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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通过吃掉女巫的身体，获取她们的魔力，削弱她们的力量。 那女巫又为何不能反其道而行之。 所谓此消彼长，大抵如此。 韩璇没有丝毫犹豫，将手伸向了第二只，第三只……很快，在众人的共同作用下，五千多只游魂被消灭得七七八八，所剩无几。 ——现在，还有最后一只。 韩璇将它拎了起来。 可随后却意料之外地，停住了动作。 因为某种更强的力量出现了。
第147章 韩璇日记·二七 【Chapter#147 璇记·二七】 三月十四日，大雨。 那天对韩璇来说是极为特别的。 不仅如此，乃至对在场的其他女巫来说，都是特别的。 明明只要再多五秒钟就可以将这一支猎人“军队”消灭干净，可她们却无法继续下去了。 因为体内涌动的魔法忽然变成了一滩死水，就这样停了下来，再也无法流通。 这种瞬间的停滞与本身的力量强弱无关，并不是因为她们的能量枯竭了。 因为即便是她们中最强、最不可能被击败的韩璇，也有着同样的感受。 ——就好像，魔法抽身而去，而她们全都变回了普通人。 如果一个人日日都得以享用绝佳的美食，那么对他来说，粗茶淡饭便会变得格外难以忍受。 如今的女巫们也正是如此。正因曾体会过魔法的强大，在感到它骤然消失时，才会惊慌失措、惴惴不安。 她们对视一眼，俱是不敢置信：“怎么回事？” 为什么所有人的魔力都……不见了？ 其中，陆杭馨怔了片刻，随后快速行至一个水坑前，照了照自己的模样。 “眼睛……”她喃喃自语，“变回黑色了。” 原本染着一层薄紫的瞳眸，变得与普通人再无差别，漆黑又深邃，平凡且空洞。 怎么会这样？ 猎人也只不过能吞噬女巫的□□而已，而魔法是与血肉联结在一起的存在，没人能抹消它的存在。 除非…… 是比人类更高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存在。 陆杭馨看着变回普通人模样的自己，忽然感到身上传来一股极重的力量，压在她的肩膀上，让膝盖无法再直立站着。 她被迫趴下身去，“咚”地一声，双膝重重磕在地上，双肩也低低伏着，不论如何都无法起来。 其他人亦是如此。 孤注一掷的女巫们被无法抗拒的力量压在身上，做出跪拜的姿态。 一时间，还站着的人只剩下了韩璇。 她并非没有感受到肩膀和背部处传来的力量，驱使自己本能地想要弯曲膝盖，以避免伤害。 可韩璇却并没有顺从。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直视着前方，瞳孔却仿若突然没了焦距。 那双自出生以来便泛紫的眼睛，此刻正失去着原本的颜色，而再瘦小不过的臂膀，正沉默地抵抗着本不该抵抗的力量。 一声叹息清晰地传入了所有的人的耳中。 却又低不可闻，仿若错觉。 “咚”！ 和其他人不一样，韩璇从未体会过作为普通人存在的感受。 失去了最后一丝魔力的她，比想象中还要弱小数倍。 毕竟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罢了。 无形的手按在众人的脖颈上，迫使她们无法抬头，只能俯首盯着冰冷的地面——那里洒下了深紫色的光芒，不知从何而来，却比世间万物都要来得耀眼。 陆杭馨瞬间明白了过来。 “是您……”她低声说，却满是畏惧，就好像连念出对方的名字都会为自己带来不幸与灾祸一般。 是那个只能用“祂”来称呼，赐予她们魔力，接受她们的供奉，让她们从普通人蜕变成女巫、高不可攀的存在。 是她们的神，是她们讳莫如深的诡秘，是不可亵渎的名字。 也是她们所有的魔力来源。 那么自然有收回的能力。 韩璇的脊背仿佛套上了一层牢牢的枷锁，分明没有碰她一根毫毛，却像是要将她全身夹碎，怪异又扭曲。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滴下，双瞳分明是痛苦至极的神色，却硬是没有吭哪怕一声。 又是一声叹息落入女巫们的耳中。 祂什么都没有说，但意思却如同不断淌下的雨水一样，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心中。 ——祂很不满。 世上的女巫与猎人本该是互相制衡的存在，可这个局面却险些被打破，几乎称得上是千钧一发。 而这则是因为某些女巫的胆大妄为。 祂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因此决定降下神罚。 “我们……我们……” 有人冷汗直流，有人心跳如鼓。 慌张的女巫们连忙向祂告解自己的错误，表明自己的臣服之意。 “我们……我们不是故意要滥用您赐予的能力，我们只是……只是被猎人逼到无路可走了！” ——是这样吗？ “是的……是的，没错！我们已经一忍再忍，可它们没给我们一点活路！” ——你们没说实话。 “我们……” ——有人妄图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紫色的芒尽数向韩璇倾斜而来，她的脖颈仍旧被扼得十分僵直，被打湿的刘海狼狈地贴在额头上，无法为双眼遮挡刺眼的光。 祂在凝视着她。 ——有什么可辩解的吗？ 凝结的血液仿佛又开始流动了，韩璇麻木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水珠不断滴在她的嘴唇上。 祂给予了她张口说话的机会。 韩璇盯着沾满泥水的地面，半晌，说了三个字。 “凭什么。” 凭什么反抗是不属于她的东西？ 她明明也只是做了和猎人一样的事情而已，不是吗？ 猎人想要吃掉韩璇，那么韩璇也可以吃掉猎人。 这很公平。 所有人都能很明显地感受到，祂的情绪因这三个充满了抵触的字而产生了一丝淡淡的变化。 祂更加不悦了。 ——站起来。 祂如此命令韩璇。 韩璇身上的枷锁渐渐松开，承载了太多压力的脊柱和骨骼总算有了舒缓的机会。她被动地站起来，注视着眼前从未得以见到的场景。 她窥见了祂的面容。 即便只是淹没在光芒中的一角，对凡人来说，却已达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 ——凭你的一切都来源于我。 ——凭你的一身血脉，无数魔法，所见所闻，皆来自于我。 ——绝不可违背造物主。 “……凭什么。” 韩璇的回答依旧是这三个字。 高傲这两个字素来与她无关，亦从未这样高高的昂着头，直视着某人。 “给我生命的人，是我的母亲。” “不管是被生下来，还是成为女巫，我都没得选。” 她和其他跪伏着、主动选择这一条路的女巫不一样。 韩璇憎恶自己。 ——你宁愿成为普通人吗？ “是。” 即便是可悲地活着、过不快乐的日子，成为芸芸众生中毫不起眼的一员，也远比什么都不剩下的怪物要好。 韩璇突然想起韩父看她的表情，永远是精明中带着算计与防备，生怕她会做些什么不在掌控之内的事。 还有姨妈有时会在放学回家时拍拍她的肩膀，片刻的温情却全被隐含的怜悯所摧毁。 以及…… 褚素素。 褚素素站在街对面，用充满失望的那双眼睛盯着她，轻声说出“你骗我”三个字。 韩璇只觉得自己像个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小怪物。 ——……。 祂流露出了失望的情绪。 或许是因她的脆弱，又或许是因为她的回答与态度没有令祂满意。 令祂直接给出了最后的命令。 ——你将受到神罚。 方才的战役中，猎人几乎尽数被歼灭，唯独最后剩下一只，得以从韩璇手中逃脱。 它缓了许久，方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用怨毒的目光，肆意打量韩璇。 良久，那只猎人透明的身体飘然而去，唯有代表诅咒的黑烟慢慢散在空中。 在祂的默许下，它扬言要对韩璇进行报复。 ——你将受到神罚。 这几个字不断在韩璇的脑海中飘荡，她又重新被压回了冰冷肮脏的地面上，什么也做不了。 ——珍惜之人将因你获罪。 雨水不断冲刷着她瘦小的身躯，如洗礼般，穿过衣料，将她名义上的罪恶也一并洗去。 韩璇的视线不由得模糊了。 可她却还是能看到那个焦急的身躯从家中匆匆奔出来，什么都顾不上，只朝着某个酒店的方向而去。 头顶上是猎人得逞的笑容。 ——重视之物将烟消云散。 韩璇看到褚素素茫然地站在酒店大堂，面对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褚父和老师，哑口无言。 还看到褚素素低下了头，红着眼睛，即便指责的话语如针扎入脊背，也不肯低头认错。 “韩璇。”她听到褚素素轻声说，“韩璇呢？” 韩璇到底在哪里？ 在冰冷的土地上，看着这一切都变得那么令人失望，却无法赶到她身边。 看着褚素素和褚父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而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 祂本可以给予她身体上的疼痛，抑或直接赐予她死亡。 却用这样的方式，温柔凌迟。 ——最后，辩解之言将无法道出。 祂说。 ——告知她真相的那一刻，你们中的一人，且仅有一人，将会死去。 ——那么，韩璇。 ——请收下你的神罚。 【作话】
第148章 坠星 【Chapter#148 坠星】 现实，叶榆。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一向是件不好受的事情，被真实的五感环绕着，让人几乎置身于那个下着小雨的春天。 那个谁也不愿想起的春天。 可褚素素想起来了。她透过韩璇的双眼，看到了自己受伤的表情，和即便如此也不愿放弃的目光。 八年前的自己就那样凝视着韩璇，轻声开口。 “一句解释都不愿意给我吗。” 韩璇没有回答。 而这同样也是一种回答。 那个时候的褚素素失望透顶，低垂着眼帘，头一次错开了视线。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她说。 这几个字如今依旧清晰。 而今二十五岁的褚素素躺在叶榆的草地上，出神地凝视着夜空，思绪却被带回了十七岁的那一天。 半晌，她轻声道：“那个时候，我很难过。” 明明早就已经忘掉了，现在却全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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