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若看着闪避动作不减久远记忆之中那个人的时候,她心底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挫败感。 但对她来说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她明明能感觉到顾望白的生命气息已经极度微弱,并不应该这样在她面前,可现在却…… 宁若紧紧攥住了手,压制住心中下意识的想法,但还是有一缕黑烟在她掌心泛出。 淡淡的血色染红了顾望白苍白的唇,宛若残红落霞,格外灼目。 血色刺激着宁若的视线,宁若死死盯着那张熟悉的脸,指甲将她的掌心抠破了都浑然不知。她的心跳得厉害,尽管她很想恢复原本对顾望白的温和,但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现在的她只想去占有面前的女子,往日的克制已经荡然无存。她感觉她体内的血气翻涌难以平衡,以往她不敢承认的已经摆在了她的眼前,念头一旦升起,便无法重新收拢回去。 “阿白,和我回去。”宁若声音哑了下来,有些急促,“如果你不和我回去,我无法想象我会做出什么事来……阿白,你一向都是听我的话的,怎么现在就不听了呢?师姐怎么可能害你?” 顾望白后退了一步,同宁若拉开了距离,尽管刚刚宁若克制了自己,但宁若下意识地调动了母蛊还是让她受了不轻的伤。 反正已经暴露,宁若也不隐藏下去了:“阿白,师姐知道在你体内种下的毒蛊让你很难受,和师姐回去的话,师姐会帮你取出来。听师姐的话好么?就这一次了。” 顾望白并不相信宁若能将种下的蛊取出来,但她也清楚自己并没有实力同宁若抗衡。宁若一直都在隐藏着她真正的实力,但刚刚宁若因情绪失控流露出了一丝,是接近于她面对天道使之时她能感觉到的压迫力。 “什么时候?”顾望白虽然知道徒劳,但她还是尽力拖延着时间,“你明明已经能触及到上界的位置,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顾望白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想着如何脱身。她清楚自己脱身的几率极为渺茫,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阿白,你也知道在此间之上还有其他么?”宁若声音放轻了些,都是竭力压制而产生的奇异柔和,“看来阿白也能感应到了,对么?既然这样,阿白愿意和我一起去么?你若不愿在这里生活,我会将你安全带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只要你一句话就好了。” 一起前去的地方无疑便是此间之上的境界,宁若明明知道顾望白并没有超越此间的能力,却还想要她一同前往,这便意味着宁若并不是简单的掌控了更高层次的力量,她对更高层次力量领悟的深度很有可能超过了顾望白预想的程度。 这席话无疑是更为危险的预兆,尤其是对宁若这种性情的人来说。过强的执念在得不到回应时候往往会转化为怨愆降临在阻碍执念的事之上。 一瞬间顾望白隐隐升起了对天道使求助的念头,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现在还没有到最坏的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 “阿白你应该是病糊涂了,快和师姐回去吧。”宁若看顾望白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抗,索性上前一步,紧紧将顾望白揽入怀中。 与此同时她操纵着毒蛊,想要让剧烈的痛苦逼顾望白依从她。可看着怀中女子因为痛苦而无力抵抗的样子,她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她看了一眼在一旁的白狐,掌心灵光登时闪现。 如果想要得到顾望白,必须将这只狐妖除掉,要是不除掉迟早会夜长梦多。 就算阿白喜欢这只狐妖又怎么样,看来现在阿白并不知道这只狐妖的真实身份,到时候她再给阿白找一只差不多的白狐就够了,实在不行的话她就将阿白的记忆再次清洗。十多年前她做得连上一任门主都瞒过了,现在她只会做得更加天衣无缝。 宁若的记忆重新回到了十多年前。 巫族是修真界之中神秘的家族,无门无派,只是以宗族为单位。尽管在外人看来巫族只不过一个整体,但其实只有在内部才清楚巫族的关系极为复杂。宁若出身的那一支天生便被族人视为背负着罪恶,到了她这一代更是落到了被追杀的境遇, 宁若从小便见惯了族人被追杀流离失所的惨状,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在六岁的时候便离开巫族,拜入云水门之中,隐瞒了自己天生巫人的身份,假装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具有灵根的凡界孤儿。 巫人的身份很好隐瞒,只是踏入了修真正途,有了一个能拿得出手的身份之后,她并没有放弃对此道的修行,心分二用之下她耽搁了前一任门主传授给她的术法,以至于一度被晚于她拜入门下的师妹顾望白超越。 对于门主的位置她并没有多少觊觎,只是被师妹超过这样的事让她很是为难。她早已经在心中立下了要一辈子保护师妹的誓言,如果顾望白超过了她,她还如何保护得了顾望白? 只是机会很快就来了,在一次顾望白被派下去独自执行任务时候,她感受到了危机追了出去。当她到的时候,魔物已经退去,而顾望白也在同魔物的死斗之中被魔气腐蚀侵染,命悬一线。宁若便将她这些年来精心饲养的蛊注入到了顾望白体内,让蛊吞噬着将顾望白体内的魔气。 也是这个时候,宁若想到了将子母蛊注入自己这个师妹的体内。 这是她第一次升起想要控制这个师妹的念头,这个念头她无法收敛。从开始的只想随时感知顾望白的存在,到她想要控制着顾望白,将她永远绑在自己身边。这些年来她精细地控制着在顾望白体内注入的量。逐渐的,她发现她越来越喜欢看顾望白痛苦的神情,再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 她清楚自己这样的想法简直就是疯子一样,但她每次都控制不住自己,就像闻到了血腥气的野兽一样。只不过她区别于野兽的是她对顾望白每次都很温和,她始终要在顾望白面前保持着自己温柔的假面。 十多年前的那个噩梦一样的晚上,她清洗了她在旁人发现顾望白之前用蛊吞噬了魔气的记忆,她还不想让人知道她是天生巫人。只不过她没想到上一任门主同样也是巫人出身,她们的师尊清楚顾望白体内的是蛊并非魔气入侵,因此将巫法传授给了顾望白,令其可以压制体内的蛊。 只不过先天巫人和后天巫人还是有区别的,区别就在于在某些血脉传承的术法之中先天巫人的上位压制。她也是凭借着这种先天的优势方才能控制得了顾望白。 “回去……现在么?” 顾望白按住了宁若的手,要劈向薛舒予的灵光刚好避开。顾望白方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个时候她并不能表现得对薛舒予太过在意。现在双方的情况完全不对等,她已经做好了让薛舒予单独脱身的打算。 “阿白,你答应和我回去了?”宁若压制住心中的狂喜,她想要将顾望白抱起来,但顾望白却轻轻一闪身,避开了她的手。 “师姐若是不喜欢她,便放她走好了。”顾望白侧过身体,挡在宁若和薛舒予之间,示意薛舒予快跑。 她并不能保证这会不会是薛舒予残魂之中的最后一片,她不敢拿薛舒予去做赌注,用来做赌注的只有她自己。 薛舒予明白了顾望白的意思,现在她妖力被封,徒留在这里只会成为顾望白的累赘。薛舒予索性从窗口一跃而下,她跑得很快,凭着出色的隐匿能力和速度几乎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宁若的感知范围内。 尽管薛舒予被放走,宁若也没有去追。她上前一步,握住了顾望白的手腕,低下头看着玉笋般的纤细十指,目光之中满是痴迷。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阿白。” 顾望白低头不语。 “阿白,我会带你走的。那时候我们就可以永远不分开了。”宁若现在已经被曾经压制在她心底多年的情感冲昏了头,她攥紧了顾望白的手,强迫顾望白与她对视,“你看上去不太高兴,为什么呢?和师姐在一起有什么让阿白不高兴的了么?” 她问得小心翼翼,但从周身透出的疯狂却让顾望白脊背发凉。 顾望白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笑?阿白以前最喜欢对师姐笑了,给师姐笑一下,好么?” 顾望白勉强勾了勾唇。 或许是她的强作欢颜实在是太勉强,完全不符合宁若的心思。宁若抬了抬手,勾起她的唇角,强迫她的双唇弯起。宁若盯着看了一会儿,失望地摇了摇头。 “阿白一点都不高兴,对么?师姐让阿白不高兴了。”宁若叹息一声,“师姐该怎么办呢?要是阿白还惦念着那只妖狐,阿白就别怪师姐要斩断阿白的念想了。阿白应该只有师姐一人,在这个世间师姐也只有阿白了。” “别去。”顾望白上前一步,主动紧紧抱住了宁若,她以为这样能留住宁若,但宁若眼底的喜色很快退去,直接将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子推在了地上。 地上的只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纸人。 “阿白怎么能骗师姐呢?”宁若转头,看向身后靠着墙勉强支撑身体的女子,快步走上前,揽住了女子的腰,“阿白就算不愿意同师姐亲近,总不能用人偶来欺骗师姐。师姐要的是阿白,并不是同阿白一模一样的人偶。” 顾望白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想要挣脱开宁若的手,但宁若却不动声色地搂进了她,就这样和她一起走到门前。 “灵纤,有事么?” 楚灵纤听出了是宁若的声音,她似乎并没有多少吃惊,而是用同以往一样恭敬的语气,请师尊过目人偶。 “阿白,这就是你的选择么?让灵纤去修习巫法。这似乎不大像以前的你。”宁若笑了笑,开门让楚灵纤进来。 楚灵纤进来看到这样的场景,就像见惯了一样,极为平静,她将精心制作的人偶递给顾望白,垂手侍立在一旁,等待着点评。 不知为什么,从楚灵纤进到房间里开始,顾望白感觉自己浑身轻松了不少,刚刚还在她体内啮咬的小虫仿佛在一瞬间进入了静止,甚至说是消失。 而接过人偶的宁若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她抬手灵光骤现,径直挥洒向侍立在一旁的楚灵纤,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顾望白阻拦。 “灵纤!” 灵光散尽,原本楚灵纤的位置并无血肉,取而代之的是片片飞雪般的白纸,簌簌而落。在纸片纷飞之中,顾望白恍若听见了楚灵纤的声音: “师尊,往日里都是您护着弟子,现在终于可以有一次弟子护着师尊了。刚刚的一切弟子都听见了,现在母蛊已除,师尊不用担心。弟子知无法同门主抗衡,故而先行一步,还望师尊见谅。” 片刻静默。 顾望白退后一步,本以为宁若会发怒,却不想宁若大笑了起来,笑声格外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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