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恨霜沉声答应:“好。”
只见苏言怀将头上的帷帽摘下,将手放在桌子上,面上神色凝重,却不言语。
秦恨霜见状,舒缓了眉头疑虑,宽慰他道:“明昭公主的事情,你也别太忧心,她自有办法解决,再不济还有顾将军等人呢。”
苏言怀叹了口气:“我并不是很担忧。”
他又道:“我只是在想,此人奸诈狡猾,睚眦必报,就这样输给了霁王,怕是……”
秦恨霜从袖口拿出一封信,接着道:“这一点,你大可不必忧心,那人已然被霁王等人缉拿,不日回京。到时,你我只要让几人顺利入城即可,谢太保和袁侍郎近日也在为此做准备。”
“她们?”
见苏言怀疑惑,秦恨霜便道:“朝中众臣看着对那厮俯首称臣,其实暗中也在联络着霁王等人,为有朝一日迎他入主京都。”
苏言怀眼中深处似有野兽蛰伏,他便这般看着秦恨霜,细细看去他的眼眸与苏羌月长得一样,那眼中盛满了心思,几乎没人能猜得出他的心中所想。
午时,苏羌月在榻上陷入梦中,那段记忆不断的冲进她的脑海。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雷声闪电便也接踵而至。
她梦见在竹林里,雾气弥漫,苏羌月仔细望去,隐约又着一座竹舍,门前站着一个女子,那是一个美妇人。
那美妇人衣着虽不华丽,但也看得出来非是普通人,眼神中透着凌厉。
渐渐的云雾散开,苏羌月看清了那人,正是自己早已仙逝的母亲!
李微悦走上前,轻轻的抚摸着苏羌月的脸颊:“阿月,你该和母亲走了。”
声音淡漠,竟毫无波澜。
许是因为环境空荡,回声不绝于耳。
“该和母亲走了……”
“和母亲走了……”
“走了……”
空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到苏羌月的耳朵里,不知什么作祟,她的身体竟跟着李微悦的步伐走了进去。
房屋建设与当年故地一般无二,就当她要沉溺其中时,猛地甩开了母亲的手,抬眼坚定地看着李微悦说道:“不!我还不能走!”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苏羌月渴望不要被带走。
李微悦疑惑的眼神从眼眸中传了出来,只听苏羌月说道:“阿娘,我不能跟你走。”
李微悦立定转身,问她:“为什么?蜀国灭了,而你也成了阶下囚,众矢之的,这样痛苦且没有自由的活着不比死了更痛苦?”
“可让我这样的人还活着,比我痛苦的人也还活着,希望我死的人也还活着,我岂能让那些人如意?”
“那阿月,你要做什么呢?”
“我要扶持慕容渊上位,只有他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使得天下归宁,让我的仇人门痛苦不堪,只要百姓开心,我便心安。”
苏羌月走近一步,又道:“儿臣还要让慕容渊为当年推动我国覆灭的决定而后悔,我必要让他付出代价!”
苏羌月双手紧握。
李微悦点了点头,莞尔一笑后道:“好女儿。既如此,那母亲问你,到进城之时,你们该如何名正言顺?”
这一点苏羌月早就想好了——杀奸臣,清君侧!
这样的借口,在天下人面前名正言顺。
“除佞臣,清君侧!”
李微悦点了点头,苏羌月眉头舒缓,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更何况,顾惜安还在等着阿月呢。”
李微悦疑惑:“她是谁?”
“是阿月的心上人,我要与她白头偕老。”苏羌月轻声说道,她像是在下什么决定似的。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传来,苏羌月回头望去,只见竹林小巷内闯进了一身蓝衣的女子,她口中呼唤着苏羌月的名字。
李微悦温声道:“那个人便是顾惜安吗?那么,便同他去吧。”
苏羌月转身,只觉李微悦在后退,她又再次抚上了苏羌月的脸颊,说道:“阿月,你且记住,那些人既负了你,便是杀得让他此生此世都记得你也无妨。有些人喜爱你,你也爱她,那么,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与她长相厮守。”
“母亲!你要去哪?”苏羌月眼睁睁看着李微悦隐入雾中。
只听得空中的声音在回荡:“我会在天上看着你……”
苏羌月转身,便撞上了顾惜安,她抬头看着她的眼眸,双手拥了上去。
她们相拥着,苏羌月像是拥抱着久违的亲人,就像抱着槐安阿姊,母亲一样。
一番挣扎后,苏羌月睁眼望向头顶的房梁,件事顾惜安的泪水滴在了自己的脸上,她为顾惜安抹去泪:“你哭什么?”
苏羌月更衣完毕后,散去侍婢。
顾惜安忽的靠近,从苏羌月后背抱住她,头深深埋在她的颈间,口中呢喃:“都怪我……”
苏羌月失神的看向窗外的峨眉月,淡漠道:“惜安,我梦见阿娘了。”
顾惜安未抬头,只觉苏羌月转身,反抱住自己,用手再次抹干自己的眼泪:“莫哭。”
苏羌月扯出笑颜:“当日那般,你不让我来,阿湘也曾劝阻过我,是我要来的。慕容旭那般对待你我,来日我自不会让他好过!”
“惜安,那日你说要娶我可不能食言!”苏羌月认真的看着顾惜安。
顾惜安有些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握着她的手,摁在自己的胸脯上,无比虔诚道:“你放心,此言便是海枯石烂亦不可毁!”
“阿娘说,有恨之人,便是千刀万剐,杀得他千次万次,教他生生世世都记得我,也不为过。所爱之人,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
苏羌月再次莞尔:“你既不弃,我亦不离!若你弃我如敝履,我必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顾惜安也扯出笑颜道:“好。”
苏羌月转身,再次望见那天上的峨眉月,与顾惜安道:“我们没有错。”
“你看那天上的月亮,被乌云遮蔽,这是它的错吗?”
顾惜安不解苏羌月这番话的意义,只听苏羌月道:“这不是它的错,有错的,是那些不让它发出光亮的乌云罢了!”
一时间,苏羌月情绪激动,让顾惜安顿时茅塞顿开!
是了,乌云遮盖住月亮的光芒,使人们看不到它的好,这一切都是乌云的错误,何以指责这是月亮的失误?
她们要让月亮重新发出耀眼的光,管他们外面怎么说,只要好好尽情的发散着光亮就好!
窗前放置着孤云,微弱的月光照射着长剑,雪白如霜,寒光闪到顾惜安的身上,就像是月光谣言。
苏羌月只穿了一件月白的衣袍,眼中猩红,手中的拳头越捏越紧,胸中的恨意漫天,她望着天上的那弯峨眉,又侧首问顾惜安:“我要杀一个人。”
顾惜安走上前去:“你要杀谁?我陪你!”顾惜安心中有一个影子即将现出原形,她似乎是知道苏羌月要杀的人是谁。
上官琢客死异乡的消息早已漫天飞舞,自然也传进了京都里,但随之而来的是慕容旭的血脉并非正统,而是尤泠与外男私通,生下的孽种!
泰安殿上,朝臣们议论纷纷,而在堂上之人虽非慕容旭,但也足以让众人愤慨。
慕容旭临走前虽将一切政事交予了谢知行,但真正手握权柄的却还是燕飞,他手握权柄,慕容旭下旨令他摄政,而今站在正中间的自然也是燕飞。
燕飞低沉的声音响起:“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顿时,议论声停止,朝堂内外如落针骤响一般。
见半晌无人言语,燕飞正欲说“退朝”之时,谢知行为首的几个大臣将笏板插在腰间,站在朝堂中间,问燕飞道:“我曾听这几日坊间传闻,不知诸位可曾听闻?”
几个大人假装不知:“请谢大人解惑。”
谢知行缓缓道来,却不看燕飞:“先帝尤贵妃与尤府侍卫私通,有了孽种,那孽种上臂有一颗红痣,被视为不祥之兆,后被人尤氏丢弃。几年来此子不知踪迹,不过据说有人发现,我们当今的英王上臂也有一颗红痣,只是不知真相如何。”
谢知行又道:“据说那孽种生于荣景二十二年七月卯时生人,与咱们英王的生时一般无二,只是不知这是传闻,还是……”
谢知行看向台上的燕飞:“确有其事?”
谢知行的声音不算轻,朝堂上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继而一个大臣说:“谢大人,您说的可是真的?”
“你!”燕飞疾走下来,指着谢知行的鼻子道:“你这是要造反吗?敢如此污蔑陛下!”
袁祈走了出来,对着燕飞道:“燕大人,不必如此,派人去寻陛下的乳母不就知道了,再去寻那尤府的乳娘,二人相对,若是一致便将这人逐出皇宫,若是不一致,拖到午门斩首示众,也并无不可。”
“你说呢?殷大人。”袁祈将头转向一个身穿蓝色官服的男子——他是殷放的儿子殷寂。
殷寂垂首道:“太保大人说的是。”
燕飞颤抖着手指着在场众人说道:“你、你们!简直是……”
话还未说完,殷寂便也将笏板插在腰间,负着手:“简直是什么?方才谢大人所说并非没有道理,这天下不能只由着他一人的喜好来,更何况、此人并非真龙天子。”
殷寂声音沉稳,好似这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还记得当日父亲便是死在慕容旭所管控的菲娜手中,昔日是因为他是皇帝,不能忤逆不忠,而今他乃谋朝篡位者,又何须隐忍?
此时从门外走进了一个白衣少年,嘴角含笑,击着掌,似乎很赞同他们几人的话,边道:“谢大人说的不错,这英王并非周朝血脉,而是贱奴之子,与尤贵妃私通有的孽种。”
“你!你血口喷人……”一人反驳道。
苏言怀负手道:“我乃苏蜀遗孤,与你们周国有不共戴天之仇,又何苦来骗你们呢?”
站在中间的燕飞认出了苏言怀,一脸凝重,指着他道:“苏言怀,你怎么来了?!”
众人转身,苏言怀束着玉冠,长剑佩戴在腰间,神情中带着阴狠,就这般看着燕飞和身后的皇位,一副“我来取你狗命”的模样,一步步逐渐走近皇位。
他环顾四周,收起方才的样子,勾起唇角:“诸位惊讶什么?本王禁府多时,只不过几月前便解了禁,不想出来而已。”
随即,便叹了口气,感叹道:“上回踏足此地,还是周仁帝崩逝的时候。但这次本王可以保证,奸臣逆党比斩于此剑之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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