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日她告诉丈夫自己要去拍电影,丈夫不满,又一次挑起这个话题,她忍不住吵了一架。那是她第一次违背丈夫的意思,他非常生气,逼问她是不是出轨了。水野把这些年的苦衷都哭诉出来,可是丈夫无动于衷。她伤心得离家出走,住在了朋友家里。 受这件事的影响,这周她的情绪差到了极点,说台词的时候就像在对丈夫喊话。那个场景拍了无数遍,却完全抵不了她心中的痛楚。 “我是不是不该让她来演?”沈澜沧迟疑,“我害怕电影的情感会助纣为虐,加剧她的苦恼。” 罗谣握着她的手说:“我倒觉得拍电影给她提供了一个情绪出口,如果她什么都不做,依然每天围着丈夫转,才真正会加剧她的苦恼。” “我之前一点也不了解她,只知道她是咖啡店老板。我以为她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用愁。后来姚岑和她熟了,才告诉我很多不为人知的事。其实她很有才华,但结婚做了家庭主妇之后,就放弃了那些理想。” “那当初为什么要结婚?” “不知道,可能年轻的时候没想好,或者身边的人都结婚所以她也结婚了。” “我妈年轻时就是这样,所以最后她逃了。如果她不走,可能也是这个下场。她倒是不会做家庭主妇,但只会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舞蹈老师,无法站上更大的舞台。”罗谣叹气。 “你上次不还说永远恨她吗?” “我理解她,但不代表我原谅她对我的所作所为。”罗谣揪下一团狗毛在手里撕扯,扯完团成一团扔在地上。 她气愤地说:“要我看,水野应该赶紧离婚,不然有了孩子,那个孩子就会沦为下一个倒霉蛋。” 沈澜沧看着她嗤嗤地笑。 “笑个屁。”罗谣每次说这三个字时都忍不住笑出来。 “你生气的样子特别可爱。”沈澜沧捏起她的脸。 罗谣把地上的狗毛踩扁,说:“不过世界上真的有什么都不用愁的人吗?” 沈澜沧歪头思考,说:“也许有吧,但不是我。” 她自顾不暇,也无力拯救别人,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水野。她只能理解别人的悲伤,却不知道怎么帮他们走出来,所以她时常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点上她不如姚岑,姚岑总能想出各种办法让人平复心情。昨晚她们通电话时,她说已经把水野哄好了。她就像人体充电宝,为那些焦虑的、困惑的、苦恼的人充满电。 “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了。”罗谣又薅了一团狗毛。 沈澜沧说:“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或者苦恼,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罗谣笑道:“明天来看我跳舞吗?” “你不介意?”沈澜沧问。 “你的话我就不介意。” 为了这句话,沈澜沧星期六起了个大早。昨天她们聊到很晚,走的时候连丸子都没力气送别了。早上她喝了杯咖啡勉强提提神,吃了点面包就奔赴新宿。 无论前一天多晚睡觉,罗谣上舞蹈课的时候都精力充沛。沈澜沧去时课已经上了一半,罗谣没有发现她的到来,她依然和杏坐在旁边,两人交流对别人跳舞的感想。 罗谣跳的和上周一样,不过肉眼可见比上次跳得好,沈澜沧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练习的。跳完之后罗谣才发现沈澜沧来了,她蹲在门口,朝玻璃上哈了一口气,写了一个“澜”字。写完又埋起脸对沈澜沧笑。 杏过来拍她的肩膀。她对门外的沈澜沧打了个招呼,问罗谣:“喜欢的人?” 罗谣合上嘴巴,却控制不住嘴角。她点点头。 “和好了?” “和好了。” 杏看着她的样子无奈地摇头,堕入情网的人总是像个傻瓜。 罗谣确实感到自己变傻了,今天是她变傻的第五天,也不知道会傻多久。不过她终于不用每次上舞蹈课再往窗外看了,站在桥上的人如今已经站在了她看得见的地方。 老师说她比以前有精神,揶揄她去哪治好了软骨病。杏说那是因为找到了好医生,说完她就跳开,躲避罗谣的拳头。 罗谣在教室里打闹的时候,沈澜沧在外面发消息。她告诉主唱,事情已经解决了。主唱问她,成了?沈澜沧说你用词太老气横秋。 快说到底怎么样了?主唱恨不得让脑袋顺着网线爬出屏幕。 复活了。 你先说的? 不是。 懦夫! 走开! 回国带来见见。 你应该不会见到她……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小气鬼。 忙去了。 滚吧! 沈澜沧心情复杂地发完消息,教室里就下课了。罗谣和杏换好衣服,慢吞吞地落在后面,人都走尽了才出来。杏走到两人面前,咳嗽一声笑道:“恭喜呀。” 罗谣肉笑皮不笑地斜了她一眼,沈澜沧倒是直爽,说:“谢谢。” 杏笑着跑走。她们抱了一下,走下楼去。 为了跳舞,罗谣把头发盘起来了,沉甸甸坠在脑后。她打开头发,头发自然成卷,比她自己卷的还要好看。她的脸上是运动后会出现的红晕,鬓角上一层细汗黏住碎发。 沈澜沧撩起她的头发,说:“我想接吻。” 罗谣愣了几秒,随后笑着把她拉到三楼。那层的人搬走了,没有人在。 她们站在窗边接吻,沈澜沧紧紧抱着她,好像她马上要走一样。 拥抱的时候,沈澜沧看到楼下人来人往,听到楼梯间回荡着杂乱不堪的脚步声。世界好大,她们的小世界就嵌套在这个复杂的大世界里,飘飘荡荡,漫无终点。 “我下午还要拍摄。”沈澜沧抚摸罗谣的头发,这个吻和拥抱都带有夏天的热烈和黏稠。罗谣亲着她的脖子,说沈导加油。 沈澜沧知道自己今天一定还会想到这个吻,在所有的时间缝隙中,在所有她对自己失望、感到愤怒和无力的时刻,她会靠这个吻活下来。
第42章 沈澜沧吃过午饭就赶回去拍摄了,罗谣独自在新宿逛街。和沈澜沧在一起之后,她独处时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和沈澜沧一起的是另一个罗谣,她需要审视那个罗谣和自己有何不同。 她已经沉入激情的海洋,时常有溺水之感,这是以前的她无法想象的。她的身心被激情支配,对爱的渴望破土而出,在每一个细胞里开花。 她劝自己要理智,就算恋爱也不能让自己完全被淹没,可一见到沈澜沧,所有的矜持和克制都烟消云散,被她压抑的感情仿佛就在等这一个突破口。它们势不可挡,击溃了她脆弱的防线,占领了整个心房。 如果对自己诚实一点,罗谣会承认她非常享受,她甚至在等待更强大、更排山倒海的激情来吞没她。 为了不独自度过漫长的下午,罗谣把祁迹叫了出来。祁迹刚起床,脸也没洗,衣服也没换,罗谣只好自己先逛了几家商场。 她买了两件衣服和一对耳环,这是她本学期第一次支出此类款项。她拎着纸袋,一边哼歌一边在天桥上等待。 半小时后祁迹匆匆赶到,头发只随便梳了一下,东一绺西一绺地披着。见到罗谣,她问:“怎么今天这么有兴致?上周还哭哭啼啼的。” 罗谣在她头上锤了一下,说:“再说就请回。” “你就会欺负人!”祁迹冲上来咬她,被她按住脑袋。 她们满街找吃饭的地方,意见总是不统一,祁迹看哪家都想进,进去跟店员寒暄一阵,看了好久菜单,又说换一家。罗谣跟在她后面,专门赔笑脸,说抱歉哦,我们下次再来。 “做过店员的人就是不一样哦。”祁迹小小地讽刺她,“出门在外都这么有礼貌。” 罗谣挠她痒痒,说:“我的礼貌只在面对你的时候消失。” 祁迹笑着跑开,她知道要是再不选一家,罗谣就该爆粗口了。最后她们总算坐进一家酒吧,祁迹先薯条薯片各点一份,必须吃点垃圾食品解馋才好喝酒。 “话说回来,上周六你到底怎么回事?”罗谣就知道祁迹肯定还会提这茬。 上周日早上,她趁祁迹没醒就跑了,现在祁迹可算逮到人,要是不问个明白她就枉为八卦急先锋。一旦她知道了,就等于整个宿舍知道了,因此大意不得。 “没什么,谁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呢?”罗谣装作心里还愁云密布的样子。 祁迹当然不会傻到相信罗谣永远像她表现出的那样快乐,她说:“为什么呢?” “非得要个理由吗?” “既然不开心,那肯定有理由嘛。无外乎就是学习问题、家庭问题和感情问题,你是哪个?我觉得肯定是感情问题。”祁迹变成明察秋毫的断案神探,带上一副眼睛就能上岗毛利侦探事务所。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祁迹趴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女人的直觉。” “我呸!” “告诉我嘛,是不是跟那个男的有关?” “哪个男的?”罗谣装得像第一次听说,实则给自己争取时间,想个蒙混过关的法子。既然祁迹提到了田中,不如就借题发挥。 祁迹把罗谣刚夹到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牛肉抢走,说:“就是那个跟你合照的男的,到底是谁,老实交代,不然绝交!” “只是便利店一起打工的同事,不信你下周去便利店看看。” 祁迹眯眼打量她,看她是否说谎。 “那你心情不好是因为他吗?”她问。 “算是吧。”罗谣在心里对田中默念一百遍对不起。 “什么情况,被甩了?”祁迹想象不出来罗谣居然会被甩,被甩之后还痛哭流涕。 “不是。”罗谣开始瞎编,但也算不上百分百瞎编。 她说田中上周约她出去玩,向她表白,但她拒绝了,田中伤心欲绝,她因此有负罪感,所以一时间有些难受。 祁迹难以置信:“负罪感?你有这东西?” 罗谣露出假笑,说:“你也可以单方面理解为,我觉得很麻烦。” “原来是这样,”祁迹依然那么好骗,“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你什么事情都不和我们说,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好朋友就要无话不谈、推心置腹吗?” “至少可以互相排忧解难嘛。你之前帮了我那么多,你遇到事情,我当然想帮你啦。”祁迹又把牛肉放回罗谣的盘子里,“不过那个男生也真是的,明知道没有结果还跟你表白,傻不傻呀。” “他又不知道我会不会答应,兴许我就答应他了呢。”罗谣吃掉牛肉,又喝了一口酒。 “就算你答应了,你们还是没结果呀。学期一结束你就回国了,难道你们还能异国恋吗?” 罗谣低头不语,良久,才说:“但如果我答应,至少这两个月可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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