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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此而已。’林娜平静地‘想’着，然后右手五指成爪，在前冲的同时抓进了对手的胸膛，‘这对我影响不大，倒是你适应了吗？’ 能够在平日里轻松给哨兵做精神疏导的向导，也不一定能适应和哨兵同调精神进行战斗——哨兵在战斗中放开五感接收到的信息将不停冲击向导的精神，单是维持清醒的难度就是精神疏导的几何级数了。 而现在不及时适应，到了赛季的后期，就不是陈霄帮助林娜，而是拖林娜的后腿了。 陈霄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还可以。’向导回答的倒是平静，‘你可以加码了。’ ——而不是将大部分压力放在自己身上。 ‘这个还是等等。’林娜收回手，带着喷涌而出的鲜血，‘一时的适应不代表你能现在就加码。’ 哨兵比战斗时还灵活地跳开，在力场墙升起之前就避过了四处喷溅的血液。她一点儿也不想在有选择的时候沾上血，七个小时零三刻之后才能清洁自己，这段时间沾上血就是对感官又加上了一重折磨。 然后平台再次分开，接着又是下一个平台向着林娜靠拢。 哨兵平静地调整呼吸，然后从依靠着力场墙的放松站姿再一次转变回了格斗的起手式。 —————— 陈霄有点儿惊讶。当然，他不是惊讶于林娜的承受能力——尽管哨兵的表现对比他过去见识过的那些香水味重一些都受不了的哨兵强了不知道多少，但毕竟这是林娜•阿德尔，在巴特沙带着一群累赘杀出去的战士——而是奥黛莉娅•费尔德巴赫的表现。 在来到德莱拉之前应该只在文艺作品中见识过血腥和厮杀的词作家小姐浑身发抖。但她就是坚定地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哨兵一片血红中苍白的身影。 已经两个小时了，林娜始终不肯拖延时间，在一个多小时的窘迫之后，她终于成了最轻松的一个。对战表上她的名字不停变色，而同样的颜色越来越少，在刚才击倒了对手之后，终于有至少十分钟没有其他名字变成和现在林娜的名字一样的紫色了。 也让努力适应精神实时同调的陈霄终于能像是林娜拜托的那样，分出精神看看奥黛莉娅的状态。 然后他看见了奥黛莉娅手边列出的一长串药物和手术器材名单。 罗莎女郎的眼睛像是黏在了播放林娜状态的屏幕上，环绕立体声开着（陈霄居然因为精神同调而没注意到这个），哪怕哨兵的呼吸声稍微有个不稳就立刻盲打出好几个药物或者器材的名字。 陈霄沉默了一会儿，在比较了一下“德莱拉永夜这一面好像没有快递”和“我觉得Ⅸ应该会比我们擅长这个”之后，向导点了一壶红茶，倒出一杯加了好几块糖（据说这样的茶能平复心情？）后递给了奥黛莉娅。 词作家小姐愣愣地盯着被塞进自己手里的红茶，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端着茶杯转头向青霜号的会计点头道谢。 “呃……谢谢，我很喜欢。你……要不要点什么？” “我现在还不需要别的。” 陈霄端着茶杯慢慢抿着。在始终保持将一半精神投放在林娜身上的现在，男人看起来脸上总有那么点儿阴影，像是强撑着起码三天没合上过眼睛：“倒是你应该先去休闲区走走，一直坐着不太好。” 罗莎姑娘湛蓝的眼睛眨了眨。不过最后奥黛莉娅还是没有把心里那个陈霄都快听见了的问题问出口，而是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了，过去也不是没有一坐一天的时候，就是八个小时而已。” 不等到林娜平安下来，奥黛莉娅真的没办法安心。 “我……我还是坐在这里比较能安心。” 起码在这里，能一直盯着林娜的状况，她受伤了还是疲累了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尽管自己其实无能为力，但起码能给自己一点微妙的安心。像是……“我还能做点儿什么”似的，哪怕只是用眼神给林娜她完全看不见的支持。 男人茶色的眼睛在眼镜片之后投来像是审视又像是观察的目光，然后奥黛莉娅不知道怎么，就觉得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心脏开始放缓了速度，连着精神也轻松了不少。 词作家小姐迷茫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想要开口的时候又一个名字变成了和此刻的“灰枭”一样的深紫色，于是连忙把视线转过去，也就忘了自己刚才是想要询问还是谴责男人什么。 ——林娜这一回…… —————— 林娜有点儿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偷着配一个能量输出调节扣。虽然知道莱维恐怕有监控，但是自己也是太老实了一点。 ——……一放松就老实这不行啊，太遵守规章会倒霉的。 在一开始就将能量输出压在最低限度确实能保证自己这架外骨骼一直到最后都能被驱动而不是自己带着它动，但是这种最低限额的能量输出也让自己想干什么都得再加上自己体力的消耗。 于是高强度地打下来，居然让林娜有了点自己不是在德莱拉打角斗场，而是在混乱星域那些真正混乱地带真正舍命角斗的感觉。 不过也只是有点儿。 少女模样的哨兵看着力场墙对面的对手，稀罕漂亮的紫眼睛颜色愈发浅淡，甚至浅得有点可怕的趋势。 她的表情也是。 女哨兵清丽可爱的一张脸上，嘴唇拉出的笑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让人在看的时候甚至会错觉那是直直裂到两边耳下的裂口。 再配上随着爪刃不停滴落的血液和近乎消失了颜色的眼睛。 狰狞如同恶鬼。 —————— 露露忍不住打了个颤，然后完全不顾形象地给自己拽了件外套披在身上——也幸好现在她们这些小角色也就是在幕后给自己分配到的角斗士讲解配音，而不是真站在斗场顶端调动气氛，不然她绝对会因为这个举动倒大霉。 但是…… ——灰枭现在的样子，真的是好可怕！ 露露也不是没见过那些刚刚从死斗场上下来的出名角斗士，但是这一个……这一个…… 这一个还是少女模样，手脚纤长的哨兵却是比他们都可怕。 —————— 奥黛莉娅倒抽了一口冷气，接着反而露出了笑容。 旁边向导茶色的眼睛转了过来，隔着树脂镜片都能看见男人眼睛里的疑惑。 词作家小姐眨了眨眼睛，用这几天第一次出现的轻快语气开口：“陈先生，我现在相信你说的话了。” “？” 茶色的眼睛迷糊地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 【“所以你不用担心她，她真的……非常的……强大。”】 “……连我都能看出来的可怕气势，一定是从无数战斗中磨练出来的吧？”奥黛莉娅的语气不太肯定，陈霄感应到的情绪倒是坚定明朗，“我看这里的角斗时都没觉得哪个角斗士这么可怕。” 那么林娜一定比这里的角斗士都可怕——也就是都强大。 这让奥黛莉娅快跃出喉管的心脏往回缩了不少。罗莎姑娘一双湛蓝的眼睛都亮了不少，甚至隔了这些日子，奥黛莉娅终于敢抬头，看一看被高高悬在大竞技场最顶端的那个笼子。 在这片巨大的场地中，这个笼子十足十的微小。奥黛莉娅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努力都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一个点。而关于向导情况的直播又贵到奥黛莉娅实在舍不得，于是也只能这样抬着头看看。 “陈先生。” 罗莎姑娘松开抓着感应笔的手，捧回了还温着的红茶。陈霄转过头看向神色舒缓了不少的奥黛莉娅，和手边坐着的熊猫动作一致地挑了挑眉毛。 男人保持着沉默，词作家小姐也没希望有人回答。费尔德巴赫小姐湛蓝的眼睛重新转向放着灰枭身影的光屏，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憧憬地开口说话。 “陈先生，八个小时之后，我们带什么去看林娜比较好？” —————— 终于没避开血液的林娜大概觉得送点儿哨兵专用无味沐浴露比较好。 就算中间有自己制造出的休息空隙，用着有跟没有都差不多的最低配置外骨骼在说狭小都是含蓄了的空间里和人打架，消耗也不算小。 直接后果就是这一回速度没跟上反应，导致自己沾上了血。 在等待下一个对手的时候，林娜颇为苦恼地低头，盯着胸前袖口上的血迹绞紧了眉梢。 ‘真是不能更麻烦了……’ 已经逐渐适应了林娜分过去的精神负担的向导语气格外微妙地接过了话茬：‘什么更麻烦了？’ ‘衣服啊。’哨兵的眼睛颜色都因为深刻的忧郁深了些，‘见鬼的最低配置形态……我这件衣服废了啊，’ ‘啊？’ ‘船上储备的强力洗涤剂半年前就用没了，因为这回接的是向导任务，九就没买新的洗涤剂……这件衣服洗不干净了。’ ‘……’ ‘能跟我身上那些丁零当啷的东西配上又方便行动的衣服一点也不好找！丢一件少一件啊！’ ‘我•以•为•你•说•的•什•么•事。’精神连线那一端的声音诡异地回归了平静，‘林娜，那我也很好奇，我把你现在想什么告诉费尔德巴赫小姐，她会怎么想？’ ‘应该会放松一点儿吧？’ 只剩隐隐一层紫雾笼罩的眼珠转向力场墙外，大部分角斗士现在的动作都慢了下来，而更远的地方，那些熟悉角斗的老观众们，现在大概已经开始跑出去上个厕所喝杯茶休息一下了。 于是空闲下来的角斗士分配到下一个对手的速度也变慢了——也就是说林娜现在有了和陈霄闲聊的时间。 ‘她今天快要紧张炸了。现在是不是好一点了？’ 陈霄神色微妙，让一边坐着的奥黛莉娅都感觉有点儿不对。词作家小姐小心翼翼地敲了一下陈霄座椅的扶手，湛蓝的眼珠一转不转地看着转过头来的男人。 “……怎么……了？” “没什么。”陈霄的眉毛忍不住扬了起来又压了下去，“林娜在和我说话。” 奥黛莉娅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湛蓝的眼睛直直盯了陈霄好一会儿才想明白。 ——就算不是结合了，向导也是能直接接触别人精神的啊。那么—— “你能帮我问问林娜一会儿需要我带什么吗？” 奥黛莉娅很认真地看着陈霄的眼睛，就像是想通过这双镜片后茶色的眼睛看见林娜的神色一样：“当时登记的时候我是林娜的装备调校师，按照莱维的规定，我是能去林娜的休息室的。” ——林娜恐怕自己都没想过这件事。 陈霄猛然沉默了一下，精神连线的另一端也是。 然后陈霄清晰地听见林娜很轻地，字正腔圆地用汉语骂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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