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辛苦了,早点睡吧。晚安。” 05. 花落月把“翻译”好的日记发给警察的第二天,殷沉玉就到了A市,一下飞机就打电话过来约她吃饭。 名义上是感谢花落月的帮助,但实际上是新发现的一份手稿还要再请她帮忙。 黎梦觉人不在,据殷沉玉说是借着避风头的名义跟对象出去度假了。 有点出乎花落月意料的是,跟在殷沉玉后面一起来的是乔思瑜。 而且殷沉玉没有像以前那么抗拒。 三人订了一个包间,殷沉玉进门就疲惫地瘫在椅子上,乔思瑜接过菜单,跟花落月商量着点菜。 叫来服务员把菜单递出去之后,殷沉玉才长吁一口气,终于活过来了似的。 在请花落月帮忙之前,她先主动说起了这次案子的事。 这一次殷沉玉被折腾得够呛。 表妹打电话给她是为了求救,起因是她意外捡到了一本看不懂的日记本后就被盯上跟踪了好几天,表妹觉得害怕,奈何父母没放在心上,便想到了据说在做私家侦探的表姐。 也是因为那通奇怪的电话,让凶手误以为表妹把日记本转交给了殷沉玉,也早早盯上了她。 在搜查犯人的时候,殷沉玉仅仅是在村口落了半个小时的单,就险些被凶手敲了闷棍。 幸好乔思瑜及时找到了她。 而黎梦觉是接到了乔思瑜连番电话轰炸,最后选择相信她突然冒出来的不安预感,和她一起连夜开车赶去了案发地。 之后就是擅长伪装的黎梦觉配合警方演了出戏,成功将犯人引出来,并趁他轻敌的情况下及时将他制服。 等到花落月这边搞清楚那些文字内容的时候,其实这边的案子已经差不多了结。 凶手被抓之后始终闭口不言,但证据确凿。 医院给他做了初步的精神鉴定,表示他大概率存在精神问题,但犯罪的时候思维清洗逻辑缜密,最终还是要负起刑事责任,加上情节严重影响恶劣,还会重判。 在得到花落月的提醒之后,警方在他父母的家中搜查到了那一整年的科普杂志。 但要把那种虚构的文字翻译出来,也耗费了花落月不少时间精力。 那些日记当中的内容主要是填充了一些动机上的空白。 凶手出身山村,父亲酗酒赌|博家|暴,母亲温柔懦弱,却在一定程度上充当了丈夫的帮凶。 但直到凶手被迫辍学出去打工之后,他对父母都可以说是十分孝顺,每次工钱到手他就只留下一些生活费,剩下的全部寄给父母,逢年过节都会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自己的衣服满是补丁,也不忘给父母买新衣服。 或许是因为能够赚钱养家改善家庭了,父亲对他也日益和蔼,一家人简直要变成整个村子里的模范家庭。 可这样的假象最终还是在去年被打破了。 凶手意外遭遇车祸,小腿和胳膊骨折,如果好好治疗休养,原本是可以痊愈的。 但那时他刚刚把到手的工钱交给父母,打电话向父母索要治疗费的时候,父亲却一口回绝,并且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甚至连看都没去看望过儿子一眼。 因为耽误了治疗,他的腿脚留下了终身的残疾。 自那之后,凶手与父母的关系迅速冷却下来,几乎不再回乡。 直到半年前他开始第一次绑架年幼的女童囚|禁虐|待,正是他父亲因意外事故去世的时候。 并且在那之前,他还亲手掐死了自己的母亲,对外宣称母亲是太爱父亲,所以一时冲动选择殉情了。 他在日记本上详细记录了自己的每一次犯罪的心路历程,好在描写并没有太血腥,更多时候是在幻想那些受害者畏惧臣服并且深深迷恋着他。 他从始至终都深信父亲是在用一种特别的方式爱着他。 简而言之,这就是个心理已经彻底扭曲了的变态。 花落月强忍着不适将那些内容从头翻译到尾,发给警察的当晚,还接到了对方亲切热情并且包含敬意与关切的慰问。 殷沉玉显然也看过日记的内容,因此在请花落月再帮忙的时候还有些犹豫。 “本来不应该麻烦你,那边其实已经快结案了。”殷沉玉最后还是将手里的日记本推了过去,“但我还是有点好奇,其他那些笔记都被他随手丢在一边,为什么唯独对这一本这么在意。” 看起来随处可见的廉价笔记本,封皮已经裂开,四处都是毛毛躁躁的缺口,明显历史悠久。 这正是被殷沉玉的表妹捡到的那一本。 里面的文字太过奇怪,表妹在学校的失物招领墙上挂了许久没人认领,便被她忘到了脑后,并在某次卖废品的时候不小心夹进去卖了。 殷沉玉在那边逗留了一阵,废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了这个笔记本。 花落月接过了笔记本,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翻开。 飞快地扫了几眼之后,她微微愣了愣。 这里面的字迹相对其他的本子来说要凌乱很多,但并没有涉及任何犯罪的描述,相反更像是一个普通人倾诉烦闷心事的日记。 只是里面的内容也并不那么寻常。 他认为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暂时寄宿在这个身体中的漂泊孤魂。 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父亲是个人渣,并且并不爱他,甚至会将他当作发泄欲|望的工作,就连母亲也不爱他,甚至憎恨着他。 年幼时在被父亲家暴时,母亲也会偷偷掐他的胳膊,有时候甚至是脖子,看到他痛得掉下眼泪哀嚎呜咽心情才会变得愉快起来。 只是随着他年纪渐长,身体变得强壮,力气变大,母亲逐渐也开始畏惧他的力量,将所有的恶意都重新埋藏进深处,继续做那个懦弱无能但爱孩子的母亲。 这让日记的记叙者感到痛苦,时常在深夜偷偷哭泣,因为他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又孤立无援,逃也不知道该逃到哪里去。 到最后,他便只反复而凌乱地写“想回家”和“世界毁灭了就好了”。 06. 吃过饭,殷沉玉便赶着回N市。 花落月站在路口目送她们上车离开,殷沉玉只是朝她挥了挥手,乔思瑜转过头来像是想跟她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跟在后面上了车。 隔着车窗,她看见两人中间隔着很大的空隙,几乎整个人都贴到车门上,也没人想到要坐到前排去。 这两人纠葛了这么多年,好像还是没有和好,但也没有连面也不愿意见。 殷沉玉自称是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着想所以决定暂时和解——后来花落月才知道这里指的是黎梦觉。 黎梦觉是殷沉玉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小时候被拐进深山,十来岁的时候砸穿了想要对她施|暴的养父的脑袋,被迫站上了法庭接受审判。 那也是乔思瑜正式独立辩护的第一起案件,结果是正当防卫,宣判无罪。 为此忙前忙后的殷沉玉收留了未成年但无家可归的黎梦觉,并且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她的代理监护人。 在成为演员,并且经历了好几次案件之后,黎梦觉的这些过往并不是什么秘密,虽然被公司有意往下压,但有心去查也能窥见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了解她两个姐姐之间的爱恨情仇的,屈指可数。 所以花落月到最后也不清楚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以后又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不过或许她以后会有机会亲眼见证这个故事的结局。 因为自从这一次之后,殷沉玉好像发现了新的高效工具人,隔三差五跑过来慰问刚刚升职的花落月,偶尔带上一些额外的兼职委托。 虽然基本每次都会提供报酬,但前提也是花落月愿意帮她的忙。 郁折枝一开始对此颇为不满,后来发现殷沉玉只是来咨询一些专业上的问题,而不会真的把花落月拖进麻烦的事件当中去,这才稍稍放下心。 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07. 花落月从梦里惊醒过来。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另一头的床头灯开成了最昏暗的模式,郁折枝躺在她的身边,正在翻阅着平板上的文件。 她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花落月有些不安的动静。 “怎么了?”郁折枝转过头,担忧地问道,“做噩梦了?” 花落月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没有回神。 直至郁折枝的手伸进被子里,摸索到她的手一点点握住。 花落月才逐渐感觉到有些僵硬的四肢逐渐回暖,她偏了偏头,撞进郁折枝关切的视线里。 “……嗯。”花落月终于能喘过气来,不自觉地往郁折枝怀里靠了靠,“好像是。” 郁折枝抱住她,一手轻抚着她脊背安抚着,一边忍不住抱怨:“我就说不要随便接触那些案件了,还是那种变态的日记……好了,他已经被抓了,马上都要被枪毙了,不用害怕了,我在呢。” 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温柔又有些好笑。 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花落月没忍住笑了一声,郁折枝感觉到手掌下的脊背渐渐放松下来。 她坚持认为花落月是看多了那个变态凶手的笔记,才因此做了噩梦。 花落月没有将后来那本有些荒诞的自述另外讲给她听——医院那边已经有了定论,凶手患有人格分裂的症状,虽然有可能是出于自我保护的原因,但他犯下了性质恶劣的罪行是不争的事实。 案件结束之后,花落月就没有再去关注相关的信息,偶尔午夜梦回也并不全是凶案现场。 某种错乱与失重感中,她独自站在漆黑月夜下的高楼之上,顶着猎猎的寒风往下看。 她的脚往前迈了一步,几乎就要跳下去。 下一秒她就惊醒过来。 郁折枝伸手拉住了她。 花落月靠在她怀里慢慢平复着心跳,好一会儿才说起梦境里亳不相干的另一部分。 “我梦见我们错过了。” “嗯?” “分开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花落月望着窗外出神,“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这么大,只要有心,想要避开一个人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 郁折枝眨了眨眼睛,更用力地抱住她,有些委屈地问:“你想抛下我吗?” 花落月想要拨开腰上的手,但第一下没拨开,她也并不是那么认真,索性就把手搭在了郁折枝的手臂上,一边辩解道:“那只是一个梦。” 郁折枝说:“梦里也不许想!” 花落月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梦里她是被抛下的那个,或者说互相抛弃——这种说法还真是怪怪的。 “那就不想。”花落月选择妥协,但一闭上眼睛,好像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无力掌控无处着力的失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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