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挽苏承认她很欢喜,身体里冰封许久的角落,开始发热,发烫,如置身于夏日午后的露台上,她将阳光涂抹在身上,感到恍惚又痛快。 “挽苏,还去吃饭吗?” 游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凌挽苏回头,见她温柔的面庞含着宽容的笑意。 每个人的气质都像不同的季节。 如果梁见舒让她想到冬天,落雪和冰湖,那么游槿则更像春夏之间的时期,柔婉得恰到好处,让人心神安宁。 可气质上的季节并不能予人相应的感受。 梁见舒的冷时常能让人心底发烫。 而游槿恰到好处的温度,却会让她一瞬间冷静。 燥意被冷却后,重归于平静。 她对游槿,就像对所有朋友,欣赏,尊敬,却不会为她起伏心境。 她由此确信,她跟游槿最多只能做朋友。 跟一个性格相似,人品近乎完美的人交朋友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但这不意味着能产生感情。 有了方才梁见舒撩拨的对比,再看游槿时,她清清楚楚感受到自己毫无波澜。 她换上对朋友才有的笑容:“去啊,为什么不去?” 游槿却一副早已看破的样子,“你说跟我去吃饭,是想故意想把她气走吧。” 凌挽苏目光一闪,也没否认。 游槿笑道:“人既然已经走了,你跟不跟我去吃饭都没关系,如果忙,我就先回去了。” 她已经挑明至此,凌挽苏若真说不想去,似乎太伤人。 “我也正好没吃,走吧,我来请客。” 游槿不再推诿,坦然地应道:“好,谢谢凌老板。” 两人都不想开车,挑了个近处的餐厅,并肩往附近商场走去。 夜风还带着白日的闷热,吹不动懒倦的发丝。 游槿说:“她还喜欢你吧?” “她的意思是这样。” “你也还喜欢她,只是暂时没有想好,是不是?” 凌挽苏迟疑了,看向游槿的眼睛,不确定聊这样的话题好不好。 游槿与她对视上,在满街的灯光里温润而笑,“你放心,我们现在是朋友,我跟顾甄一样,希望你过得更好。” “跟我做朋友,真的会开心吗?” 凌挽苏不想装傻下去,“如果不开心,不一定非要在我身边,我们以后可以保持距离。” 游槿挑眉,露出一丝俏皮,“不会吧,她才重新找你,你就要推开我了吗?怕我做你们的拦路虎?” “我不是那个意思。” 凌挽苏忙不迭地否认,被她说得无地自容,“在她今晚来找我之前,我就预备跟你保持距离。你终究不是顾甄,她对我的要求是给她朋友的陪伴,我能给,所以问心无愧。但你……” “我也一样。” “旁人退出了,我怕你孤单,就想多陪一陪你。但我对你的要求,也仅是友人之情,我不奢望从你身上得到你给不了的东西。而且,做朋友要比恋人更长久。” 游槿说完,半是诧异地问她:“我分明很知足了,也因为认识你而高兴,难道你因此对我有愧疚吗?” 凌挽苏自嘲:“你这样说,我会误以为我是特别值得人付出的人。” “你本来就是啊。” “不,是你太完美,才会真诚又体贴地待人,并不因为我多好。” 凌挽苏很清醒,游槿这样的人,跟谁在一起都不会辜负别人。 她若真想步入一段恋爱关系,易如反掌,现在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很不值得。 “挽苏,我们就不要互相夸了,很奇怪哈哈。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我也不会委屈我自己。” 游槿不想继续聊自己跟她,没有结果,反而会更糟糕。 “你在考虑复合吗?” “目前不考虑。” “为什么?”游槿说:“你们当初分开似乎闹得很僵,还不能放下吗?” “我看见她的时候免不了心动,这没办法,她就长在我审美点上。而且我喜欢过她,跟她朝夕相处过,对她的感觉永远不一样。 但我不能像初遇到她那样了,受了诱惑就冲动地追上去。明知心里隔阂难消,还要去尝试,很大概率会重蹈覆辙。就算我能承受,对她来说,也是一件伤害。” “也许她愿意呢。” “你不了解她。” 凌挽苏口吻心疼:“她在感情方面,没有表面看上去的强大。如果我贸然跟她复合,以后再因为某件事离开,她会因为我的不负责而陷入更深的痛苦。现在,起码她看上去还不错,就算生活里没有我也可以。” 她也在间接告诉游槿,她不能不负责任,随意答应追求。 没在一起过,最多也就是遗憾。 可是如果答应了再要离开,给别人留下的就是痛苦了。 游槿听明白了,心想,凌挽苏让人喜欢也让人无奈的一点,就是太善良,也太理智了。 有种温和的冷酷感。 她可以完全不考虑那么多,随着心意或者欲念。 想跟梁见舒在一起就在一起,至于再分开会怎么办,那是梁见舒自己该考虑的事情。 她也可以玩弄别人的感情,喜欢她的人很多,若她需要,她愿意,多的是人心甘情愿。 就算被她骗上一阵子再甩掉也满足。 但她偏不,她眼里只看喜欢的人,宁愿空窗,也绝不会考虑不喜欢的人。 正是知道自己喜欢她哪一点,游槿才从不强求。 如果凌挽苏轻易妥协,抱着凑合的心思来答应自己,那就不是凌挽苏了。 她笑了起来,凌挽苏不明所以,以为她伤心过度,难过地说:“对不起。” “是我该跟你说对不起,我让你困扰了。” - 总裁办公室里重新有了玫瑰花,还是红玫瑰。 戴远航心里一惊,他都忘记这层冰窟多久没出现这种鲜活的东西了。 之前一年,秘书说了,梁总吩咐过,不许再放任何植物,瓶子花盆什么的通通都要撤掉。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他一向是夸张派,任何心事都要像个演技蹩脚的演员那样挂在脸上,眼神惊讶得让人想忽视都难。 梁见舒被他闪了眼睛,蹙眉,还没问到答案就已经不耐烦:“你怎么了?” 他指指桌上的花瓶,“你复合了?” 眼睛一瞬间淬进冰,梁见舒忍着火气,“没有。” “那就是遇到第二春了?” 戴远航没看出她的情绪,兴致勃勃:“你别死心眼,不合适就下一个。你不年轻了,趁着还有精力,多去体验。” 精准踩雷。 “不年轻了?”梁见舒品了下这话,挽苏一直没提,导致她自己都忘了,年龄差距这么大,自然有代沟。 相比而言,还是游槿更合适。 戴远航这下看懂脸色了,坐下来跟她解释:“我没有说你年纪大的意思,梁总春秋正盛,我是劝你及时行乐。” 这奉承话让梁见舒朝他笑了一下,笔帽戳了戳桌上的文件,问了他几句情况。 聊完之后,很自然地说:“这个项目你过去跟吧,别人我不放心。” “你要把我发配边疆啊?” 戴远航内心一百个拒绝,语言上更是:“你知不道我只要出长差家里就要起火,风险多大,你不能自己离婚了就要拖我下水。” 梁见舒脸色阴沉,“工作时间,这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戴总监,你在跟我扯什么?干不了可以回家,每天陪你家人。” 出了办公室,戴远航进到电梯,攥紧拳头,咬紧牙关还是痛不欲生。 “她肯定有猫腻了。” 欺负完表弟,梁见舒恶劣地高兴了一会。 但极短暂,忽又消沉下来。 目光盯在红色玫瑰花上,咀嚼着那抹艳丽带给她的从心底蔓延开的不适感。 半小时后,她离开办公室,驱车前往墓园。 除了必要的祭奠,她从不靠近这里,前几十年,都在拼命躲这个地方。 因为这里不是可以放松的地方,是她一切痛苦和疾病的源头。 她不怪她父母,但幼年时**年陪伴所积攒的那点爱意,早就被几十年别离的岁月所分解殆尽。 她多数时候想不起她父母的容颜和性格,想不起一家三口在一起是怎样相处。 自然也就无法想象,如果父母都在世,她在过怎样的生活。 这半年,她一改从前的逃避,时常在心绪不稳时过来,直面心底的痛苦。 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已经十分陌生。 梁既。舒媛。 她在某一天里,忽然有兴致比对她的长相是跟父亲更像,还是母亲更像。 可能因为照片拍摄问题,好像跟谁都不太像。 但夫妻俩长着夫妻相,他们的孩子也是消瘦修长的脸,为此有了一家三口的感觉。 在这个过程中,她感觉到,她在跟这两个人以及她自己和解。 无论他们离开得多早,始终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无数线索。 已近不惑之年,她想清楚了,能将她从永恒的黑夜里捞出来的,并非医生、药物,或是某个让她喜欢的人。 安宁不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而在心里。 她要学会自愈,以正常且稳定的心理状态,去争取想留住的人。 可惜,她喜欢的人现在不喜欢她,说什么也没用。 就像父亲出事后,她以为抱紧母亲就可以抱住最后的希望。 结果一无所有。 天气本就阴沉,往回走的路上,天色迅速转变,电闪雷鸣。 她正欲加快脚步去停车处,刚一迈步就停下。 突然有了记忆,妈妈去世那天,她好像也听到雷声。 这像是她妈给她的回复。 于是她渴望淋一淋雨。 - 看完顾甄的小说,凌挽苏抑郁了几天,这人自己没心没肺,剧情可谓是惨绝人寰。 不太开心地说:“你果然是直女,能把两个女主虐成这样,要是我写,根本就下不去手。” 顾甄扬起下巴:“有道理。” “你现在还直吗?” “当然啊。” 凌挽苏嘲讽,“今天怎么有空找我,梁真跟别人玩去了?” “她这几天都没时间,说在医院……”顾甄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突然闭了嘴。 知道她为什么闭嘴,凌挽苏装作淡定地问:“她不舒服,还是别人?” 顾甄瞒了几天,压根没想告诉她。 “嗐,可能是腻了,随便找个理由不见我。”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凌挽苏严肃地问:“你不喜欢我再跟梁家的人有瓜葛吗?” 顾甄从沙发上坐起,“我有什么不喜欢,你要是说你没梁见舒活不下去,想复合,我第一个支持。但我怕你被牵着鼻子走,明明过得好,没有那些念头,却因为心软又掉进去。你知道了,除了心烦意乱,又没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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