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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云娘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又像是放下了所有重担，连带着抓着林喻的手也没那么用力了。 许老太还要说什么，林喻掐断她的话，阻止道：“你若还要胡搅蛮缠，这粮食我便分给其他家，哪有一边欺负我们一边领我们家粮食的。” 许老太一听，那可不得了了，少一个云娘，不过是少一个人干活照顾孩子，少了粮食，那可是会饿死人的！ 许老太赶紧一把夺过粮食，村里人见了，唏嘘不已，要是许老太再闹下去，那粮食就是她们的了。 最后许老太一边咒骂着云娘忘恩负义白眼狼，一边拽着许元洪回家去。之所以需要拽着，是因为许元洪一路上都在哭喊着要娘。 许老太一走，林喻突然想起什么，惊讶地看着云娘：“云娘，你方才说话不结巴了？” 云娘一愣，回想了一下，好像方才那一大段话，她都顺畅地说出口，情急之下，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一点。经林喻这么一提醒，她才反应过来，顿时脸上浮现一丝惊喜：“真真的吗？” 得了，现在又开始结巴了。云娘懊恼不已，眼里失望如一记柔软的拳打在林喻身上，林喻赶紧说：“方才你真的没有结巴，想来是这段时间你的调养和练习有效果，情急之下你不去在乎结巴与否，反而容易说话顺畅，以后说话结巴的问题应该能改善不少，说明有治好的希望！” 经林喻这么一安慰，云娘抬起头，微笑点头，脸上已不见失落。正当她要说什么时，安子远凑上来，兴奋地说：“云娘，你方才实在是太有勇气了，令我钦佩不已！” 林喻脸色不太好看，扫了安子远一眼：“‘钦佩’这词恐怕不太妥当吧？” 安子远看了一眼四周的村民，赶紧后退一步，歉意地笑笑：“抱歉，是我唐突了。” 林喻也不和安子远客气，让他来帮忙分发粮食，她牵着云娘回家去处理脸上的伤。虽然一巴掌不算什么伤，但林喻就是见不得云娘脸上那么大的巴掌印，一个农村老太太的手劲儿，可想而知云娘当时有多痛。 因为家里没有准备冰块，林喻就用室外水缸的水打湿毛巾，给云娘冷敷一下。 冰凉的毛巾覆盖在脸上，云娘被冻得一个激灵，抖了一下。林喻看着她笑，随即又想到什么，收敛了笑容。 云娘见林喻不笑的模样有些冷淡，顿时心里开始打鼓。 两人都没说话，最后还是林喻没忍住，低声说：“你当时就不该上前帮我挡，那一巴掌根本打不到我身上，就那老巫婆的速度，我还能再回她几巴掌。” 云娘沉默不语，听着林喻絮絮叨叨地抱怨，始终脸上带着笑，尽管笑的时候，脸还有点痛。 林喻见自己说了这么多，云娘笑而不语，便知道云娘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的逞能。 无奈之下，林喻遂叹气道：“以后不要再这样挡在我前面了，没有人能伤到我。” 云娘收起笑容，表情很平静，一如往常的让人感觉到沉静的温柔：“万一呢？” “什么万一？” “万一，你受伤了呢？没没有人，是无无坚不摧的。”云娘平静地说，“你总是，想保护我，难道，你就不不需要，我的保护吗？” 林喻拿着毛巾按在云娘脸上，听到这话，和云娘一双如水般的眸子对视，久久不语。 她需要人保护吗？在遇到秦毓之前，林喻已经经历过很多世界。她是任务者，她是提供深情的一方，她即使有用欲擒故纵手段的时候，但也是为了“擒”，她总是在付出，在保护别人。 在林喻沉默的时候，两人之间或暧昧或温馨的气氛，被林佩漪的到来打破了。 林佩漪从堂屋走出来，见到云娘脸上的巴掌印，惊了一下：“怎么回事？” 林云二人立刻回神，林喻没好气地说：“许家人发疯，又想把云娘骗回许家，我阻拦了，还想动手打我，结果云娘帮我挡了。” 林佩漪皱紧眉头，看看云娘，又看了看林喻，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但林佩漪看不透，只好说：“许家人忒不要脸了，如今云娘早已和她们没了瓜葛，竟还想骗云娘回去。” 一家人又把许家骂了一顿，骂完又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 因为分到了林喻和村里富户贡献的粮食和水，石河村的村民们又多坚持了一段时间。大林家没了可以要挟林喻的把柄，领了粮食后，又开始紧巴巴地过日子。 但粮食总有吃完的一天，随着春天到来，有的人被留在了去年。大林家的林老太最终没撑过来，她病得突然，很多人都不知道，包括住在隔壁的小林家也不知道。因为林老太说到底其实是饿死的，昏过去后，大林家虽领了粮食，却不愿意把粮食分给昏迷中的老太太，尽管这是自己亲娘，在饥饿面前，林老三也没说要留点给亲娘。 林阿公更不必说，自己这个老东西能在儿子媳妇口中捞到一口吃的，他就没什么好说了。最终林老太在昏迷中饿死了，发现亲娘没气儿了，林老三流了几滴马尿。 老太太是饿死的，大林家觉得不光彩，说出去会让人觉得她们家不仁不孝，所以把老太太的死瞒着呢，尸体裹着草席放在原先林佩漪和疯娘住的柴房里。 还没回暖的时候，尸体还能多放几天，但日子一长，味道就盖不住了。当小林家和许家都闻到臭味后，小林家倒是无所谓，许家记恨大林家曾经嫌弃自己家，没精力去敲门求证，只是有次站在自家门口，骂大林家死了人不处理，味道臭死人了。 这话本是许家膈应大林家的，却没想歪打正着，真道出了大林家死了人的事。 这话传到周边几家邻居耳朵里，瞬间就传遍了石河村。这下子大家都晓得大林家有人死了，再一看还能出来和许家对骂的人里，唯一没出来的那个最泼辣的林老太，就是死者。 林老太年老体衰，又是女人，分的食物最少，最先饿死也在村里人预料之中，但村民们仍免不了议论大林家的薄情。林老太是泼辣了些，可她的泼辣蛮横，全是为了大林家的男丁。大林家男人们，哪个没受过林老太的照顾？男人们虽也面黄肌瘦，但至少还有力气，一看就知道平日里就算吃得少，那也比林老太和林三婶吃得多。就这么把家里的老娘饿死了，自己活得好好的，这些人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林老太死讯传出去没多久，天气回暖，四月到来，本该是新一轮农耕时候，此时的大地依旧干裂，饥荒仍旧持续着。大林家继林老太死后，林三婶也没什么消息了，听说也是饿得躺在床上，快不行了。 不过好消息来了，一是黄石河的上游地区下了场雨，黄石河早在年关后没多久，河水重新涨起，至少饥荒里，水资源有了保障。河水一流，村里人就拖着骨瘦如柴的身体，赶紧去挑水喝。 二是饥荒虽没结束，但朝廷已经发了赈灾粮下来。现在每家每户排队在县里的赈灾点，可以每天领到一碗粥。 别小看这一碗粥，一碗粥里有水有米，对于饥荒中的人们来说，简直就是沙漠中的绿洲。石河村经历了一轮林喻发起的分粮，大多数人都撑住了。现在已经是弹尽粮绝的时候，听闻县里可以领到一碗粥，赶紧一窝蜂地挤进县里。 石河村还算好的，至少有小林家和其他富户分了粮食出来，周边几个村运气不好，家里粮食不够的人家，都饿死不知道多少了。哪怕黄石河有水了，光有水，也没粮啊，多少人在坚持到有水后，却没能坚持到赈灾粮的到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魏州境内不止蒙县、昌县闹饥荒，可以说整个燕南一带都在闹饥荒，连同别的州别的县都没能幸免。故朝廷的赈灾粮来得格外晚，不过好在还是来了，虽然死了很多人，但还是有人活着等到赈灾粮。 百姓眼冒金光去领粥时，不知是谁提起的，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这次蒙县的赈灾粮听说是五公主宋明镜自掏腰包，从自己的封地运来的粮食。然后五公主用自己的粮食捐给蒙县的朝廷粮仓，然后以朝廷的名义发放赈灾粮。 不仅如此，宋明镜还游说了蒙县的地主乡绅还有那些富商们，带动她们一起捐粮。现在的赈灾粮，三分之一是宋明镜封地的粮食，三分之一是裴家的，剩下三分之一才是大地主和乡绅以及其他富商们捐的。 因为宋明镜和裴家的粮食占了大头，所以百姓们只关注这两家。 裴家是裴苏扬出面捐粮，盖因裴家在蒙县的粮铺库存都来自于裴苏扬五百亩地种出来的粮食。 裴苏扬捐粮给裴家博得了好名声，而宋明镜不仅捐粮，她还亲自去分发米粥的棚子里帮忙，自己动手给老百姓们舀粥。 百姓们一边吃着粥，一边感慨五公主体恤百姓，是真正的爱民如子。 作者有话说： 虚晃一枪，当然不会回去啦
第193章 饥荒 宋明镜赈灾赢得百姓夸赞的事, 林喻听从医馆回来的云娘提起，心里有了数。 宋明镜如今应当和晋王是一体的，二人毕竟是兄妹。可宋明镜若真心想帮晋王争皇位, 那魏州来赈灾的应当是晋王, 而非宋明镜, 除非她使了什么手段，把晋王支开了。这个宋明镜，怕是和宋璟钰一样，有自己的野心。 光是旱灾前匆匆一面, 林喻便察觉了宋明镜眼里的野心。宋明镜接替晋王和裴家打交道, 不止是简单地替晋王办事，大概率是想从晋王手下挖走裴家这枚棋子。 再看她和裴苏扬的配合，林喻也猜到了宋明镜着手的点。不得不说，林喻虽没见过晋王，也未曾听过他的事迹，但从那日见的宋明镜一面，以及如今宋明镜的做法来看, 林喻觉得, 宋明镜应当比晋王更有手段。 太子被罚一事, 应当也与宋明镜有关。如此一来，裴苏扬若是选择了宋明镜, 既可以说简单, 也能说难。 简单是因为宋明镜有手段有脑子, 作为上位者是合格的。难则是因为宋明镜的性别, 她是公主, 而且当朝除了太子和晋王, 还有不少皇子, 她再优秀，也需要排除万难才能登基。 至于裴苏扬究竟有没有归顺宋明镜，就看宋明镜有没有先帮裴苏扬执掌裴家。 林喻每日送云娘去县里医馆，就会四处打听，蒙县裴家主要产业是粮铺和钱庄，如今粮铺好似由裴苏扬在打理，而裴苏杭则是去管钱庄了。其他大大小小的铺子，例如胭脂铺、布匹店、成衣店、首饰铺等等，好似都是裴苏扬在管，因为这些掌柜开口闭口就是“我们家大小姐”，而不是“我们家大少爷”。 由此可见，裴苏扬正在慢慢掌控裴家的方方面面，不知道此时的裴苏杭在想什么。当自己一直疼爱的亲妹妹，慢慢掌控的家产比他还多，他还会一如既往地疼爱妹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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