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小竹子擦了擦手上的汗,大冬天的觉着身上起了一层汗。“睁开眼睛吧。” 云卿深深呼吸,缓缓睁开双目,攥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眼前,是模糊一片的花白,云卿闭上眼睛缓了下,耳边是小竹子颤声的语调,“姐姐?” 再次睁开眼睛,仍旧是模糊一片,云卿嘴角却泛起笑意,比起过去的一片黑暗,现在她终于可以视物了! “你闭上眼睛缓一下,再睁开。”刀岚风说道。 “五姐,你能看见了吗?” 云卿这次再睁开,虽然依旧有些模糊,但她还是循声望了过去。“陶依,不对,现在是小棠一?” “五姐你能看到我了!” “五姐。”三娘转到她身前,云卿同样笑道:“三娘,竟和我想的一样美。” “刀前辈渺空真人,多谢二位前辈再造之恩。”云卿说着俯身下拜,刀岚风并未拦着她,等她行了礼,方才道:“救人乃医家本职,不必多谢。” 孙佐站在门口,见状一把搂住身旁的漠城,“师傅师傅!公主能看见了!咱们这趟总算幸不辱命!” 漠城将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脸上的笑意却是如何也藏不住。 “漠师父,今日可当得一句,多年未见?”自她及笄后,漠城出入江王府便未曾再见过云卿,当是真多年未曾相看。 “恭喜公主了。” 众人都见了个遍,刚才躲到身后的小竹子还是未敢上前。云卿转过头,她从方才就在找她,见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好笑的同时更觉心酸。她走到小竹子的面前,细细打量着她,过去也曾摸过她的脸,却始终不如亲眼所见来得生动。 “小竹子,都长这么大了。”云卿抚过她的面颊,有泪不觉落下,“这些年,辛苦你了。” “姐姐。”小竹子努力忍下呜咽,可那泪却仿佛不受控制般决堤而下。“姐姐!”她上前抱住云卿,再不去管礼数身份,这一刻,云卿只是她守护多年的姐姐,是她世界里最明亮的那束光。而此时此刻,这束光终于将她自己的那一方暗角也尽数照亮,自此以后,她的姐姐,一生只余平安喜乐。
第99章 选秀 元怿自接到云卿回宫的消息, 便让人准备,没多少日子就到年节了,这次过年她不准备让陶依她们回去, 一家人在一起, 过一个团圆安乐的年。 而在年节的档口,另一桩事却让她颇为头疼。 朝中的文武官员不知是因着风声先动,还是老狐狸们灵敏的感应能力提前预知。近到年关, 竟然不少人上疏请奏准备选秀事宜。偏生用的理由让人驳也不可斥也不行:皇帝只有一后, 且膝下唯一公主,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 选秀充盈后宫, 以稳国本。 阮舒月进来时,就听蓝钰儿悄声对她道:“陛下今日心情不是很好。” “是为何事?” 蓝钰儿上前一步,凑到她耳边, 说了两个字:“选秀。” 阮舒月听到这两个字,就知道元怿为何动气。旁人不知道皇帝为何迟迟不选秀的内情,她们却是太清楚。 “我炖了梨胶羹。”阮舒月走到御案旁, 旁边跟着的宫女将托盘奉上,她端过来放到元怿的手边, “先别看了,喝点羹汤, 清火的。” 元怿放下奏折,握了下阮舒月的手就要去拿勺子, 可这一握住, 皇后娘娘却没松开。 “你们都下去吧。” “是。” 殿门阖上, 阮舒月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梨羹, “张嘴, 乖。” 元怿被她哄孩子的语气逗笑,就着阮舒月的手喝下梨羹。 “好喝吗?” “甘甜微酸,不似宫里以前的一味甜腻,好喝。” “我自己炖的。” “皇后娘娘辛苦。”元怿一拽她,阮舒月身子一旋顺势坐到她怀中。 “知道你不喜欢太甜的,我特意做的。” 元怿笑意更深,捏上舒月的手臂,“我来给娘娘捏一捏。” 阮舒月靠在元怿的怀里,元怿圈着她,一点一点给她揉捏着手臂。这样静好的时光,如今于她们而言时时有之,她以为她和她的元怿,终于可以安泰自由的生活,现在来看,人生之美好,或许终究短暂。 按住元怿的手,阮舒月坐直身子,转而给她揉起了掌心。批了一天奏折,定当酸痛,元怿笑望着她,“月儿,我不累。” “怎么不累,拿了这么久的笔。今天是不是不高兴了?” 说起这个元怿笑容便隐了下去,阮舒月见状心下叹息:“元怿,自古皇帝都是有三宫六院的,一直拖着不选秀,终究不是办法。” “我知道。”元怿蹙眉,手指点上那摞奏书,“这里面的每个人我都看了,他们上疏又有谁是真的为着我的子嗣江山?不过是想着将自家女儿送进宫,若得一朝荣宠,不说加官进爵也可保得他们平安。”元怿冷笑:“真把朕当作会沉溺女色的昏君啊,这里面的人,十之八九都是要严办的。” 元怿显然动了气,奏书上写的还能听,暗卫禀回的那些不能听的,她都张不开嘴和舒月说。什么皇帝流落民间多年没见过绝色女子才会专情皇后,又怕落得个薄凉之名不好张口纳人,还有那选来瘦马□□准备送给自己的。如此臣工,每日想着的都是如何献媚于上,这样的人若为黎朝肱骨,估计她都不用到郎延拓的岁数就要被人造了反。这帮毒瘤当真是一个留不得! “如此心思,确实留不得。” “快了,洛谦和恒晖那面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再留他们过个年。哼!开春选秀。我倒是要看看,是选秀办的快,还是他们的脑袋掉的快。” 阮舒月闻言,知道恒晖那面的差事定然是办的不错,元怿的计划能如期进行她便也放下心。 “洛谦。”重复一遍方才元怿唤人名字的语调,皇后娘娘一放心,阮大小姐的脾气就要上来,“皇上对待心腹臣子,当真亲切用心啊。” 元怿如今一听她的语气便知她的情绪,知道这又是闹小女儿家的脾气,当下笑道:“自然要用心,尤其是恒晖,恒晖这孩子办事不错,稍加历练日后是个能成事的。” “陛下,恒晖和你同岁。” “是吗?”元怿佯装不知,“他是你的弟弟,自然就是我的弟弟。” 阮舒月被她一绕,差点错了过去,当下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拽过元怿的龙袍,“以后你要称陈卿阮卿。” 元怿忍住笑:“恒晖也要称阮卿?” “他虽是我的弟弟,放在过去,姐妹同嫁帝王家的也不是没有。”阮舒月说完元怿终是忍不住放声大笑,她自己说完也觉别扭,伸手去掐她,“你还笑!” “不笑了不笑了,姐弟,同嫁帝王家,皇后想的当真不同寻常啊。” 阮舒月作势要起身,元怿赶紧搂住她,贴上她耳侧轻声道:“朝臣再博学再勇武,也只是朕的臣子。而你,是我的妻子。” 阮舒月听得心中极暖,本来就是些吃味的小趣,倒也不是真介意。更何况比起前朝,后宫才是她们更难应对的。 “本宫自然是知道的。”皇后娘娘起范儿,揪住皇帝陛下在她腰间作画的手,“可是选秀早晚都要举行,陛下,可是要选取良人闺秀?” “选取良人闺秀?” “陛下方才只是气愤臣工想献媚于上,似乎并不反感选秀。” 这是前朝吃味到后宫了。“我当然不想选秀,只是祖制难违,就算召几个秀女入宫,若不宠幸,一来耽误姑娘一生,二来若有心思不纯者使了手段,于你于我都有妨害。” 听元怿如此说,阮舒月当下正了神色,如何应对选秀之事她自己也是想了多时的。“陛下既然这般说。”她沉下声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本宫便不当贤后,宁可背上妒妇之名,也不会让你声名蒙尘。” “舒月……” “元怿,这次我来护着你。” 元怿听得心中暖热,她盯着阮舒月望了好一会儿,方才将人抱入怀中。“你护着我,我自也要护着你,放心,我必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 云卿回宫这日,正赶在小年节上。古来习俗小年祭灶扫尘,宫里也不例外,送行饺子迎风面,皇后娘娘特赏各宫宫人饺食过节,晚间的家宴上又特地准备好迎面。 元怿登基后,将三日一朝会改为两日一朝会,小年适逢朝会,她特免了早朝,准臣工于家休沐过节。 承恩门。皇帝仪驾设于门前,元怿牵着岁安早早等在了这里。 “父皇,皇姑母还没到吗?” “快了,你皇姑母已然进了城。” “皇姑母是不是能看见我了?” 元怿紧了紧岁安的手,“对,她能看见我们了。” “皇后娘娘驾到!”云卿的车驾没等来,阮舒月嘱咐好宫宴事宜,来到承恩门一同等待。过去这些事有云卿帮她,现在她自己一个人,自然事事都要亲历亲为。 “五姐爱吃的桂花酥,我都让人备下了,饭食口味也都捡着清淡药膳。” “月儿。”元怿握下她的手,她们之间不必多言感谢,一举一动便知晓对方心意。 “你这手倒是热。”元怿并不是内火旺盛之人,尤其冬天,鲜少这般手掌热烫。阮舒月不由担忧:“别是风寒了?” “没有,我是高兴的。”元怿现下瞧着虽平静,心内却是波澜不已。阮舒月看了看她,“棠一不是说了,五姐如今康复了。” “嗯。”元怿轻轻呼吸,想到阿姐要一辈子活在黑暗中,她的心里就堵的难受,如今终于守得云开。 “母后,我的呢?”岁安转到阮舒月身旁,挤进两人中间,一左一右牵住二人的手。 阮舒月刮了下她的小鼻头,“自然有你的,牛乳糕、水晶酪、青叶团子还有冰糖肘子,都是你喜欢的,不过不可多食。” “母后最好了!”岁安晃晃她的手,露出长了一半的门牙。元怿在旁笑看着,心中那渐涌的波澜慢慢被温情所代。 当承恩门外终于响起马蹄踢踏的声音,皇城的太阳已升至最高。这样好的冬日晴天,实在不多见。 “阿姐。” 车马到了承恩门便要停下,云卿挑开车帘,见到的是如今黄龙衮服加身的元怿。 “阿姐,你回来了。” 云卿几乎一瞬便想起过去自己下学,元怿在王府等着她回来时的场景。记忆中孩童的面庞同眼前人重合交错,元怿长大了,俊秀英气,她的元怿现在是这黎朝的帝王。 “回来了,元怿。” 元怿几乎一瞬红了眼眶,帝王不能轻易落泪,她扶过云卿的手臂,努力将泪意忍下。 云卿抚过元怿的面颊,再不见丝毫昔年的稚嫩青涩,如今的元怿棱角分明,眉宇间风霜染就却仍显赤子真诚。她终于再次看见了她的元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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