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珺雪了然:“没带伞?” 温宛冰抿唇“嗯”了一声。 “走吧,我送你。”傅珺雪走到外面的走廊,停下脚步,偏过头看向还停留在原地的温宛冰,“淋雨感冒可不能学潜水了。” 迟疑了两秒秒,温宛冰跟了上去:“麻烦你了。” 傅珺雪睨了她一眼:“你是真的很怕麻烦人。” 被戳穿的温宛冰选择了沉默。 走廊可以穿行到停车场,为了防晒遮雨,地面停车场做了顶棚设计,一路过去都没有淋到雨。 快到停车位前,温宛冰说:“送到地铁站就可以了,谢谢。” “送到地铁站就行么?”傅珺雪不放心,“要是出了地铁站还是下雨呢?你要淋回去么?” “地铁站里有租借雨伞。”温宛冰答道。 傅珺雪提出合理猜想:“万一都被人借走了呢?” 温宛冰红唇阖动,一本正经:“flag不能乱立。” 傅珺雪发出几乎是气音的轻笑声,没再多说。 来到车前,温宛冰下意识去开后座的门,听到傅珺雪说:“坐前面吧,后面放了东西。” 从拉开的门缝里能看到后座座椅上放了好几条硅胶鱼尾。 温宛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眸光聚焦在中控台的黑猫香薰摆件上。 很像傅珺雪微信头像里那只孟买猫,猫眼睛是用两颗绿宝石做的,散着淡淡的光泽,内蕴沉稳的华丽感。 “你送星星的那个鲨鱼夹是在哪里买的?”温宛冰问道,“可不可以把店铺推给我?” “恐怕不行。”傅珺雪补充,“那个是我自己做着玩的,没卖的。” 温宛冰流露出一丝讶异,惊叹于傅珺雪的动手能力,同时叹了口气,也怪不得网上都没有。 余光瞥见温宛冰垂头丧气的,傅珺雪问:“怎么了?” “之前的那个坏了。”温宛冰解释,“上面的星星和星球环被温星的同学弄坏了,她很喜欢,我想再买一个给她。” “这样啊。”傅珺雪说,“我得回去找一下材料先,再看能不能重新焊新的上去。” 温宛冰眼睛亮了亮,感激道:“谢谢,麻烦你了。材料费和修理费你估个价吧,我转给你。” 趁着红灯傅珺雪侧目轻扫了温宛冰一眼。她是个不吝啬给予的人,所以见识过形形色色的接受方。 对于温宛冰这种人而言,接受他人的付出会有压力。 “很早以前囤的材料了,忘了多少钱,而且手工制品也不好估价。” 傅珺雪看回正前方的路,路灯投射在她眼里,亮得狡黠灵动,“不好意思的话,不如请我吃饭怎么样?你要觉得一顿不够呢,我不介意你请我多吃两顿~” 温宛冰想了想,同意道:“你什么时候有空告诉我,我安排。” 傅珺雪欣然应允:“好啊~” 抵达地铁站,傅珺雪靠边停了车,从储物格里拿出一把雨伞往后递:“喏。” 温宛冰抬眸,没接:“你不用么?” “不用,淋不到。”傅珺雪又朝她那儿递了递。 “谢谢。”温宛冰接过伞又说,“谢谢你送我。” “不客气,顺路而已。”傅珺雪的回答让她受惠的心理负担减轻到了最低。 温宛冰解开安全带,扭身朝车窗后侧方看。 “再见~”傅珺雪与她道别。 温宛冰没有回应,确认后方没有行人,推开车门。 雨声细细密密地从打开的车门灌了进来。 傅珺雪声音混在棉绸的雨里,不是很清晰,听起来有些黏糊地叫她的名字:“温宛冰。” 温宛冰撑伞的动作一顿,回过头看向傅珺雪。 “我好奇心又开始作祟了。”傅珺雪笑了笑,“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和人道别?” 温宛冰愣了愣:“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每次都不和我说再见。”傅珺雪给的理由直白又简单。 温宛冰冷静反驳:“算上这次,我们不过只有四次分别。” 傅珺雪笑意加深,别有深意道:“你记得好清楚呀~” “……”温宛冰手握上把手,准备开门下车。 “可你是个很有礼数教养的人。”傅珺雪掰着手指一一例举,“动不动就谢谢啊抱歉的。” 明明是夸奖的话,从她嘴里吐出来总带了点调侃的意味。 温宛冰抿了两下唇,承认道:“是,我不喜欢和人道别,抱歉,失礼……了。” 话音顿了顿,还真是相呼应。 傅珺雪发出一声气音笑。 温宛冰以为她会追问为什么,但她没有,她也庆幸她没有。 钻到伞下,回身关门时,温宛冰看见傅珺雪斜靠着座椅靠背,眸子里漾着被雨雾晕染开的路灯光晕,飘摇朦胧的美随着她绽开的笑一点点地溢出来。 接着,是她如山泉清润的声音:“不喜欢就不说,我就是确认一下,这样下次我也不和你说了~” 温宛冰站在雨中,颤了颤眼睫,有一瞬间,她仿佛又看到在潜水池里翩游的美人鱼,产生了一种幻觉。 她们像置身在广阔无垠的海里,周身是翻涌滚动的暗流。 裹着人鱼蛊惑人心的美妙吟唱,短暂地将她裹卷,沉溺其中。 “我想想,如果不道别的话说什么好呢?嗯~icey小朋友,明天记得带好装备,记住老师的话了么?”
第8章 “记得了。”温宛冰后知后觉被调侃,耳根隐隐发烫。 她站直身体,立马关了车门。 直到车驶离,仿佛还能听到空气里残留的傅珺雪银铃似的笑声。 宽阔的大道被雨浸透,与夜幕交融,车如流水在氤氲中灯影婆娑,像一条长长的绳索,无声无息地将她们连接。 微妙感充盈在温宛冰混沌的脑子里,一直持续到她回到家。 客厅里没人,海聆给的那些礼品被何秀英摞放在了玄关墙角,玄关本就不大,鞋柜门只能开一半,拿鞋放鞋都不容易。 温宛冰瞪着碍事的礼盒,叹了口气。 何秀英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客厅发现水壶里没有水,拎着水壶到厨房,路过玄关看到这一幕。 她轻轻拧一下眉头很快又松开,揉了揉太阳穴说:“回来啦。” 温宛冰立刻收敛神情,“嗯”了声,随后摸出手机给海聆发了消息:【谢谢好意,但那些东西我们不需要,明天我会把东西寄还给你,你都退了吧。】 “小水。”何秀英凑过来倚着墙,看着那堆礼盒,将视频通话时被温星打断的话说出了口,“你和海聆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温宛冰反应过来了,蹙眉道,“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不喜欢?”何秀英疑惑,“他多好啊。” 海聆发来了回复:【那些东西里,有给你的护肤品,给阿姨保健品还有给星星的玩具,又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想你们应该是需要的。】 温宛冰按着手机:【我不太喜欢欠别人的,有需要我自己会买,不要再破费了。】 何秀英还在一旁念叨:“你看你连个原因都说不出来,就说不喜欢,我看海聆挺好的,个子高长得帅又有钱,最重要的是,他对星星也好。” “妈,我说了,我不喜欢他,我不可能去喜欢J……”温宛冰滚了滚喉咙,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生生止住。 “哪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何秀英不以为意,“说不定谈了就喜欢了,” 与此同时海聆又发来回复:【这怎么算欠,我又不需要你回报什么,不要多想。】 温宛冰略烦躁地捋过头发,深深地呼吸。 她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会在傅珺雪总给她感觉微妙了。 因为从来没有人在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仿若在阴翳中窥见了一点微茫,因为从未有过,所以显得弥足珍贵,以至于被深埋的困兽在沉睡中有了苏醒的迹象。 手机震得掌心发麻,身后何秀英还在絮絮叨叨:“光喜欢有什么用,看看前车之鉴,喜欢个不好的,最后什么结果?孩子孩子也不管了,还到处犯事,还是找个人品好又对你好的才行,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 “可是产生好感和对方人好也可以不冲突,这并不是二选一的单选题。”温宛冰打断何秀英的念叨,她被情绪牵扯,说得又急又快,“而且我说了,我不可能喜欢他,不可能的意思是,我就算是死了——” “哐”的一声,是水壶落了地。 心陡然一慌,温宛冰连忙看向何秀英。 “什么死不死的?”何秀英脸色煞白,眼神空洞,像是听不明白温宛冰的话。 她一遍又一遍舔唇,开始陷入极度焦虑的状态,来回打转,语无伦次:“说什么死不死的!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我是想你、想你有个好的归宿!你不要,你不能再和那人牵扯不清了你懂不懂?他就和你爸一样!” 话音倏然一顿,何秀英眼睛睁大,捂着头呢喃:“妈妈错了,妈妈错了,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可妈妈是为了你好……” 越说越乱,声音不高,但越来越尖锐,伴着显而易见的哭腔,像是尖利粗糙的长喙在嘶鸣声中一下又一下地啄着温宛冰,将她挺直的脊背一点点啄弯。 从温星情绪失控时,她就该注意的,何秀英也会受影响。 手机第二次震动,温宛冰无暇顾及,走上前,拉下何秀英的手:“我知道,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你不知道。”何秀英反握住温宛冰的手腕,死死地盯着她虎口处的疤,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来,颤着声哽咽道,“你不知道,水,水水,你不在了的话,你让妈妈怎么活,怎么活啊……是妈妈错了,妈妈错了,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何秀英摩挲着那道疤,像是要感受它的存在,力道越来越重,不带停歇,将那里搓得通红。 很疼,从疤渗透到心里。 温宛冰长睫脆弱地颤动,眼眶泛红,眼底沁出莹润的水光,安抚地拍了拍何秀英的手背,喉咙像被粗粝的砂滚过,干涩发苦,挤出的声音发哑:“我不会不在的,没事的,妈妈没错,没事的。” 何秀英在她的安抚下,大口大口地喘息。 见她逐渐平复了下来,温宛冰牵着她到沙发坐下,开了电视调到她常看的台,陪她看电视分散注意力。 一直到何秀英松开手,温宛冰才站起身。 何秀英再次拉住她,紧张道:“去哪儿?” 温宛冰拍了拍她的手背,勉强扯出一抹笑:“我去烧水啊,别担心,我一直都在。” 何秀英很慢很慢地松开手。 温宛冰捡起水壶去厨房烧了水,等水开,倒出一杯,等水温下来,融了助眠的药进去,端给何秀英喝。 一直陪到药效发作,何秀英犯困进屋,温宛冰看着她上床入睡,才轻手轻脚地回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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