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回,铃声在往常的千篇一律中,有了一点不同寻常。 顾甄心里忽有预感,毫不迟疑地站起来。就见梁真穿着一身蓝白色的小裙子,背着卡其色的书包站在柜台前。 清爽娇贵,像一枝玉兰,还在树梢上,没沾着尘土。 哪怕她学着吸烟学着醉酒,可是她每每出现在书店时,都是最澄澈的模样,眼睛里永远有她这个年纪的明亮。 所以顾甄对她坏孩子的那些行迹,不觉得恼,也不急着逼她“改邪归正”,只觉得梁见舒失职。 但人家的家事,她不能管,只能时不时提醒凌挽苏让梁见舒用心点。 那股心疼让她在小说里塑造人物时,一边写一边觉得胸闷难受。 明明人物跟梁真没关系,可能因为受过她的指导,总觉得她们直接有共通的情感。 顾甄想了很多,却没什么要跟她说的话。 “买书吗?自己去挑吧。” 说着重新坐下,打开手机。 随手点进“天气”里,津津有味地看着,露出很忙的表情。 梁真绕到她面前,上上下下打量她几眼。 她还是没变,散漫悠闲,什么都不当回事的样子。 这种熟悉感使梁真放松许多,见不到的这段时间,她始终处于紧绷状态,现在看见了人,发现什么都还是原样。 “小说写完了吗?” “还没,准备收尾了。”可惜,卡在结尾处了。 梁真问:“结尾打算写甜还是be?” 瞥她一眼,被她乖巧的样子骗到,顾甄把那句“跟你有什么关系”咽下去,回她道:“你不是让我写be吗?” 那就写个悲剧吧,很多经典作品都是悲剧。 梁真极没有原则地笑起来:“我当时心情不好才说be,现在觉得he也行啊。” 忍不住白她一眼,合着心情不好就吓她,毁她小说是吧。 搞得她真以为这姑娘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结果问了凌挽苏,人天天忙着乖乖学习呢,成绩还进步了。 “你就别管了,安心读书吧,我自己慢慢琢磨。” 顾甄被她盯得坐不住了,索性站起来,收拾起东西。 “好久没见,你有想我吗?”女孩子的声音放得轻缓,似乎也知道这样的话不合适。 “梁真。” 顾甄不大高兴,想到之前的事:“你别在这里拿我当工具人,故意害我了。马上你妈又要杀来,找我兴师问罪,再把我店给关了。” 梁真没有解释,“她不敢了,你放心。她欺负你,凌阿姨就不理她,她怕得狠。” 她这么说自己妈,把顾甄给逗乐了,幸灾乐祸道:“你妈居然会怕老婆,我以前真没想到。她接近挽苏时,我还觉得她别有用心呢,总担心挽苏吃亏。” 现在看来,梁见舒那时候就是上头了,心思很单纯,把人骗回家呗。 梁真笑了下:“你怎么现在就能确定当初不是别有用心了呢?” 她言语上的恶作剧,顾甄已经习惯了:“别在这搅和,非要做熊孩子干什么?” “我找存在感呗。” 见顾甄投来没好气的目光,她灿然一笑:“开玩笑的,你瞧,你这不就睁眼看我了嘛。” 顾甄不跟她纠缠,拎包准备跑路:“我有事先走了,你要逛书店就逛,不逛就回家写作业。” 梁真使出杀手锏:“我妈出差去了,今晚我打算去喝酒,一起吗?” 顾甄果然停步,转身看她,严肃地说:“我的建议是,不要去,那种地方不是安全地方,早点回家更好。如果你偏要去,我管不着,我就不一起了。以后都不要喊我。” 顾甄快步出了店,打开门时,铃铛声再一次传入耳畔。 梁真静静地待在原地,嗯,她这招没用了,也不会有人永远上她的当。 “以后都不要喊我。” 她点了点头,离开。 - 亲自到当地考察项目选址,工作结束,梁见舒跟戴远航一起吃了顿简便的晚餐。 戴远航兴奋地问:“你看到那个热搜了吗?” 梁见舒淡定道:“周未盈代言某果汁。”元青已经跟她说过。 这条能上热搜的原因,一是因为既匀花了钱,而是因为稀奇,当红的女主在那么多奢侈品牌中,接了个果汁的广告。 “还有一条。” 戴远航提醒她去看:“排名比较靠下,说想做既匀集团的总裁,条件是必须疼老婆。” 梁见舒皱起了眉。 戴远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嬉皮笑脸道:“那篇文章里说,前有我姑父梁匀甘愿为了老婆做一辈子的丁克,后有你梁见舒帮老婆追星。” 周未盈近来热度大,找她代言,自然是看中她的商业价值。 但元青跟她沟通之后,梁见舒询问了凌挽苏的意思,两人不介意推波助澜。 比如既匀某员工对外爆,“代言人是我们总裁定的,好像因为她老婆是粉丝,广告拍摄当天两人还去现场了。” 当时的爆料下面,评论区纷纷表示羡慕,当然,说酸话的也有,只不过没人在意。 梁见舒本不喜欢这样的营销手段,爱妻人设是她叔叔玩剩下的。 但是,这种热度对推广来说是件好事,死马也能医活。而且她不一样,她真心实意,并非是虚假人设。 她饭也不吃了,找到那篇文章,读完眉头锁得更紧。 公司虽然安排了爆料和热搜,却压根没提到上任总裁的事,话题怎么会被带偏呢? 她发给元青,[撤下去。找到文章的作者。] 戴远航不知道她的忧虑,还在闲聊模式:“哎,你跟挽苏吵过架吗?” “很少。”梁见舒答。 “也就是说吵过?” 戴远航没想到还真八卦着了,很难想象,“一般谁先低头啊?” 他的问题太多,梁见舒当作没听见,放下手机,继续吃饭。 戴远航自信一笑:“你不好意思说了吧,挽苏脾气那么好,肯定是你经常生气,她哄着你呗。” 梁见舒看着他:“戴远航,你现在的表情很蠢。” 脸上瞬间失去所有笑容,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戴远航心想,给我说中了吧,哼。 - 疗养中心。 戴凤看着显示屏上的内容,咬紧一口细牙,“不愧是梁家人啊。” 梁匀在世时当众说过的话被集到一篇文章里,甚至还有相关视频。视频中,他要么在采访里甜蜜地谈起妻子,要么就是给老婆开车门拿包。 最后总结,是有钱人里的一股清流。 然后是梁见舒跟凌挽苏的事,因为老婆爱喝果汁买下一个厂,因为老婆喜欢周未盈就去谈合作。 时隔多年,梁匀的话字字句句仍如刀子,跟着梁见舒凌挽苏,以及那个当红女星呗一并炒起来。 收获名的,收获利的,成了个共赢局面。 却在放别人的血。 到达疗养中心,凌挽苏被戴凤的人拦在外面,说她有话单独跟梁见舒说。 猜到是些自己不能听的公事私事,凌挽苏很是理解,让梁见舒先进去。 这些人的秘密,她不想听,也不敢听,以免噎着自己。 坐下片刻,端起茶水饮了几口,忽听见里面传出杯子碎地的声音。 凌挽苏站起来就要往里走,被人挡住道:“您坐下稍等,等夫人喊了再进去。” 想到梁见舒说戴凤过去经常体罚她,凌挽苏就担心得要命。 作为旁观者,她根本感受不到长辈对晚辈的爱。 梁匀跟戴凤收养梁见舒,更多是出自义务。 哥嫂双双去世,只留下一个亲侄女,不抚养说不过去。 况且两人膝下没有孩子,梁见舒是现成的继承人,于是就拉来养了。 或许有爱护和疼惜,比如尊重梁见舒的喜恶,家里过年也不许出现红色元素。 但毕竟不是亲生孩子,也没有养孩子的经验,加上那时候梁见舒都九岁了,让他们把梁见舒当成亲生孩子不切实际。 因此,教育方式便显得有些粗鲁和原始。 是拿要求成年人的标准要求孩子。 所以这声刺耳的破碎声让凌挽苏生怕是砸在了梁见舒身上。 她脸色不好看道:“我不进去,你让我敲门问问。” “夫人说了,请您安心等待。” 凌挽苏不理,刚要绕过去又被拦下,那人好心劝道:“夫人疼梁总,梁总也最听夫人的话,您不必去问。” 凌挽苏冷静下来。 也对,还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或许只是单纯碰掉了什么。 即便是戴凤动了手,但梁见舒那么大的人了,不会不知道躲和喊。 她都没怎么样,自己这时候进去又有什么用呢。 若这是在自己家,她听到不对劲,早就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但这里是戴凤的地方,她的失礼只会让梁见舒难堪。 她重新坐下,提心吊胆地等待。 看着脚边的碎片和湿掉的鞋子,梁见舒波澜不惊:“那篇文章我不知情,已经让人撤下并去查了。” 但她心里清楚,查到也没意义,多半只是些无聊的网友,借热度发挥。 因为外人并不知梁匀是什么样的人。 戴凤看不出她是真话还是假话,冷笑一声:“就算你不知情,你自导自演的爆料不也是一出好戏。” 若不是因为她往这方面营销,怎会有这篇文章和这些视频。 “我只是配合工作。” “你配合谁的工作?既匀集团什么时候开始做食品了,谁同意的?你就为了去哄女人,砸着钱肆意胡闹。” 戴凤怒道:“我跟你叔叔最怕的就是教出废物,你真是越大越昏头。” 梁见舒很平静:“您放心,我会处理。” 凌挽苏被喊进去时,地上的狼藉还没收拾。 梁见舒神色如常地坐在沙发上,目光温和看过来,让凌挽苏稍安下心。 戴凤看穿凌挽苏的心思:“怎么,你担心我打她?” 凌挽苏道:“当然不是,我是怕她不小心伤着了。” “她爸妈走得早,是我养大的孩子,我比你疼她。” 话风一转,戴凤又道:“但打了也不要紧。” 凌挽苏不赞成这话,正要开口,梁见舒就跟她说:“喝点水吧。” 示意她不必争。 凌挽苏便忍下了。 戴凤问梁见舒:“结婚这么久了,挽苏知道你父母是怎么走的吗?” 梁见舒愣了半天,旋即想明白,婶婶因她被戳了伤疤,要还回来了。 “我没说过,以后再告诉挽苏。” 凌挽苏接道:“没关系的,我不好奇,见舒想说的时候再说。” “也不是需要藏着掖着的事情。” 戴凤轻描淡写地说:“一个是意外身亡,一个嘛,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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