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谈过了,因为一些事,我们暂时没办法复合。” “暂时就代表, 以后不一定,是吗?” 这是桑柠月第一次见时瑾文,不清楚她的性格、脾气,冷不丁听到她这么问, 难免怀疑她会不会也想阻挠自己, 可她无所谓的表情又告诉自己不是那样的,毕竟直到现在她还心情很好的样子。 “看来是的。”桑柠月久久没有出声, 时瑾文索性替她回答了。 快餐店的饮品做的很烂,食物的味道也一般般。时瑾文只挑着吃了几口,胃口不佳地放下刀叉:“你找我不止是吃饭这么简单吧?有什么想问的?” “虽然可能很失礼,但我一定要问您,这么多年,您有好好和时沐道过歉吗?” 时瑾文有些惊讶。她猜来猜去,万万没想到她关心的竟然是自己和女儿的问题。 她不解地问:“我为什么要道歉?小沐她现在愿意见我,愿意跟我说话,不就代表她原谅我了吗?” “她一直都是这样。”桑柠月回忆起自己和时沐刚见面的时候,她也是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可内心远不如表现出来的平静,甚至悲大于喜,“她不会说的,可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哀大莫过于心死,她表现得越是冷淡,代表她被伤得越深,不是吗?” 她所渴望的一直就是被重视,被亲人、被朋友。 可她又不愿意被人觉得是个可怜鬼。过够了那种不被人正眼瞧的日子,就用无所谓的姿态掩饰内心。可那颗渴望被认真对待的心又像一颗雪球,越滚越大,最终横亘在心口。 她并没有真正原谅过谁,因为给她造成伤害的那些人,都是不可原谅的。 譬如自己多年前对她的谎言,时瑾文对她的抛弃。 “时沐前面的日子过得很辛苦,那些亲戚拿了您了钱就不管她,甚至骂她是没人要的扫把星。她为了自己的梦想,低声下气地求他们,求他们让她学习钢琴。要是当时您在的话,她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时瑾文沉下脸:“还有什么,你再跟我说说。” “高二的时候,他们故意不给时沐开门,让她在暴雨里淋了四个小时。她高烧不退,那些人不给她药吃,她直接晕倒在班里,这您知道吗?那家的男主人喝了酒,抓着时沐的头发往钢琴上撞,您又知道吗?”已经过去快要十年的事,桑柠月仍清楚记得,“您突然消失,她的整个童年都没感受过母爱,也没人爱她。如果是您,您能轻易原谅这样的母亲吗?” 时瑾文呆住了。她从来没有听人说过这些,因为时沐不曾提起,也就变成了无人知晓的过去。 其实八岁那年离开时沐,她也下了很大的决心。 自从这个孩子降生后,她的心里像是被扎了一根刺一样。那次在她父亲影响下催生的名为“恨意”的尖刺,她对萧业的恨意有一部分转移到了自己孩子的身上。 再次见到时沐,已经是十二年后,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也是年轻有为的钢琴家。 两人面对面坐着,时沐看向她的眼神陌生,问她:“你回来做什么?” 不像是质问,也没有想象中的哭喊抱怨,她就是神色淡淡地问,很有时家六亲不认的风范。 现在想想,又十年过去,时沐从没有叫过她一声“妈妈”。 时瑾文知道,她用时家一贯的气氛麻痹了自己。为了掩饰内心的愧疚,她在心里替女儿原谅了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她有什么资格? “我不知道……”时瑾文流露出为难的神情,“小沐没跟我说过这些,我以为那些人拿了我的钱就能……” 也对,那些是萧业的亲戚,跟他骨子里流着同样肮脏的血液。他们竟然敢对这样对待她的女儿! 不过自己真的有立场去埋怨别人吗?自己不也是把女儿抛下,不管不顾吗? “时阿姨,时沐曾经说我太自以为是了,认为小小的善意就能弥补过去所做的一切。”桑柠月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她说得对。刚重逢的时候,我也像您一样,理所当然地认为时沐心里还有我,她的态度也让我觉得,我会是她的唯一选择。可后来我一次次地被拒绝,我才发现,她心里的伤填不满,而且任何外界的因素都会让她动摇。” 譬如她姐姐。 “跟她好好道个歉吧,她想要的只有这个。” 时瑾文表情苦涩,偏着头思索良久。 “我明白了,我会好好跟她道歉的。”时瑾文注视着她,发现她目光没有丝毫躲闪,语气里带了些赞许,“你很勇敢,敢跟我说这些,不怕我生气吗?” “没什么好怕的,您是爱时沐的,一定能理解。” “好吧,你说得对。时沐能遇见你,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时瑾文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如果可以的话,如果你还有跟小沐在一起的想法,请一定不要放弃她。” “一定不会。” == 次日早上,时沐的各项检查都正常,被批准出院。见到了来接她的邱雨,别有深意地冲她笑笑:“你传话筒成精了是吧?” “我错了时老师……你,你别生气!”邱雨忐忑了一晚上,时沐身上有种威压,吓得她快哭了,“你扣我工资吧!” “我看你就是不长记性。几次了,嗯?” 时沐依稀记得自己上次偷跑回国,就是邱雨不小心说漏了嘴,害她没几天就被抓了回去,也没见到桑柠月。 “邱雨同学,你不想干了是吧?”时沐生起气来特别恐怖,根本看不出昨天刚做完手术,“再有下次,我饶不了你。” 余光瞄到跟着下来的桑柠月,时沐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气消下去,语气平缓地跟她说谢谢。 昨天晚上桑柠月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要陪她,就这么在沙发上窝着睡了一晚上,有些憔悴。 “都是朋友,不用客气。”桑柠月把手上东西递给她,还不忘叮嘱,“好好吃药,注意这几天不能吃辛辣的,不能剧烈运动,更不能喝酒。” 说到“喝酒”的时候她刻意强调,反正她是不希望时沐再喝醉。 “知道,不用翻来覆去跟我说。”从昨天晚上叨叨到现在了,真当自己是个小孩啊? 时沐上了车,看桑柠月站在原地没动,降下车窗问:“要不我顺路送你回去?” 桑柠月冲她笑:“不用,我还要去见个人。” 时沐“哦”了一声就不再问,她现在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再跟前任纠缠不清不合适。 不过她也没有直接回家,去了音大,一路找到程立的办公室。 巧的是江芷也在,见她来,有些惊讶:“时教授?” “早。”时沐冲她笑笑,“看来你也没事了。” 江芷跳楼没过几天,就收到了一封匿名的威胁信。那人知道她的个人信息,甚至还点出了她家的情况,信里威胁江芷,要是敢把这件事再闹大,就让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虽然没写明,但看得出跟拍照的事有关,让江芷顿时惶恐不已,第一时间求助了时沐。 时沐的反应也很快,立即让她从学校宿舍搬出来,还找时家的保镖保护她。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江芷去上课的时候,路过教学楼,楼上的玻璃突然松动砸下来,还好有人拉了她一把,也只是砸到腿,不然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江芷心有余悸:“走路还是有一点痛的……” “注意休息。这几天你还是住在我给你安排的地方,会有人接送你上下学,别怕,很快一切就都结束了。”时沐安慰着她,目光又被程立电脑上的文件吸引了,“这是什么?” “林校长不是被查了吗?你猜猜他这些年贪了学校多少钱?” 见时沐摇头,程立笑着说:“这孙子贪了五百多万。这些都是我找到的证据,一并交上去,不判他个十年八年的?” 五百万,这是多少人努力一辈子也赚不到的血汗钱。而他披着教育工作者的皮,干的都是这样有辱职业的事,可耻。 时沐压下火气,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林校长,而是葛军:“之前你去查过葛主任的事,他是秦东的小舅子,还有呢?你有没有查到他家里的事?” 江芷只是顺路来找程立,听他们聊这些,很识趣地先行离开。 程立拍了下脑袋,把手机拿出来,往电脑上传输了一个文件,打开,上面有花花绿绿的笔记,都是他调查的结果。他指着其中一条对时沐说:“他有个双胞胎哥哥,十年前他因为蓄意伤人坐了牢,去年十月才刑满释放。” 时沐沉下眸子:“当时因为目击证人看到他们兄弟两个太像,没敢指认,他哥哥是自己认罪的。” 和时瑾文透露给她的消息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 “有人跟我说过。她怀疑当年挽禾的死跟他有关,可是当时没有目击证人,琴房那边又没有监控。” 程立左右看了看,确认办公室附近没人才说:“其实是有的,监控缺失只是林校长对外的说辞,我可以想办法找到。” “你能吗?”时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靠一些关系嘛。而且现在那个狗东西快要倒台了,墙倒众人推,我就不信没人看他不顺眼的,你给我些时间。”程立说的自信满满,时沐只好点头。 “但是啊,真的是葛年吗?他这个人平时看着挺老实的。”程立胳膊肘撑在桌上,摩挲着下巴,“有没有可能他只是牵线搭桥的?不然秦东、柴亮、林校长都被抓回去审了,他一点事都没有?哦,他三天没来上班了,请的病假。” “谁知道呢。”时沐叹了口气,“先查吧。” 从办公室出来,时沐没有直接下楼,穿过长长的走廊到另一栋楼再下去,是一条到警卫室的近路。 她今天来学校主要是拿一下快递,上次买了点小物件,图方便就直接寄到学校了。 正是上课时间,教学楼里一个人都没有,脚步声回响,孤寂又诡异。 视线集中在身上的感觉令她毛骨悚然,猛地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 没人啊……可刚刚那股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时沐捏了捏鼻梁。 错觉吧。 == 出院一周,时沐去上了三天班,之后拗不过时靖被强行关在家休息。 连着吃了一个礼拜的汤汤水水,时沐感觉自己肚子上的肉都松弛了,走起路来甚至有坠坠的感觉。 每次打电话,时沐都要跟F女士抱怨:“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喝汤了,真的,再这么下去我脑子都要进水了!”
101 首页 上一页 71 72 73 74 75 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