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善心中流泪,想必景小王爷应该不会怪她的吧,毕竟都是给公主的。 江善仰头看那云层阴聚,等会儿怕是要下雨,正打算买把伞以防万一,迎面突然就被一个走路蹦蹦跳跳的女子给撞到了,装着手串的盒子也差点儿被她给撞掉。 “你……”江善转身,刚想说那人怎么不好好走路,就看到那女人朝她笑嘻嘻的,手舞足蹈,神情犹如几岁痴儿。 可她模样并不似无知的年轻女子。 “哈哈,猫,你怀里有只黑猫……哈哈哈,我要和它玩儿!”她歪头指着子夜,伸手想要抓它,却吓得江善后退几步,没敢让她碰到。 “喵——”子夜叫得有些不开心。 旁边摊位的一位好心大娘对江善说 : “哎呦,姑娘别怕,她是被伤到脑子了才有些疯疯癫癫的,人不是坏人,也不做坏事的。” 大娘又跟那疯女人说 :“阿荣,阿荣,别玩了,你家庄娘子正叫你回去呢,再不回去她就要生气了,还不快走?” 叫“阿荣”的疯女人一听到庄娘子,这才不要猫了,笑嘻嘻地转身就跑,边跑还边嚷着要回家。 江善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一声,感到惋惜。她又向那好心大娘道了谢,也转身离开了。 却不知她刚一走,那疯女人就跑进了她买手串的那家首饰铺子里。 江善从后山回来,还要过一座小桥。 如丝细雨汇成雨珠,噼里啪啦砸在她油纸伞面上。 她刚下山道,就见小溪那头有一人素衣白裳,撑着一把伞,提裙款款上了那座青石桥。 伞下露出朱颜,彼时流水无声,雀过无音,烦雨声势嘈杂也瞬间万籁俱寂。隔着千重雨帘,江善也认出了那是她的公主殿下。 时空骤然在眼前割裂,江善停住脚步,像是看到了三年前。 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了天下间最尊贵的长公主。 江善刚进宫那年,恰逢皇帝五十大寿。寿宴如何隆重辉煌她不记得,只记得长长宫道上,绫罗凤辇中,她惊鸿一瞥,窥见了长公主绝色容颜,清冷得犹如天上月,不似尘世人。 只记得她一人孤苦,躲去无人之地时,又见到了白玉桥上长公主遗世独立,飘然若仙,将随手折的一枝玉兰花赠给了她。 赶来的宫里嬷嬷要将大不敬的她杖毙,却被长公主拦了下来,说今日帝寿,留给她一条活路。 手中玉兰有香,犹如握着一线生望。她看着那谪仙离去的身影,从那以后便遥遥落下相思,倾慕长公主殿下三年有余。 江善展露笑颜,朝着青石桥上的人跑了过去,裙摆一步一荡,像是在奔赴这世间最美好的相遇。 黎未染从未见江善如此笑过,她的眉目里总是装着谨慎忧心,一双杏眸也最爱掉泪珠子。 江善跑到黎未染跟前,仰头看她眉眼弯弯,如有璀璨。语气里更是止不住的开心 : “殿下,你怎么会在这儿……?” 是来接我的吗。 雨声如鼓,落在耳边,黎未染只觉喧嚣不已。她像是听到了江善后半句未说的话,回应道 : “嗯,来接你。” 江善微微瞪大双瞳,然后低头试图掩饰又开始发烫的脸颊。她道 : “这山中湿冷,又下了雨,您风寒刚愈不该来的,我们快点回去吧?” “好。” 两人并肩而行,待雨声稍止,黎未染才意识到,刚才如同鼓声喧嚣的不是雨,是她的心跳。 她喜欢上江善了。 傍晚,树上蝉鸣未止歇,嘶哑嘶哑的叫着。江善在公主门前快忸怩半了个时辰了,还是踌躇不前。连子夜都陪她等得无趣,回房睡觉去了。 屋内烛光透出来照在江善身上,最终是黎未染先开了门,她看着头都快要埋到胸口了的江善道 : “怎么了?” 江善抬头,将藏在背后的双手奉上,掌心里是今日买的首饰盒子,她不好意思的说 : “殿下……这,这个送给您。” 黎未染拿过,扫了一眼江善已经消了疤的手心,才将盒子打开看,那条美极的红玉手串躺在里面。 “为什么送给我?”黎未染一边问她,一边将它拿了出来,还没听江善解释,就戴在了左手手腕上。 皓腕凝霜雪,红玉坠其间。 强烈的颜色对比,顿时撞出了几分旖旎色彩来,足以魅惑人心,令人颠倒迷惑,心乱如焚。 真好看。江善盯着她的手腕,脑海里只蹦出了这一词,也不加修饰的就说了出来 : “因为觉得殿下,戴着好看。” 黎未染笑了,不动声色将这条手串当作她送给自己信物 : “谢谢你,我很喜欢。” 江善回去躺在床上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飘了。公主居然跟她道谢,还说喜欢她送的东西。 她说她喜欢…… 江善将脸捂在被子里,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半夜,也还是激动到睡不着。 翌日初晴,江善拿着锄头来到院子后面,那里有几块空地,院里种了花草,这里就正好种她昨日买来的菜种子。 她用锄头翻了地,再用小锄头挖坑把种子一粒粒埋进去,忙活半日,她才把种子种完。 起身擦汗,忽然听见有爪子刨地,哼哼唧唧的声音,江善转身看去,就见不知从哪里来的小狗崽子正在刨她刚埋下去的种子。 “哎,不许动。”江善走过去赶了赶它,那狗崽子也听话,小短腿划拉着后退几步就坐下仰头看她,尾巴摇得飞快。 江善瞧它可爱,见四周也无人,蹲下摸了摸它的头,问道 : “你怎么一只狗在这里,主人呢?” 狗崽子朝她吐舌头,哼哼唧唧的被她摸得很舒服。 江善让它快回去,说自己也要回去了,还警告它不许再偷菜,起身就要走。 那狗崽子跟了她几步,像是要跟她一起回去。 “你不能跟我回家。”江善对它说。 狗崽子听不懂,依旧拿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一人一狗对视半晌,江善还是忍不住心软,弯腰一把将它给揣怀里,拍了拍它爪上的土 : “好吧,是你自己说要跟我回家的啊。” 江善回了庭院,正想着公主会不会同意她收留这只狗崽,门外就突然就传来一声着急的喊声 : “那,那是我的花豆,你快点还给我!” 江善往后转头之际,同时一道黑影如风过境,疾驰而过!她见状瞳孔瞪大,猛的一声惊呼 : “别——!” 几缕断发轻落,刀尖只离那女人的脖颈寸亳,然后稳稳停下。 正在窗内阅书的黎未染看过来,出声道 : “回来。” 影卫消失,江善悬着的心才落地,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就要误伤人命了…… “你认识她?”黎未染从房中出来,看了眼那疯疯癫癫的女人道。 江善点点头,说 : “在拂提村见过,她只是头部受伤了才会这样,不是坏人。” 没等黎未染再说什么,那疯女人还不怕死的进来,走到江善身边,手里还拿着捕网和罐子,皱着眉头嘟囔道 : “你别把花豆抓走,它是我的……我把,把蝴蝶给你好不好,你把花豆还给我。” 她把罐子递给江善,眼睛里都是执拗的纯真,像个孩童。 江善愣了愣,这才知道她嘴里说的“花豆”就是她怀中抱的这只狗崽。 “它……它是你家的吗?”江善鼓起勇气和她说话。 见那疯女人点点头,正想解释什么,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门是半掩着的,一位美妇人站在外面,焦急地说 : “主人家,我可以进来吗?我是来找她的。” 江善看去,又惊了惊,居然是那个首饰铺子的掌柜娘子! 庄姝彤也认出了江善,她一走进来,那个叫阿荣的疯女人就粘了上去,嘴里委屈道 : “六娘,六娘……我的花豆被抓走了……” 庄姝彤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 : “没抓走,小姑娘只是喜欢花豆,抱抱它呢。” 安慰好她后,庄姝彤才对江善道歉 : “实在是抱歉了姑娘,我夫人她与常人有些不同,真是打扰到您了。” 夫人?江善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庄姝彤目光又越过她,落到她身后的黎未染身上,被她犹如天人的容颜惊艳之时,又生生的从心里散发出不可窥探的畏惧来。 目光急急收回,无意间瞥见了她手腕上的一抹红。 江善把花豆还给了陆妍荣,也抱歉的说 : “是我的不是,还以为花豆是没有主人的,就擅自将它带回来了。” 将狗崽子要回来后,庄姝彤两人就说要告辞了。江善把她们送出门外,看她们离去的背影。 竹林道上,陆妍荣凑近庄姝彤,在她唇边亲了一口,然后一个劲儿的喊六娘要亲。 而庄姝彤只是哄着她 : “不亲,回家再亲好不好。” “不要,我喜欢六娘……” …… 江善不敢置信地往回走,呆怔怔地,被那一幕震撼到指尖都在发颤。 公主在看她,江善上台阶时没留神,突然一个踉跄就往前撞去,双手挥舞之下,猛的撞上她,将她抵在门上! 两人身躯紧紧相贴,温热呼吸近在咫尺。黎未染只是一瞬愣住,便暗自勾笑,抬手就顺势搂上了江善的腰身。 姿势暧昧,正巧不巧被回来的芮月看到了。她对上了黎未染的眸,脸上向来冷漠的表情顿时又变得难以言喻。 她站在原地左右环顾了一番,最后低下了头。 ---- 芮月 : 对不起,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江善 : 对不起,我看到了不该看的。
第18章 “黎靖已经登上大宝,褚瑛被晋为太妃。” 房中,芮月跟坐上的黎未染禀报着局势情形,又说了一些军中事务。最后才提起一个事外之人:“还得到一个消息,五公主在和亲路上自刎了。” 黎未染倒是觉得意外:“为何,不是被他人谋杀?” 芮月道:“应当不是,有人亲眼所见,五公主趁使团休息途中下了马车,然后直往京城方向走,止步时突然就拔剑刎颈,原因不得而知。” 黎未染支颐,她竟不知,一向刁蛮成性,娇生惯养的黎湘颖,居然为了不去和亲,还拿得出这份骨气。 浮宁宫。 褚瑛手里玩转着那日黎湘颖赏给萱竹的玉佩,不明喜怒道:“消息当真属实?” 萱竹道:“属实,是八百里急报。五公主的遗体已经在送回来的路上了,西域使者还让我们给他们一个交代。” “是么?” 褚瑛声音冷了下去:“这蠢货到了最后还要坏事!” 蠢货? 黎湘颖暗骂自己。 荒漠风沙阵阵,卷起细尘如烟,长河尽头无边落日,亦如黎湘颖这一身嫁衣如血。 厚重炙热的沙漠,她赤着脚,步步要往回京城的路走,口干唇裂,丢掉了精致昂贵的凤冠,秀发被吹满了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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