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冉曦不想像小时候那样,再配合他俩演这出戏了。 在他们的这部离婚撕逼大剧里,沈冉曦已经厌烦了当一个群演:她妈一声令下,她就要赶紧站队!他爸一个眼神,她就要立刻撒泼打滚……这些,从来都不是沈冉曦喜欢的角色! 对于未成年的沈冉曦来说,每到这种时刻就像是自己又经历了一遍凌迟。 但父母却对这样的戏剧人生好像很乐此不疲,即使这个剧情已经重复了千百遍,他们每次都好像是第一次登台一样,全情投入,奋力演出。 当然,当沈冉曦长大后离开家,不再参与他们的表演,自然也就没有了这种被凌迟的痛苦,但她仍然逃不开作为一个观众一遍遍看同一场戏的命运。这就像患失忆症的朋友拉你看恐怖电影,他自己一惊一乍的也就罢了,还要问你为什么一点不害怕。为了防止情绪崩溃,你只能一脸平静地告诉他:“哥们儿,这部电影我们已经看了一百八十遍了。” 沈冉曦第二天就飞回滨东市,她想让父母做个了断。 “求你了,妈!你俩要离就离,赶紧的!不要每次都说是为了我!”沈冉曦希望刘燕不要再向自己没完没了地抱怨、诉苦。 “爸,你也别跟我扯什么爱,听着恶心!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之前,你们也没问问我愿不愿意啊!我不就是个你俩性冲动后的产物吗?给个痛快话,离还是不离?要离,拿上结婚证,我现在就送你俩去民政局。”沈冉曦希望沈伍易也能给个决断。 难得的一阵静默! 沈冉曦竟然开始期待他们能够勇敢地突破自己一次,给彼此松个绑,各自开启人生的下一段旅程。 如果他们愿意,沈冉曦甚至很高兴为他们举办一个离婚典礼! 对呀,世界上为什么没有离婚典礼?为什么结婚都是高高兴兴的,离婚就不能开开心心的? 不合适的人分开,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感恩一起度过的幸福时光,原谅那些永远无法弥合的遗憾。 一声抱歉,彼此珍重,多美好! “离吧,离吧,不是罪!再完美的伴侣也会有分手的一天……”天啊,沈冉曦竟然在心里哼唱了起来! “离,当然离!谁不离谁是孙子!”沈伍易突然打破沉寂,语气坚决地说。 “好,沈伍易,今天终于有点男人样了哈!”刘燕好像很是松了口气。 “切,说我没男人样,你有女人样吗?”沈伍易一脸不屑。 “你以为你档里吊了二两肉就算男人了?现在还能支棱得起来吗?啊?我问问你,你还行吗你?”刘燕的讥讽真可谓是一剑封喉。 “忘了!我身份证放单位了,今儿周六,周一去取,取了就去。”沈伍易像是没听见刘燕的话而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忙说道。 “这回咱们可说好了,不许反悔!周一一早你去取身份证,八点半,民政局门口见。谁不去谁可就是王八蛋!”刘燕再次严正声明。 唉,怎么好像闻到了老戏码的味道……? “闺女,前面停下车,我去看看蔡大妈家的豆角,你不是最爱吃嘛,晚上回家妈就给你做。”刘燕望着还有一段距离的菜市场,想要下车。 “沈伍易,你也一起和闺女吃点,听到没?!一天到晚就知道出去喝酒,别明儿喝死了!喝死了,倒好了。就怕喝瘫了,闹个半身不遂!我后半辈子可不会给你端屎端尿!”临下车前,刘燕头也不回地对坐在后排的沈伍易说道。 “行,拖我闺女的福!你再买点上好的五花肉,晚上我也给闺女做个拿手菜!”坐在后排的沈伍易目光紧跟着要下车的刘燕,赶紧搭话。 夫妻俩这番配合,不服不行! 果然,每次都是气势汹汹而来,最后莫名其妙而去。两人跟没事儿人一样,又回归到了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日常。 而沈冉曦还得处理他们倒出来的情绪垃圾。
第12章纠缠不清 刘燕和沈伍易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之后不到一个月就结了婚。 “从小死了爸,妈也改嫁了,大哥二哥都早早就成家了,谁管他啊!一个人住个破宿舍,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还不是我……”这是刘燕每次向沈冉曦抱怨沈伍易时的开场白,也是他俩一辈子纠缠不清的缘起。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当时,刘燕的初恋男友因为家境不好,被沈冉曦的外公把他们给强行拆散了,沈冉曦的外婆虽然心疼刘燕,但也觉得她年纪不小了,经不起等,便催促着刘燕,让她看到有合适的就赶紧嫁了,不要再挑三拣四的。所以,为了和自己的父亲赌气,也为了让自己的母亲不再整天唠叨个没完,刘燕一气之下就选了照片上看着还算帅气的沈伍易。 但是,从结婚那天起,刘燕就再也没有叫过自己的父亲一声“爸”。 刘燕对她爸的怨恨由来已久。 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刘燕是从小就顶了家里的一片天。 刘燕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一个四川小县城,是家中长女,有三个年幼的弟弟。沈冉曦的外公外婆上班忙,三个舅舅几乎都是在刘燕的看护下长大的。十二岁那年,国家支援三线进入战略撤退期,沈冉曦的外公和外婆带着三个男孩子先回了东北老家,说是去探探实际的政策“动向”,留下刘燕一个人看家。 “把家看好,鸡每天都得喂。”临走时,沈冉曦的外婆对刘燕是千叮咛万嘱咐。 他们这一去就是一年,音讯全无。 这一年,刘燕也从一名留守儿童,变成了朝陵街老刘家唯一的主事人。直到一年后,沈冉曦的外公才派人把她接回了东北。 当沈冉曦成年后,问起刘燕这段独自在南方的日子,她多是眉头紧蹙,长久的沉默不语。只一次突然憋红了脸,才蹦出几句话:“才那么点儿大……没人管我……第一次来事儿,吓死了呀……”,紧接着就是一阵由缓而急的啜泣。 沈冉曦不知道这段经历给刘燕性格的转变打上了什么样的底色,但好像那些无法言说的委屈,都变成了日后和外公关系紧张的引火线。 而这个仓促决定下来的婚姻,本来以为就算不是情投意合、举案齐眉,但至少也是两个孤单的灵魂的抱团取暖,或者是他们幸福小日子的开始吧。可结果却是两个性格南辕北辙的人,开始了一辈子的相互折磨,以及有了沈冉曦,这个一直在他们失败的婚姻里盘旋、打转的流浪儿。 刘燕多情。 她的自信和安全感来自把周围的人都照顾的好好的,他人的赞美和肯定是她一生的追求。 结婚后,除了自己上班和照顾丈夫和女儿的日常饮食起居之外,上至父母、公公婆婆、沈冉曦的两个伯伯,下至沈冉曦的三个舅舅、表姐和表妹们,不管大事小情,刘燕都对他们照顾有加。 当然,婚姻生活带给她更多的还是失望和恐惧。而沈冉曦则是她疲惫生活中唯一的一点光亮、是她的精神支柱和她永远的小跟班。 当然,不可避免的,沈冉曦也成了她牢骚的收集器、情绪宣泄的垃圾桶。 小小年纪,沈冉曦就已经会察言观色。为了博她开心,沈冉曦会把欺负她的人上至八辈祖宗,下至龟子龟孙,想着法儿地都问候一遍,直到她停止哭诉,破涕为笑,沈冉曦才如释重负。 沈伍易善妒。 沈伍易的安全感,来自于把手里仅有的东西抓得牢牢的,别人的感受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心情好时,甜言蜜语地哄哄妻子,掐猫逗狗地再哄哄女儿,俨然一位贴心、随和的好丈夫和好爸爸。 外面受了气,则一声不吭,一副不和你们一般见识的气派。 因为只有回到家,才是他作福作威、大施拳脚、彰显男人气概的时候,而老婆就是他首选的“作妖”对象。 “呦,心情不错啊,新买的裙子啊,听说你的老相好范建国调回你们厂子来了,你晚上不去加个班?”开场一般看似都很随意。 “今天喝酒,老谭还跟我夸你来着,他说‘你老婆这么漂亮,之前一定跟很多男人搞过对象吧’,你说,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中间还要来两句让自己显得幽默诙谐的话铺垫一下。 这种时候,看似风平浪静,其实,低压气流已经开始上升,狂风暴雨马上要来了。 不管刘燕接不接话茬,结果都是一样。拳打脚踢自然是每次的标配,羞辱咒骂的词汇更是次次刷新沈冉曦幼小心灵的认知。 在沈冉曦十三岁那年,有一次刘燕被打得很重,在床底下蜷缩着昏迷了半天,才被来家里取石磨的奶奶发现。被送到医院后,医生发现她不仅手肘脱臼,额头上有一条很深的口子,后背还有一大片淤青……医生说要立即报警,刘燕挣扎着拦住医生,请他千万不要报警,她说嫌丢人! 两天后,刘燕自己办了出院,却再也没有回家。 自己的老婆跑了!这对沈伍易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跑到老丈人家去要人,沈冉曦的外公说,自己的媳妇跟谁要人呢?人不在这儿,到别地儿找去。沈冉曦的外婆说,人是你打跑的,你还我闺女。沈伍易气不过,借着酒劲儿撒泼耍横般地又去闹了几场,终于被忍无可忍的沈冉曦的三个舅舅给合力揍回了家。 而十三岁的沈冉曦也在四处寻找着刘燕。 她去了所有刘燕曾经带她去过的阿姨家。 她多么希望刘燕只是暂时在这些朋友家躲了起来,因为就算她知道刘燕在,她也不会告诉沈伍易,她只是需要知道她的妈妈没有抛下她,还在她的身边,她就觉得已经很满足。但这些平日里跟刘燕来往密切的女人,除了对小冉曦表示同情之外,也对这位狠心抛下孩子不管不顾的朋友是一顿数落。 “唉,真是作孽啊!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亲妈又跑了,这算怎么回事儿嘛!” “我跟我家老头不也天天干仗,也没想着要跑啊,毕竟孩子都这么大了,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日子也要凑活着过呀。真是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想的。” “可怜的孩儿啊,以后想吃溜肉段儿了,就来阿姨家,阿姨给你做!” 时间长了,沈冉曦便不再去打听刘燕的下落,因为没人知道她的踪迹。而她也不想被人叫做“可怜的孩儿”。 她想通了,从此以后,不是妈妈不要她了,是她不再需要妈妈了�
第13章成长的痛 十七岁那年夏天的一个中午,沈伍易带着一身酒气回家,开始了又一次地骂骂咧咧和摔摔打打。 因为急着赶开学要交的作业,所以沈冉曦没像平时那样悄悄躲起来,藏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床底下。 “能不能安静一会儿,我还要写作业。”关上卧室的门,沈冉曦顺手就拉上了插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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