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良配 怀王府一夕没落, 全府上下男女老幼皆斩不赦,怀王的罪状布告天下。百姓这才知晓越州水患竟是他命人在堤坝上动了手脚,才使坝毁人亡生灵涂炭。然而朝中却暗传怀王罪状中毒害皇女一条, 才是他被凌迟处死的根源, 可见皇帝对其恨恶。 怀王虽死,这场风波的余震仍存。据说他死前疯癫狂乱,攀咬出了无数宗室朝臣。若是寻常的事皇帝仁慈还可能不信不追, 毕竟法不责众。然而现下天子震怒下令彻查, 那起子叫嚣立宗室子弟为储的朝臣最先被缉拿,连被幽禁的齐王之子都下了诏狱, 襄王连吓带怕又病倒了,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甚有即请立皇女为皇太女的言论传出,此言论一出, 附和者众。皇女为皇太女之论,现下倒成了黎朝立储的唯一论调。 蕲年宫。 舆论风口浪尖之上的皇女殿下,此刻正沸水煮茶又亲自奉茶端给相府千金。“二小姐, 您喝点茶消消火?” 迎曦并不接,侧着身子不去瞧她。岁安也不恼, 笑着转到迎曦转过去的那一侧,躬下腰再次奉上, “洪小姐,洪大人?迎曦, 是我不好, 你听我解释解释?” 洪迎曦瞥她一眼, 茶是接过了但也不喝。岁安知道这是等着自己的解释, 皇女殿下坐到一旁, 清清嗓子,将禾晴如何告知真相,她和母后如何静待搜罗证据,以及父皇回来后如何布局施计之事尽数告知。当然,除了沐浴时她同禾晴那段意外的小插曲。 险象环生之处,皆被岁安轻描淡写而过,迎曦听完即问道:“那你起初中毒,可有尽解?” “没有,起初也没有中毒,这么说是不想别人以为我们父女联手设计,更是想让天下人知道,没有什么女子主政不详,只有小人暗害其心可诛。” 迎曦听着岁安的话,她其实也不是生气,只是心里有些酸涩难受。“那你为何不告诉我实情?” “这事多一个人知晓便多一份泄露的风险,不仅是你,姑母和母后都不知情。”岁安为她掀开杯盖,“怀王在宫里耳目众多,如今溃烂至此必须一举剜了这毒疮。害你担心这么久,以后再不会有事瞒你。” 迎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岁安这样哄她,心里的那些情绪渐渐消散。 “就是连累你今年没参加科考。” “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就是再等三年又何妨。” “哎?我记得某人可说过,要是我不行了,科考还有何意。眼下二小姐又要说才不会为小可耽误女子志向了?” 岁安本是打趣她,谁成想迎曦听闻凝望过来,那目光中的深意让岁安哑然,还没待她错开话头,迎曦倾身上前环住她的脖颈。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岁安愣在当场,迎曦的话在她耳边轻绕。“我有志巾帼朝堂,可若没有你,又何来这朝堂?若没有你,我也不愿再于此生活,就算不随你去,我也会青灯古佛,左不过一生罢了。”抱紧岁安,迎曦此刻终于有种失而复得的真实感,“你要是有良心,就等等我。来世我来做你姐姐,好照顾你一生。” 岁安默默听完,抬起的手顿了顿,终是落到了迎曦的背上。“这一世,也是你多照顾我啊。” 感受到她的回应,迎曦唇边漾起笑意。“我愿意照顾你。” 岁安心下暖融鼻子却不知为何发酸,想到曾经,这一路上当真是迎曦时时照顾她迁就她,她永远都会在第一时间感知到自己的情绪,永远都不会让自己为难,就像,太阳。她的太阳。 “以后,换我来照顾你吧。” 门外,禾晴静静听完两人的对话,她来是想向岁安求情,留启旦一命的。推门的手终是落了下去,她抬眸看向远处天空,天高地远,却只于皇城方寸,这皇城之外又是什么景象? 这场风波历时将近半年才终于告一段落。由怀王越州水患一案引出的朝臣同宗室结党营私,暗害皇嗣图谋不轨,这一次皇帝下令绝不姑息,凡查处牵连者轻则流放重则灭族。襄王因私吞土地欲意屯兵被削爵幽禁,豫王虽未有逾矩违制的行为,但因着怀王其先的陷害,元怿趁机遣了豫王去往燕州封地。燕州偏远,这一去山高路长,由此便彻底绝了他举兵入关的可能。至于启旦,在诏狱里元怿亲眼见过这孩子。即使将其幽禁,元怿也下了令要好生照管,因此启旦虽从未出过齐王府但仍旧知晓世间事。知世事却只能终生幽禁于一方庭院,对于他来说便是最大的残忍。 同怀王勾结确有其事,怀王承诺他自由和王位,铁惜若则趁每月去沉塘坞看望母亲之际,为其暗递消息。而怀王利用他不过是为了牵制禾晴,再是以防万一好有人顶罪。 到底不是元恪亲生,这孩子当真看不出一点郎家人的影子。跪在元怿面前祈求饶命时,元怿感觉自己心底里的那丝悲悯彻底消耗殆尽。如果他能堂堂正正站在自己面前说一句成王败寇,或许她还能惋惜一二。 至于铁惜若,招供所有罪行后,她只有一个请求,将她所书之信随供状一起面呈圣上。 元怿展开那信时,发现里面只有一首诗。 此生空余恨,六合无相知。飘若浮云去,黄泉不见君。 元怿看过,沉默良久,最后将那信放入烛台付之一炬。下旨赐了铁惜若毒酒一杯。 启旦最终也因和怀王勾结被一同赐死。而在此之前,岁安曾来龙乾宫找过元怿。 “父皇,儿想为启旦求情。” 元怿的目光射来,岁安不由垂下脑袋。 “抬起头,看着朕。” 岁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与元怿对视。元怿将手中的供状往案上一扔,“这是他同怀王勾结的罪证。” 岁安愣住,在此之前的审讯过程中并未有牵连启旦的罪证,她以为一切不过是让除了启旦的借口。接过陈词一看,竟是铁惜若的招供。 “他竟然真的……” “你还要为他求情吗?” 岁安喉头动了动,捏着那份认罪书的手紧了紧。“父皇,不若将他关于诏狱,派人看着,总不会再生事。” 元怿盯着岁安若有所思:“启旦是齐王的儿子,你不应最恨他吗?如今为何来于他求情?” 岁安想要低下头,想到元怿让她站直,她又将脑袋抬起,眼睛却盯着地面。元怿也不催促,等着她的解释。 “父皇,禾晴这次立功,她只求能留启旦一命。” “禾晴?”果然是因为她啊。“岁安,你来。”元怿当下了然,她将岁安召至身前。“因为禾晴求你,你便动了恻隐之心?” “父皇,我……”岁安抿下唇,是啊,若不是禾晴来求她,她是断不会容启旦再活着的。 “君王之道,父皇早同你说过多回,启旦该不该留的道理,你应再清楚不过。可你今日仍旧来了,即使在看过他的罪证之后,还是想要留他一命,岁安。” 岁安听得羞愧,她也知道不该,可是想到禾晴恳求的模样,她便不由心软。 元怿望着她,心中叹息,到底还是年轻啊。若只是年轻还好,最怕…… “岁安,你可有意中人?” 岁安一愣,下意识摇了一下脑袋,随即又顿住。元怿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这孩子怕是动情不自知。 “你可知,方旭曾是父皇为你挑选好的夫婿。” “父皇!”岁安几乎惊呼出声,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又赶紧补道:“父皇,我同方旭只有朋友之义。” “朋友之义起码有情,总好过陌生男子。” “父皇!” 元怿一摆手,“父皇并不是想让你现在做选择,你可知道父皇为何选中方旭?” “儿知道。”洪家是清流之家,却不是势力盘根错节的百年世家,方旭是相府独子,洪相为人又忠正,确实是结亲的最佳之选。 “洪家,是你未来结亲的最佳之选。”元怿见她略带丧气的模样,不由皱皱眉。她不是看不出岁安不喜欢方旭,不仅如此,她还知道迎曦禾晴那俩丫头和小岁安之间怕才是真正的不清不楚。 “父皇,儿一定要成亲吗?”岁安沉默良久,忽然抬眸坚定道:“若不依赖姻亲外戚,就像,父皇和母后一样。” 元怿闻言不由笑了笑:“朕和你母后,也是伉俪情深的一段佳话了吧。岁安,你想学父皇,当知君权极盛不可后退一步,方可坚守。” “儿明白。” “但愿你能明白。”元怿摇摇头,仿佛一个慈爱的长者在关切幼子。 “岁安。”在岁安退出殿前,元怿还是忍不住提点了最后一句:“坐稳这江山天下,并非容易之事,洪家的孩子,可为臂膀亦可为良配。” 对上元怿略带深意的目光,岁安当下心头一跳。回蕲年宫这一路,她的心里都在想父皇最后的那句话还有那个眼神,那是洞察一切后的通透了然。父皇,她看出什么了? “皇女,到了。” 岁安回过神,竟已到蕲年宫门口。目光瞥过宫门,却见迎曦正立在那里,见她回来冲她招了招手继而莞尔一笑。 那一瞬间,岁安恍惚竟有种释然之感。 迎曦,洪迎曦。
第129章 女皇 太初二十年, 帝改年号太初为盛安,是为盛安元年。 是年为皇帝登基二十年整,除夕岁末特宴群臣, 九州朝贺四海同庆。有安州府现祥瑞, 礼部代为呈上,是以帝兴隆盛,天下祥和。 “阿姐, 今年你五十寿诞, 咱们好好庆贺一番,就不要出去了吧?” 云卿自几年前便由小竹子陪同一起出宫修行, 说是修行其实更多时候都是游历山河, 起初元怿还不同意,后来霓伽主动请命,愿陪大长公主同往保护。她们一不劳师动众, 二不惊扰官民,只愿微服出行,皇上若不放心多派几个身手好的护卫便罢了。别人不说, 霓伽单纯是想同图朵一起游山玩水,有大长公主这个借口她更好行事。架不住几人一起磨劝, 元怿无奈只能同意,这些年来除了严冬酷暑她们会回来月余, 剩下时间则都是在外游历。 云卿笑望一眼元怿,许是心情愉悦保养得当, 今时的大长公主哪里看得出是快要五十的人, 端得上风姿绰约仪态万方。 “都听你的, 开春就不出去了。” 元怿闻言笑颜未敛, 就听云卿跟道:“反正我是夏日生辰, 能赶上秋天再去遂州瞧瞧枫树。” “皇姐,遂州的枫树秋日会如何?”阮舒月在旁听着不禁问道。这些年每每等她们回来,皇后娘娘都能听一场生动的游历趣闻。 “枫树当傍晚去瞧,漫山红枫,秋日晚霞,别提多美了。” 元怿看着舒月又露出那副心向往之的模样,赶紧打断云卿的话,“阿姐,今年我想让棠一三娘她们都来为你贺寿。” “自然是好。”云卿一拍掌,“让棠一把梅子酒多带些来,去年我见她时,她诓我酒不够喝,说好今年要多送些来的。”
118 首页 上一页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