打动人心？相信，很多人一定会说，微笑算一个；而另一个，肯定是歌声。 沈冉曦和江一岚也像是受了感染，跟着林诺依的调子哼了起来。最后，这首歌终于变成了一场三人的大合唱：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 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 因为栈道上没有其他人，所以三人唱得非常自成一派，非常桀骜不驯，甚至可以说，这是一场非常解放天性的山路音乐演唱会了。 直到快接近山顶，看见围栏边立着一块不怎么起眼的灰色石板，三人的歌声才渐渐停了下来。 上前仔细一看，发现石板上刻着几列楷书汉字，文字是凹刻进去的，凹槽里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绿色苔藓，而一个和石板几乎一个颜色的壁虎正趴在一个“龙”字上面，一动不动。 三人凑近身子，饶有兴致地观察起这只壁虎。原来，它会转动眼睛，但身体却始终一动不动，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被定格了的标本。 林诺依说，这只壁虎可能就认识这个“龙”字；沈冉曦说，也许它是落入凡间，来体察民情的真龙天子；江一岚说，它就是累了，恰好在这里歇歇脚。 不管怎样胡说，三人都很佩服它的定力，也不想再惊动它。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不是吗？ 顺着“龙”字往右上角看，林诺依找到了这段文字的起始点，她小声地从上到下读了起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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