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衣喊她:“我还没洗,那水也不太脏,倒了多可惜。” 天可怜见,她堂堂女帝,也开始心疼起一盆水来了,还是盆装了不少泥巴的水。 明苏步子不停,回头笑道:“我再打一盆就是,你先坐着。” 一盆水而已,两人共用一下洗个手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一会回去还要再梳洗一遍,换下脏了的衣服。 但明苏心里装着点事,不愿将就。 她打水将木盆清洗一遍,然后捧了干净的水回来。 水光潋滟里,是明苏那灿烂的笑,在晃悠着的水面上有些支离破碎。 沈轻衣看人将水放在自己面前,实在搞不懂明苏的脑回路。 不过也不需要她搞懂,向来雷厉风行的明苏很快就让她明白,对方为什么要不嫌麻烦的重新打水了。 原来是想帮她洗脸。 这几天一直在干农活,明苏手上起了不少茧。 娇生惯养的圆润指尖被粗糙的农活磨砺得同样粗糙起来,沾了水后一点点擦拭脸上的泥印子时,纵是再轻柔,也会有些痒。 偏生那人一丝不苟,像是在雕刻一件艺术品,耐心的,细心的将泥印子擦了好几遍。 沈轻衣垂眸,搁在膝盖上还没来得及洗的手慢慢握紧,指尖稍稍用力,抿唇不语。 明苏坐在沈轻衣对面,干净的手沾了水后,仔细地将对方脸上的泥印子擦干净。 她调皮地沿着泥印子的痕迹,以水为墨,在沈轻衣脸上画了好几根长长的,只有她能看见的胡须。 一左一右,对称得很。 明苏擦干净泥印子,也画好了胡须,稍稍往后退了退上半身,欣赏完她的画作,明眸晶亮的抿嘴偷偷笑了起来。 以水为墨画的胡须,不等沈轻衣发现,就会被炽热的阳光晒干。 明苏笑完,将沈轻衣有些懵懂错愕的表情看在眼里,心情很是美妙。 她重新弯腰,将沈轻衣乖乖搁在膝盖上的泥手放进盆里,只几下那盆里还算干净的水便浑浊起来。 从胳膊往下,一点点将泥土擦洗掉,等洗完那双小手,明苏才起身去井边,重新换了盆在阳光底下晒了一会的干净水回来。 比刚才要温暖许多的水,被人掬起来拍在胳膊上,细小的水流从胳膊滑落指尖,再被人轻柔擦拭,暖洋洋的熨帖极了。 沈轻衣从刚刚明苏那有些莫名的愉悦笑意里回神,看着眼前替她洗手的人,眉眼也跟着愉悦起来。 总感觉,和这人在一处,便是什么也不做,都觉得心情格外美丽。 沈轻衣抬头,天格外的蓝,阳光格外的灿烂,就连这深宫院墙,都顺眼了不少。 要是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就好了。 沈轻衣低头,明苏还在认真帮她洗手,连指甲缝都没放过。 宫城静谧,小院里只听得见哗啦水响,沈轻衣由着明苏翻来覆去的洗,等水开始凉了,那人才停手。 明苏端起木盆,笑道:“好啦,这样就干净了,轻衣你也不用一直将手搁在膝盖上,时间长了多酸啊。” 沈轻衣微笑,她本来就是要洗手的,只是被某人打断了一下。 然后就再也没主动权了。 但是享受了一把被人伺候的感觉,还是挺舒服的,沈轻衣就不打算与某人较真了。 趁着明苏去那边倒水,沈轻衣将摘掉的那些菜叶归拢到一处装在篮子里。 野菜长得好,叶子肥大,往常两人做饭炒菜只摘一把就足够所需,这下将大半野菜都给摘秃了,菜叶子装了满满一篮子还有剩。 明苏涮洗好木盆,打完水过来,将剩下那些抱在怀里,接手沈轻衣手里的菜篮往井边去。 这么多野菜,一时半会吃不完,放着又容易烂掉,沈轻衣打算做蔬菜干。 她们的盐不多,如果油盐不愁,做腌菜也是可以的。 菜干做起来不复杂,清水洗净,然后焯水后沥掉多余的水,晾晒在阳光充足的地方,直到晒成干为止。 吃完早饭过来,到将秧苗栽下去,两人在院里已经忙碌两个多时辰,等清洗完菜叶,太阳的方位过了头顶,显然午时早就到了。 明苏将洗好的菜叶装在篮子里拎在手上,等沈轻衣擦干净手,撑开油纸伞替她遮阳,并排往回走。 直到回了两人居住的偏殿,明苏心里那种秧苗竟然一夜之间长成还栽种到地里去的不真实感,才慢慢涌上来。 然后在沈轻衣忙碌的身影里,沉淀下去,转换成另一种别样的情绪。 上苍还是眷顾她们的,就希望这种眷顾,能多分点那人身上,让她不要如此辛苦。 明苏低头去捡柴火,锅里煮开的水咕噜噜响起,灼热的水蒸汽四散溢开,灶台边是又热又闷。 沈轻衣将菜叶用筷子夹了,一根根在沸水里过一遍,然后放在一边的竹筛里,沥干水分。 大部分菜叶都这么处理,剩下那些午饭和晚饭用来炒菜。 焯水了的菜叶,沥干水分后沈轻衣顺手端着竹筛往外去,打算找处阳光充足的地方晾晒。 明苏将手里的柴火塞进灶里,起身接了沈轻衣手里的竹筛。 本以为焯了一遍水,这么多菜叶应该不重,要不是眼尖瞧见沈轻衣走路有些打晃,明苏还不知道竹筛里的菜叶这么沉。 一个竹筛晾晒菜叶的话不大够,沈轻衣去库房里又找了个出来,正好明苏在院子里搭完架子,将竹筛搁在上边,既能保证日照充足,还不会沾染沙尘。 处理完多出来的菜叶,两人才回厨房继续做饭。 中午沈轻衣做的焖饭,比上次那只有野菜和肉丁的焖饭相比多放了些盐,吃起来就更美味了。 许是现在有可以产出稻谷的秧苗了,午饭时沈轻衣没再谦让,乖乖吃了明苏给她盛的肉多饭少的一碗焖饭。 然后在明苏的催促下,打水洗浴后,回屋乖乖睡觉。 听话的态度让明苏一度怀疑沈轻衣是不是背地里打着什么主意,想要糊弄她。 涮洗完锅碗瓢盆,擦完手路过沈轻衣房门口,明苏透过纱窗看见屋里的人安静睡在软塌上,被子也有好好盖着,规矩的样子惹人喜爱的很。 她笑着看了会,才回自己屋子,闪身进了空间。 早在晨间看到那一夜长大的秧苗时,就想进来看看空间里的秧苗生长情况,碍于沈轻衣在,一直没机会。 这会得闲,明苏拎着水桶浇了遍地,草屑覆盖下的秧苗,长得挺好,却没有水井那处菜地里的奇迹出现。 地里头的秧苗中规中矩生长着,该蹿高蹿高,该打焉打焉,一点都没受水井那块菜地的影响。 唉,神仙要是能眷顾她这空间里头的作物就好了。 沈老头从皇帝老儿那里顺来的百亩肥田,不能被神仙区别对待,真的是白瞎了。 明苏心里感慨一两句便将这种不切实际的奢望抛诸脑后,求人不如求己,这道理她很早就明白了。 蹲在地里将秧苗间生出的杂草清理干净,又去其他地方转一圈,像是领主每日巡视领地般东瞧瞧西看看。 然后明苏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活动的范围从一亩地变成了两亩地。 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 又得一亩肥田可以种庄稼,明苏不顾烈日炎炎,蹲在地里头将刚冒出来不久的杂草清理干净,新土地重新翻整。 才五月初,还能抢着时间重新浸一次谷种,争取在芒种前将种子撒下去,到了秋天还能多收点粮食。 谷种珍贵,明苏虽然从管事那偷学了留种的本事,但在没种出能有收成的稻谷前,保险起见她这次浸的种子不多。 谷种发芽长大后,秧苗栽稀一些,也才堪堪够一亩地的数。 忙前忙后的,明苏这个午觉自然没睡成。 等沈轻衣起来梳洗完,开门在廊下坐了好一会,才看到晒得满脸通红的明苏从院外回来。 抬头瞧眼火辣辣的太阳,她皱眉道:“不是说午时到未时不出去干活吗?” 明苏拎了两桶水送到厨房,出来后坐在沈轻衣旁边,笑呵呵的:“我睡饱了,去厨房才发现没多少水,出去转转醒醒神,顺便打点水回来。” 她吃完饭后就空间、外头两边跑,身上热出一身的汗。 沈轻衣鼻尖轻轻翕动,好像嗅到某种味道,不熟悉,却很好闻,缥缈隐约。 这味道只存在了几瞬,似是昙花一现。 她摸了摸脖颈某处,抑制剂作用下身体没有失控,心里却有些躁动不安。 就像是孤独许久,好不容易找到与心灵契合的伴侣,却不小心将对方弄丢了。 沈轻衣幽深的眸定定看了会明苏,那人用毛巾擦着脑门上的汗,还笑呵呵的继续说着:“上午才栽的秧苗,我也担心这种天气它们受不住,所以顺路过去看看。” “轻衣,我这可不是去干活哦,只是去转转。”临了她还要强调一遍,生怕沈轻衣不喜似的。 稳了稳心神,沈轻衣替她将没擦到的那些地方重新擦一遍,“也没说不让你出去,但未时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出去也要注意些。” 明苏点头:“知道啦,下次会注意的。” 这么乖巧的人,她身上的那好闻的味道,怎么就那么狡猾呢? 沈轻衣心思偏了一瞬,然后收回手,将手帕攥在手里,笑道:“一会还是去开荒吗?” 明苏想了想,除了开荒,也没其他事可以做,便点头道:“就剩那点石头地,开出来以后种什么也方便。” 下午的工作安排就这么敲定了。 明苏回屋简单洗浴了下,换套衣服后出门,看到沈轻衣挎了竹篮站在廊下,篮子里边是要洗的衣服。 见明苏出来,沈轻衣笑着扬了扬胳膊上的竹篮:“要洗的拿过来吧,我一起洗了。” 这几天的外衫一直都是沈轻衣帮着清洗,明苏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的回屋去拿衣服。 两人所做的工作,没有谁轻谁重那一说,不过是各尽所能,商量着来。 明苏心里自然是想让沈轻衣什么都不干,乖乖待在院子里养身体,可那样沈轻衣会不开心。 毕竟那人可不是坐享其成的骄纵性子,平易近人得有时候都忽视了她是女帝的事实。 大概也就是这平易近人,让明苏在一开始就喜欢与她相处,甚至为了沈轻衣不惜与丫鬟们决裂。 有的人,如珠玉蒙尘,稍稍雕磨,就能绽放出不一样的光彩。 沈轻衣于明苏,便是这样,同样,明苏于沈轻衣,也是如此。 她们相携着往水井那边去,路上或闲聊,或安静赶路,到了地方一个打水,一个浆洗,不需要言语只一个眼神就能清楚对方所思所想。 午时过后,小院就没什么阴凉地方了,浆洗衣服的话,得顶着烈日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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