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宛冰突然发觉,从温如水生日那天之后,傅珺雪似乎总在让她做选择题—— 包括去哪家馆子解决晚饭或者夜宵,吃什么菜,在哪条宽阔的马路上练车。 温宛冰调出了导航,去了江边。 那里人少车少,是她最近练车的绝佳场所。 车停靠在路边,温宛冰解开安全带:“怎么打?” 傅珺雪绽开笑:“就chua一下,我先消个毒。” 温宛冰被她的形容逗笑了。 傅珺雪从包里拿出酒精棉慢条斯理地给穿耳器消毒,问道:“怎么没选择耳饰店?” 温宛冰反问:“为什么最近总让我做选择?” 傅珺雪解开安全带,又拿出湿巾倾身靠过去给温宛冰擦耳朵:“我先问的。” 湿巾的凉与傅珺雪说话时吐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让温宛冰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想靠近,又想回避。 “我感觉这个应该没有技术难度。”温宛冰嘴硬地选择了一个事实作为答案,身体却朝傅珺雪那里歪了歪,拉近了距离。 小制冷机又开始散发冷气了,傅珺雪轻“啧”了一声,红唇微张,咬住温宛冰的耳垂,随即含住了整个耳廓。 最后轻轻地抿了抿。 温热的呼吸包裹住整个耳朵,温宛冰呼吸一沉,感觉浑身仿佛过了电,条件反射地就想躲。 傅珺雪比她快一步松口:“别动。” 温宛冰手握紧了方向盘,脊背僵得笔直,很听话地变成了一个木头人。 随着耳垂上短促的刺痛感传递到大脑。傅珺雪低轻的声音淌进发烫的耳朵里。 “你刚刚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回答你,选择了才有机会,相信了才有可能。” 选择成为你自己才有机会挣脱桎梏,相信你可以做到,才有可能做到。 温宛冰呆怔住。 傅珺雪一直在引导她,遵循内心,选择自己想要的。 耳朵越来越烫,傅珺雪的唇瓣摩挲在上面,带着舒服的凉意:“疼么?” 车窗外,红日燃烧着整个江面,洒落下一片斑驳的金光,对岸的山脉苍莽,被称得暗黑。 纹身时能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温宛冰闭了闭眼:“疼。” 傅珺雪凑过去:“吹吹就不疼了。” 话音刚落,傅珺雪贴近她的耳朵,微凉的风包裹住耳朵,肌肤却在升温。 温宛冰轻颤的长睫,蓦地抬起。傅珺雪的唇靠了过来。 散漫又细致地描摹,将那里祸得湿漉漉的,直到温宛冰喉咙滚动出一声,才慢悠悠地退开,带着笑意问:“还疼么?” 温宛冰听出了戏谑,偏过头:“都是酒精,要漱口么?” 傅珺雪笑出了声:“制冷机。” 虽然点很奇怪,但在关心人的制冷机。 温宛冰递了她矿泉水。 傅珺雪攥在手里,片刻后低轻地唤了一声:“温沝沝。” 温宛冰侧头看过去。 最后一点余晖落在傅珺雪的身上,为那张明艳到具有攻击性的脸度了一层柔和又朦胧的滤镜。 在这个盛夏,这人几乎以不可磨灭的姿态融进了她的生活里。 半晌,温宛冰低低回应了一声“嗯”。
第33章 新的广告项目结束后,纹身与耳朵也恢复好可以下水了,温宛冰估算着时间向海聆请了年假。 拿到假条,海聆先看了一眼,一边从笔筒里拿出笔一边随口关心道:“听阿姨说你买了车?” “嗯,接送温星学潜水比较方便。”温宛冰搬出了说服何秀英的借口。 “最近天太热,星星情况也特殊,开车是要方便很多。”海聆想起来前段时间总来公司楼下接温宛冰下班的傅珺雪,又问,“那个开红色牧马人的,是温星和你的潜水教练?” 温宛冰点了点头,觉得海聆的神情有点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眼熟,”海聆拧着眉头努力地回忆,签好名字后,他放下签字笔用手揉了揉额头说,“不过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温宛冰不以为意地提醒:“之前她来我们家吃过饭,你也在。” 海聆“啊”了一声,记起来这么件事,但眉心没有松开:“好像不是那次……”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大约是实在想不起来在那之前还在什么地方看过傅珺雪这个人,最终摆了摆手说:“算了,估计是我记岔了。” 温宛冰也没太在意。 把假条递给了温宛冰,海聆谈起了另一件事:“对了,瑞星[1]的老头子,昨天从南泉医院转到了北城的第一人民医院。” 转去更大的城市更著名的医院意味着病情很严重,南泉市的医疗设备已经不足以应对老头子目前的状况。 温宛冰接过了假条,不自觉地捏紧了纸张边缘,脑海里浮起一些不太好的记忆。 那时,那位老人脸上被岁月刻下的每一条沟壑到他高耸的颧骨都充满了精神气,他的声音如同洪钟,他的梨花木拐杖落下时会震得人心头一颤。 ——“我的儿子一直以来都很优秀!很善良!就是遇到那个女人后他才变的!那个女人以前在酒吧工作的,后来在酒店上班被老板的老婆辞退,什么成分大家应该都很清楚了。离婚才多久?她就有了新欢!她生的那个有病的丫头是不是我儿子的都不知道!而我天真善良的儿子还想着和她复合,与她好好照顾那个有病的女儿。 为什么别人的孩子健健康康的,就她生的有问题?那就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中气十足,每一个字都剜得人心口疼。 “估计是没多少时间了。”海聆把笔往笔筒里扔,没有扔进去,反而砸得整个笔筒翻倒下来,“瑞星内部现在很乱。” 笔筒里面的笔散落了一桌,有几支滚落到了地上,海聆弯腰去捡。 温宛冰掐断思绪,拾起桌面上的笔:“唐明刚从里面出来,就急着接手公司。这几年帮着唐瑞管公司的大女儿唐如应该很不愿意退出吧?” “当然不愿意。”海聆直起身,“要不是碍着老爷子的面子,估计都要打官司了。现在是明着不能闹僵,只能暗着来,两边都在想办法收股权,以拿到瑞星的绝对控制权。” “之前唐如有转3%股权给温星作为补偿,现在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直接转掉,可以把消息透露出去,价高者得得。”温宛冰将手里最后一支笔放进了笔筒,“这事我不好出面,能不能麻烦你找人处理一下?” 海聆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抬眸看向温宛冰:“如果唐明要呢?” 温宛冰面无表情地重复重点:“价高者得得。” 海聆拧眉,很不赞同温宛冰的决定:“这不就相当于在帮那个渣滓!既然是唐如额外给的补偿,转给唐如是不是更合适?” “额外?什么叫额外?你觉得这个补偿是额外?在你心里我姐姐的生命是明码标价么?”温宛冰听笑了,一字一句地咬牙,“他们补偿多少都不够抵我姐姐的命!” 海聆面色倏地发白:“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是我用词不当。” 温宛冰情绪很快被控制,淡声解释:“像唐明那种人,唐瑞一生的心血落在他手上只会被败光,这种结果我挺乐意看到的。唐如要是真有本事对付她这个弟弟,也不差我这个3%。” 3%而已,对于唐家姐弟塞牙缝都不够,能帮到的只有她这一家孤儿寡母。 海聆盯她看着,慢慢的,眼神有些不聚焦,很快又恢复清明,他推着笔筒到办公桌的角落:“你和你姐姐,真的很不一样。如果是小水,她绝对不会转给唐明的。” 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是大半个南泉市,被笼罩在浓郁的夜色里,远处亮着霓虹灯有些朦胧,但也很绚丽。 不知道为什么,温宛冰蓦地想起了傅珺雪。 在这段时间,想方设法让她拾起自己喜恶、正视自己内心欲望的傅珺雪。 “是我扮演她太久以至于您忘了么?”温宛冰淡淡开口道,“我和姐姐,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两个不同的人,做出的决定又怎么会一样。 ˉ 被水包裹住时,就像是身处在另一个世界,脱了了尘世的喧嚣,没有五彩斑斓的颜色,静谧,自由,充满了安全感。每一次潜入到水里,都让温宛冰感觉在经历一次进入灵魂的跳远。[2] 虽然这项运动充满了风险,但十分治愈。 温宛冰觉得温星应该会比较喜欢水下无声宁静的环境带来的安慰和自由。她以为温星那么喜欢潜水的傅珺雪,应该会适应得很快。 然而事实上,这个过程比她想象中要艰难很多。 八月天气炎热,学生放了假,潜水馆每天都有很多人。即便温宛冰之前有空就会带温星来潜水馆学穿水肺装备,提前适应熟悉环境,真正到了下水训练的时候,温星还是出现了很强烈的应激反应。
第一节 课的时候,温星怎么都不肯下水,她站在岸边对着在鼓励她下去的温宛冰放声尖叫,叫声凄厉又尖锐,吓得离得近的胡椒都往后退了一步:“我靠,小星星这是怎么了?” 傅珺雪猜测:“应该是害怕。” 像是指甲划过黑板的叫声引起旁人的不满,过多的关注和周遭的窃窃私语不断地刺激着温星的情绪,紧接着温星开始不断地拍自己的头。 温宛冰心一紧,连忙上攥住温星的手腕制止她拍头的行为,一遍又一遍地叫她名字:“温星,温星,听话,看看我,乖,看着我,姨姨就在旁边,不怕……” 温星挣扎着挥舞手臂,巴掌都落在了温宛冰的身上,自闭症孩子对于力道没有概念,落在脸上的巴掌立马留下了红印,温宛冰顾不了疼,不断地重复语句安抚温星。 直到温星能听进去温宛冰的声音,尖叫声逐渐低了下去。温宛冰把她揽进了怀里,叫声慢慢停止。 温星搂紧了温宛冰的脖子,她将脸埋在温宛冰的怀里,闷声说:“姨姨不好,你怕……” “她是想说她怕吧?”胡椒问。 “小孩子都会分不清你我他的用法。”傅珺雪没好气地用肩膀拱了一下胡椒。 温宛冰有一下没一下抚拍温星的背,感受到她在放松。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突然听到从左后侧传来声音。 “这小孩是不是有神经病的啊,你们不能让她在这里啊太影响其他人了呀。”有来学潜水的孩子家长走过来说道。 傅珺雪蹙了蹙眉,朝胡椒使了个眼色,胡椒立马会意地走到家长身边做起了沟通工作:“这位女士,首先呢那叫精神病神经病是骂人的话,其次这孩子也不是精神病,来来来,我到那边给你们一起说啊,是这样……” 等胡椒把人拉走,傅珺雪蹲下身用手指,缓慢地从温宛冰脸上的红印抚过,轻颤的长睫下敛着心疼,跟着检查温宛冰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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