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不在这瞎晃了。”洛宁唉声叹气。 琰娘子直接把一块青娥晶抛了过来,洛宁接下:“好好好,我就来。” “你记着,青娥晶娇气,待它一变红就需即刻捞起,每次捞起就放在莲天水里浸半刻,如此反复三次方才能锤炼。” 琰娘子一说起铸剑口气就会不由自主地细心柔和。 洛宁默念了三遍变红就捞,一次浸半刻,“记下了,我办事你放心。” 一个时辰后,洛宁打了个哈欠,念道: “变红就起捞,一次浸半.......半个时辰。” 看着静静泡在莲天水里的材料,谢微就在自己隔壁房间,赤红的滚浆倒有些像那玉人儿晨起时的唇色。 火光电石间,洛宁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声闷响。 洛宁冲过去推门一看,这才发觉是桌上一块生铁坠了地。 因着要铸剑,谢微的广袖被束了起来,出了些薄汗,却像是细洁的薄胎白瓷,更衬得人如雪堆的一般。 洛宁用上些灵力,清爽柔和的风抚过,谢微眉头一松,的确觉得周围舒爽不少。 “热不热。” “尚能接受。”谢微安然道。 成剑极受温度影响,故而谢微并未用灵力护体,她是冰系修士,在这闷热的铸剑屋自然比常人更要难受。 有些人的话,吹得是天花乱坠,听时却要打个两三折方才能听出点真来。 谢微的话则要翻着倍听,她说尚能接受便是有些难受。 洛宁晓得谢微此时不好受,便倒了一碗水端过去,靠近谢微时一股冷香扑鼻传来,越是热,那雪檀冷意便越浓。 “谢谢。”谢微接过,一点的柔意落在了她的眼中。 洛宁记不得是以前看过的哪个话本子, 里面说那倾国绝色的美人朝武士笑了笑,武士看直了眼,立马就要抛下功业为美人去赴死。 何况是一碗水。 洛宁忽然道:“琰姑娘让我打一把剑,火星子没留神溅手上了。” “我看看。”谢微当了真,蹙着眉拉洛宁的手过来相看,“自己当心些。” 那双手干燥白皙,指甲也被修得干净圆润,是双十分漂亮的手,只是哪里有一星半点的烫伤痕迹。 洛宁惊奇道:“咦,又好了。” “......” 洛宁被谢微丢了出去。 想起什么,洛宁一摸头:“坏了,料还在水里泡着呢。 等洛宁回去时,舒琰正沉对盆内那块不可名状地东西陷入了沉思。 “你过来。”舒琰道。 洛宁慢慢地挪了过去:“.......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么。” 舒琰深吸了一口气,把材料往洛宁面前一摆, “你不是说你记下了吗,人呢?!” 洛宁自知理亏,小小声道:“我去给谢仙长送了碗水。” 舒琰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她是没长腿要你隔着老远去给她送碗水,还是没长手要你嘴对嘴地喂。” 洛宁脸皮再厚也架不住舒琰如此直白之语,红着脸半晌才哭笑不得道: “琰姑奶奶再饶我一次,我真知道错了。” 舒琰性子直爽归直爽,该看清该晓得的敏锐却也不输他人。 “我只问你,你和素云那二弟子是什么关系。” 洛宁难得沉默,她和谢微如今是师姐妹不成师姐妹,师徒也是假师徒。 “那就是无名无份。”舒琰沉声道,“你少对她勾勾搭搭的,万一人家心里有人,你如何自处。” 素云那大弟子风貌之清逸,神采之灵动世无其二。 面前这人气质虽也不错,仔细观察起来确和谢微的大师姐有几分相似,不过容貌却差得远。 说不好谢微就是看在这几分的相似上才将她带在了身边。 然则这话伤人得紧,琰娘子没说出口。 洛宁刚想否认自己并没有对师妹勾勾搭搭,然则事实胜于雄辩。 牺牲的青娥晶还在桌上摆着,她狡辩也无用。 洛宁道:“晓得了,我错了。” 错了,但下次还敢。 等宁水和虞南星除完煞回来,已是傍晚。 到这个点,琰娘子也不铸剑了,只看着太微的这四个人道: “那两块断剑放在我这儿几百年了,如今被买走,是你们和它有缘。” “我受人所托收着这两块剑,里头倒有一个故事,你们若是想听,我就说说。” 四人都忙活了一天,闲下来便觉得有些倦意,正是需要些什么东西来醒醒神。 宁水向来是捧场的:“我想听,您便讲讲吧。” 四个人便都围在院落中听舒琰讲故事。 “那故人与我说许多年以前有着一小姐,小姐生得国色天香,且家里极有钱,” 舒琰微眯起眼睛, “富可敌国都说小了,天底下所有的东西她家的,有钱到这个地步,小姐性子就被养得天真不知事。” “这把神剑也不过小姐的所有藏品中的之一。” “小姐长大后,喜欢了上一个穷酸寒门。” 宁水吐槽道:“.......突然不是很想听了。” 富小姐爱上寒门不外乎就是两种结局,一是寒门出息了,结果抛妻弃子,富小姐郁郁而终。 二是寒门不出息,但整日吃酒赌钱打老婆,富小姐还是郁郁而终。 “这也太俗了。”虞南星补刀道。 舒琰得意道:“就知道你会这般想。” “小姐父母临终前怕小姐年幼,照管不住偌大家业,便把家业分了些给几个管家代为照看。” “日子一长,几个管家有了异心,那寒门看出了异样,却苦于不知如何该跟小姐说。” 四人八目都看着舒琰,舒琰风情万种地一撩鬓发,道: “太晚了,今天就讲到这儿吧。” 洛宁好容易从谢微有心上人这件事上分了神认真听故事,没想到舒琰竟是个太监: “这口头故事怎么还能断更呢。” “不说了不说了,困死老娘了。”琰娘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明天再继续。” 虞南星和宁水也回屋睡了,谢微看向洛宁,洛宁忙道:“我多坐会儿,你先回去吧。” 谢微一顿,却依言先回了房间。 人声一散,洛宁没的想到舒琰说得万一谢微心上有人怎么办。 洛宁心里发堵,下意识否道: “绝无此种可能!” 她师妹天赋绝佳,年纪轻轻已是仙道第一,乃楚国长生公主,甚至三年后还会羽化飞升,真·神仙人物。 要配她师妹,仙都不好说,最差也得是神才行!
第16章 道 夜声寂静,洛宁回到房间时谢微还未歇下。 豆灯如萤,谢微翻过一页书,看得洛宁一阵头疼,灯这么暗也不怕把眼睛看坏了。 “累了一天,怎么不早些睡。”洛宁声音清越,像晨间最早的一抹露。 谢微扫了洛宁一眼,将手边的书放到了床边: “有心事,睡不着。” “你也有心事?”洛宁楞了楞,此地无银三百两道。 “上午还好好的,”谢微皱眉,“舒琰和你说了什么。” 洛宁已觉是舒琰在哄着她玩,此时见到谢微却不知为何又在意起来: “我铸坏了她一块青娥晶,有些愧疚罢了。” “你不愿说,那我去问舒琰。”谢微冷脸,说着就要起来,洛宁连忙按住她。 她主动来说事情至少还在控制范围之内,要是舒琰来说那事情只会越描越黑。 说到底还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上辈子走火入魔算一次,这辈子没跑路,加起来两失足,活脱脱的两个千古恨。 “只是觉得当初我不该和你回太微,”洛宁无奈笑道,“我本来就不应该再修炼,甚至都不该来到这世上。” 谢微沉静地看着她: “天意如此,没有什么该不该,天意要你降生,那降生便是道。” 谢微扣住洛宁的肩:“顺应或是反抗都是道,可逃避不是。” “道在心。” 洛宁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万物更迭四时有常,在天道,也在谢微的眼中。 “错了,难道一错便要全然否定这个人么,”谢微看着洛宁,像是在看当年长生殿中无助的自己。 “何况她已经付出了最重的代价。” 谢微的眼睛永远平静,天地、江山、他人,在她看来并无不同。 当年素云授谢微恕字。 “微儿是好孩子,有一颗体谅别人的心,” 师父蹲下身,摸了摸谢微的头, “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人最难宽恕的是自己。” 谢微从未饶恕过自己,所以她接近道,却不能得道。 “道在于心,”谢微抚上自己的心口,“我的道也在这里。” 洛宁一怔。 她还能循着她的道继续走么。 乘风天地,逍遥自在。 “等下月回家,我们请峰主出关好不好?”洛宁定道。 谢微又笑了,轻轻浅浅碎星般落在眸中:“好。” 谢微握住了洛宁紧攥的手:“她也一定很想见你。” 当夜洛宁做了一个梦。 清清静静的一个小镇书院,像是清江镇,但洛宁不确定到底是不是。 她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想转头去问宁水几时下课放饭,身旁的人却不是宁水。 少女一身青色粗衣,肤白耀雪,眉眼精致清冷,像雪中长出的一颗青葱修竹,不是谢微又是谁。 穿着粗衣的谢微少了几分平时优雅矜贵的模样,多了几分青涩。 “你怎么穿这身衣服,不过也好看。”洛宁觉得新奇,不知臊的盯着谢微看。 谢微被她盯红了耳廓却还镇定道:“我平日也穿这个。” 洛宁笑道:“你父皇听见不得被你活活气死。” 顿时谢微像看怪物一样看洛宁,伸手摸上洛宁的额头:“也没发烧,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洛宁意识到了不对劲,试探喊道:“师妹?” “教了多少次了,唤同窗要唤同砚。”谢微无奈道。 洛宁心说反正是个梦,也便从善如流地改了口:“谢同砚。” 不过无论是现实还是梦,上课无聊都是一样的,洛宁安分了会儿,又去看谢微。 “你这衣服穿了多久了,我给你买新的。” 谢微嗤笑一声:“你比我还穷,哪里来的钱买,罢了,将就着还能穿。” 洛宁噢了一声,原来在梦里她和谢微是赛着穷。 又困了。 洛宁支撑不住趴在桌上,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很快又睡了过去。 她第二次醒来是被唢呐和鞭炮的声音吵醒的。 “这是什么,谁的头七。”洛宁定睛一看,才发现不是丧事而是成亲的大喜事。 “谁成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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