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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抬起木制手杖，杖首直指韩璇，略带痛心：“孩子，我不知道你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但只要你能迷途知返……就还来得及。” 她身后的众人看着那两人紧靠的身体，也露出不忍的目光。 许是韩璇的气质柔弱得像一朵小花，又听完了多萝西奶奶关于韩璇母亲的叙述。即便她此刻的威压强得吓人，众女巫还是无法真正将她和邪恶的黑女巫形象联系在一起。 “迷途知返。” 韩璇嘴里念着这几个字，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她的眼神幽深如墨，没有人看得懂那其中的意味：“我要怎么‘迷途知返’呢？” “彻底弄明白预言之后，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我早就准备好了专门的净化仪式，只要你……” 长辈说话本不应该打断，可韩璇却还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净化？”她问，“我脏了吗？” 褚素素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收紧了些许。 其中一个刚才在楼下见过的女巫伊莎贝拉勇敢地开口道：“你和恶魔作交易，破除了三倍还身的原则，可以无止境地使用魔法。没有人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你会被它一步步引诱，成为欲望的奴隶，最终铸下大错……醒悟吧，璇！” 韩璇反问：“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其他人皆是一愣。 褚素素好像突然明白了韩璇想要表达的意思，她用力地回握住对方的手，带来冰冷的气氛中唯一的一丝温热。 她是在座的人里最接近普通人的存在，有些话，憋了很久了。 “满足欲望就是错吗？” 褚素素直视伊丽莎白的脸，问。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了从普通人变成后天女巫，试遍各种方法、钻研魔法的你们，又算什么？” 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既然那么鄙夷欲望，那为什么又要成为女巫？这件事难道不正是你们所有人的欲望吗？” 伊丽莎白结结巴巴，半天，她身旁的同伴才替她回答道：“满足欲望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止境地沉溺于欲望。这就是跟恶魔交易的后果，也是黑女巫想要达到的目的！” 都说到这一步了，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褚素素冷笑一声：“我实话告诉你，韩璇成为黑女巫已经六七年了……你们好好想想，这六七年间出过什么大事么？” 没了束缚，又是先天女巫，韩璇的确拥有将天下搅得天翻地覆的能力。只要她想，在恶魔的支持下，甚至让这个世界就此毁灭也不是不行。 众人语塞。 多萝西见她们不知悔改，脸色铁青：“孩子，你们……” 韩璇微笑着叫了她的名字：“多萝西奶奶，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和恶魔做交易吗？” 她的眼中骤然浮现出一抹阴暗的神色，像淬了毒的箭，也像潜在角落里的蛇，不怀好意地嘲弄着她们。 纯白的天使外表下，恶魔之心蠢蠢欲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并不是因为一己私欲哦。”她说，“而是因为你们的主神。” 韩璇紧接着说了祂的名字，由于特殊的禁制，褚素素一介凡人无法得知神名，只看到她的嘴唇无声翕动。 “你怎么敢！”多萝西苍老的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从来没有女巫敢这样直呼祂，这可是最严重的傲慢之罪，“祂同样也是你的主神！” 韩璇唇畔依旧漾着那抹浅浅的嘲弄。 “不再是了。” 她低笑一声：“十四岁那年，我带着整个城市的女巫想要消灭猎人，就在快要取得胜利的时候，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他出现了，还对我降下了神罚。” 黑色的雾气幻化为只有女巫才能领悟的文字，上面记载了神罚的内容。 受罚人写着韩璇的名字。 “这……”众女巫愕然，“不可能，你在撒谎！” 女巫和猎人之间的纠葛长达数百年，国外女巫数量更多些，却也无法免于猎人的骚扰之苦，饱受折磨，因此她们也对猎人恨之入骨。 主神一向给女巫极大的庇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况且，祂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啊！ “你们不会从来都不知道吧？女巫是他的作品，他怎么可能让附属品拥有无限的权力呢。所谓‘三倍还身’，也是他限制女巫的手段。” “他不可能看着女巫一家独大，而猎人就是为了女巫而制造出来的另一件作品。” “他最想看到的，就是两方互相厮杀。赢下来的，就是他最好的奴隶。” 韩璇的表情像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笑容完美无可挑剔，如精致漂亮的木偶娃娃。 “请你们仔细想想。” “在你们的国家，没有人试图带领其他人反抗过猎人吗？” “明明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为什么会失败呢？失败之后，是不是全部被猎人当成食物了，不复存在了？” “而那些侥幸逃脱，没有被吃掉的女巫，后来又去哪里了？是不是莫名其妙地，以奇怪的理由消失了？” 黑雾越来越大，无孔不入，顺着呼吸进入所有人的身体里。 方才还试图反驳她的伊丽莎白愣了一下。 “是……啊。” 她猛然回忆起自己的某个好朋友，参与了和猎人之间的战役之后，就身体愈发衰弱，最终不治而亡。 伊丽莎白试图召唤对方尚未转世的灵魂，也一无所获。 伊莲恩也怔住了。 她的姐姐曾经是最强大的女巫之一，却在某一天被猎人偷袭，分而食之。明明以姐姐的能力，斩杀数百只猎人都不在话下…… 她们只以为是猎人太过狡猾，却从未想过，从一开始这就是场不平等的战役。 韩璇嘴角的弧度渐深，漫天的黑雾中，只有她的身姿隐约清明。 “我本来也该被杀掉的。”她说，“但他偏爱先天女巫，所以我活下来了。” “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期望先天女巫成为孕育下一个先天女巫的工具，就这么一代代传下来，为他制造出血脉最纯正的女巫，变成他听话的奴隶。”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但是他要失望了，几个世纪以来，没有出过一个三代以上的先天女巫，这或许就是他受到的某种诅咒。” “而我自然也不会遵循他的命令。” “他看中我的天赋，想叫我屈服，所以我的三倍还身比其他人更痛，痛到难以承受，无法想象。” 令身旁的褚素素微微怔住。 不论什么情况下，她都从未看到过韩璇眼中露出如此露骨的疯狂与恶意，像是非要将这些女巫脑海里关于主神的认知全部摧毁，否则决不罢休。 可疯狂与恶意只是一层一戳就破的表象，褚素素能感受到背后强烈的痛苦与挣扎。 如果不是人世间太过残酷，谁又愿意堕入无间地狱，成为恶魔的信使。 谁都想成为无忧无虑快乐的人，可有的人，从生下来就没有这种机会。 褚素素的手指不由得抚上韩璇的脊背。以前每到上弦之月，那里就会被神罚降下一道道鞭笞，满池水都被染得鲜血淋漓，白昼时又消失殆尽。 只有曾留下的痛苦无法抹灭。 “可惜他错了。他以为神罚会让我恐惧，却忘了我早已麻木于他给的痛苦。所以我什么都不怕。” “你们的主神——他常用傲慢之罪来衡量终生，可在我看来，他才是傲慢之罪的源泉。” “如果不是他太过自大，我也找不到机会与恶魔对话，把自己染黑。” “我今天说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用请神仪式叫他过来。” 最终黑雾将每一个人牢牢包裹，无处可逃，恶魔的力量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将整座城堡都纳入囊中。 最后的声音近乎低语。 “看看他到底敢，不，敢，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是我写的不够明白嘛，正文结局就是韩璇和恶魔做交易，成为黑女巫，才逆转时空的啊（痛苦面具）怎么还有宝震惊韩璇居然黑了呢 ps：祂已经不是韩璇的主神了，韩璇也不再尊敬祂，所以韩璇的叙述中使用“他”而不是“祂”
第171章 星星花06 【Chapter#171 星星花06】 韩璇所说的内容太过震撼，偏偏她又莫名有着与众不同的信服力，令女巫们不敢置信，人心惶惶。 伊莲恩不由得看向为首的那人：“多萝西奶奶，我们……” 身为主神的造物，女巫自然有着能跟主神沟通的特别手段，那就是请神仪式。只是主神至高无上，并不是什么小事都能用来打扰祂。 而那仪式对魔力的耗费也十分巨大，因此只有魔力最为高强的多萝西对此略通一二。 多萝西奶奶的眼神变得浑浊起来，握着魔杖的手也微微颤抖，足以彰显她的内心已经产生了动摇。 不，女巫是主神的恩宠，怎么能因为面前这个堕入地狱的黑女巫的一番话而怀疑祂呢？这正中了恶魔的圈套！ 可，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璇说的是实话呢？ 确实，作为先天女巫的她，天赋本就比别人高，本不应该如此轻易就被欲望驱使，与恶魔为伍才对。 更何况她已叛变，又怎么敢如此大张旗鼓地召唤主神？难道说—— “多萝西奶奶……” 艾德琳和伊丽莎白等人求助般地望向她，似乎在等待一个最终的决定。 多萝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事实上，真相永远不怕被验证，只有谎言才会一戳就破。 “去找出我房间里摆着的那束鼠尾草吧。”她低声嘱咐身后的人，“放到烟囱上……” 城堡顶上的烟囱，是连接人间和天上之处，燃烧浸泡过特制魔药的鼠尾草后，缓缓升起的烟雾会将讯息带给主神大人。 女巫们对主神心存敬畏，就算情况再艰难也不愿求援打扰祂，因此这是几百年来，她们第一次动用这种手段。 多萝西的眼睛望向烟囱，一道火焰顷刻间从上面燃起，鼠尾草刺鼻的味道传来，随后顺着云的来处，慢慢升向天空。 至多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主神便会接到她们的祈祷。 众人就这么僵持在城堡的三楼，谁也没说话，空气中只剩下鼠尾草的茎在燃烧中发出的响声。 每燃烧一寸，便有一寸的灰烬掉落在她们眼前，积攒成一个小灰堆。 当没有多余的灰掉下来时，所有人都明白了那代表什么。 却迟迟没有开口。 半晌，伊丽莎白颤声说：“多萝西奶奶，鼠尾草……烧完了。” 主神明明听到了她们的呼唤，却迟迟没有现身。 主神预测到了璇会堕落成黑女巫，却没有伸手拯救……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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