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云舒睫毛轻扇,摇了摇头:“没事。”
沈映之没再管她,加入了玩游戏的队伍里,跟大家热热闹闹地玩成一片,不过玩这样的卡牌游戏她是高手。
谈云舒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解锁了自己的手机,她的指尖在屏幕上虚抚过一遍,而后点开了自己的通讯录。
在通讯录的最顶上显示的是一个字母“A”。
谁也看不出来这是谁,她这几年也从未再拨过去,自然而然地,她也没有再收到来自这个人的来电显示,她没有用别的手机号试过它是否还能使用,她怕答案是自己最不想看见的那样。
但现在,她无需再害怕了。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那根刺已经延出枝桠,嵌得更深,更狠,更痛。
她抬了抬眼,若无其事地用自己工作的号拨了过去,得来的是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通知。
谈云舒唇角抿了下。
倏尔,茶几那边的人玩到了最刺激的时候,那就是有个叫高明鹤的输了游戏,要给自己的前女友打电话过去,而他显然是个渣男,对面的前女友在接听到他电话的一瞬间就崩溃了。
“你说你想我了,那你为什么不来见我?哦,原来是玩游戏……”
“高明鹤,你这样的人在我看来很可笑,不管不顾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
后面的话谈云舒就听不见了,因为高明鹤已经挂断了电话,对着大家笑了笑:“她骂我,后面的话就别听了,给我点面子。”
“狗渣男。”开口的是沈映之。
高明鹤下巴一抬:“就当是对我的夸奖了,能当渣男也是一种本事。”
梁霈嗤了声:“那人家明摆了就是想见你啊。”
“想见我?那让她自己来找我咯,如果她找的到的话。”
高明鹤刚说完,沈映之的声音又随之响起:“云舒,你去哪儿?”
“有事。”
谈云舒丢下这句话,就出了这间洋房,将所有的一切都断在身后。
小区地理位置好,附近的商圈这边等候的代驾多的是,她穿过小洋房这边的喷泉和灯光,没几分钟就把车钥匙给了代驾,报了方逾家小区的地址。
出口的时候她还卡了下壳,本想说星湖35号院,到最后拐了个弯说了现在的这个。
等轿车上了路,她捏紧了手机。
灯影在她的脸上明灭,照着她不那么清醒的眼神,她知道,她有很大的概率不会见到方逾,因为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方逾需要休息。
但她就如高明鹤所说的那样,如果想要见到一个人的话,那就主动去找。
即使见不到。
可距离越来越近,会让她的情绪好受一些。
那么她在难受什么呢?
酒意上头,谈云舒的眉心蹙着,她把脑袋低了低,手肘抵在膝盖上,脸掌着自己的额头,头发没有规律地散下来,擦着她手腕上的肌肤。
她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难受于方逾不再受她的掌控吗?还是难受于跟方逾不会有任何来往?还是难受于如今的方逾,再也没有过从前那样的眼神,有人在的时候,看着她的目光客气客套,没有别人在的时候,疏离、冷漠,一点儿也不想跟她沾边。
谈云舒头痛欲裂,直到代驾的女生说的一声“到了”将她从撕扯从带回现实。
她下了车,这条路她在过去几年来过几次,这里的变动她也清楚,每次来都会注意到,烧烤摊的烟被大风扇卷着向别的地方,火锅店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而这些人里没有方逾。
她不知道方逾住着的具体方位,她也不会进去寻找,她光是站在这里,都觉得痛苦的滋味少了些。
站了不知道多久,她才稍微有力气接听沈映之的电话。
“你还好吗?”沈映之问。
谈云舒:“还好,只是出来见个人。”
她的话音刚落下,就见小区门口那边停下来了一辆车,而方逾从后座下了车,她不近视,再加上小区那里还有光照,所以她不会认错人。
一时间,她也忘记了接听电话,手垂了下来。
她看见方逾看见了她,也看见方逾无视了她。
方逾将“陌生”两个字贯彻得彻底。
“喂?喂?谈云舒,你到底着急去见谁啊?怎么聚会到半路跑了。”
“是你的白月光还是朱砂痣回国了吗?”
谈云舒勉力站得端正了些,她眨了两下眼,才又继续接听这通电话:“沈映之。”
“嗯?”
“为什么……”
谈云舒没有“为什么”下去,她略微有些发颤的声音跳进风里,转而问:“你猜出来了对吗?”
因为沈映之的问题太有目的性了,她饶是现在再不在状态,也察觉出来了不对劲。
“……”
沈映之在手机这端摸了下鼻尖,有点尴尬地道:“不是我的问题,是你自己不做掩饰,哪儿能每次都遇到?让她送你去机场也是为了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回事儿。”
“所以你听过行车记录仪里的内容。”
“嗯。”沈映之咳了声,“抱歉,我又不方便直接问你,只好耍些心眼了。”
谈云舒拉开车门,没了什么说话的力气:“我先回谈家了,你们继续玩。”
“明天下午是我奶奶的八十六岁大寿,记得来。”沈映之这次回来也还有这件大事,老人家过一年少一年。
“我记得。”
“谈云舒。”沈映之又喊了她一声,沉吟了好几秒,才徐徐地道,“照她说的做吧,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谈云舒在后座闭着眼,她握紧了手机,迟迟没有挂断,过了会儿,双唇才翕动:“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由我说了算。”
“不是也得是,我非她不可。”
那三年的时间里,方逾不会黏她,基本上不会主动给她发消息,也不会向她索取任何的东西,每次见面都是由她主动提起,她因此心安理得地利用方逾做消遣,但实际上她知道因为那会儿的方逾是因为自卑才这样,她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是随意就可以打破的。
她是君灵酒店的大小姐,而方逾的妈妈还在自己家里做工,方逾又能主动到哪里?
然而她仍然利用身份上的差距,让方逾成为了自己重压之下的调味剂——
但这份调味剂为什么会那么甜,成为了她过去那么多年里,唯一让她上瘾、回味的甜味。
她明明不爱吃甜食的。
她还记得自己因为订婚的事情彻底确定而买醉的那一晚,她本不想去找方逾的,但她的身体不受她的控制,她一身酒意地敲响了星湖35号院里不起眼的那一扇门,她看见方逾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而方逾当时的眼神里带着惊喜,见她喝酒了,还问她有没有酒驾。
她没有酒驾,以前没有,今晚也没有。
她那么遵循这世间的一切规则,成了谈家最拿得出手的一朵娇养的不会刺人扎手的玫瑰,而被剪下来的刺,她花了三年,一寸一寸地扎进了方逾的血肉。
她在方逾的跟前阴晴不定,将方逾一个人丢在酒店,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行我素。
如今她自己所感受到的这些酸楚与痛苦,有方逾在最满怀期待望着她却收到请柬时的万分之一吗?
第39章
因为这次是出差提前回的柳城, 方逾的行李箱里还特地带了一套工作的西装,这套西装还是她前两个月升总助的时候特地奖励自己的,后面穿的次数不多。
结果今天还有机会当面穿给妈妈看, 方逾照着镜子露出一个笑容。
“阿芹早点”自从招了两个阿姨过后, 方芹也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起那么早,现在她就看着像是被“洗”过的女儿, 眼角的皱纹怎么都放不下去,越看越骄傲, 越看越满意。
方芹抬起手来给女儿理了理脑后的头发,叮嘱道:“下午我们打车回家, 就不坐大巴了,村里那个叫方正的你记得不?他在跑车,专门接送人从城里到镇上的,我跟他约了下午的时间。”
“记得, 妈, 你之前说过的。”还曾经让方正来接过她, 但被她拒绝了。
方逾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我先去工作了。”
“去吧。”方芹还是这句话,“注意安全。”
“好。”
方逾提上自己的公文包,里面装着沈映之述职需要的资料。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 今天还是沈映之奶奶的八十六岁生日。
配合沈映之述职结束过后, 沈映之让她自己去宴会厅找个位置坐着:“公司也有人会来祝寿,你跟他们坐一块儿就行。”
“好的,沈总。”
沈映之都这样讲了,方逾不会拒绝,正好她可以再对公司多一些了解, 时间快到十一点半, 她从商务厅转到了宴会厅。
今天的寿宴明面上是家宴, 但实际上来的人不少,十多张大圆桌竟然也快坐满了。
宴会厅现场布置得很有氛围,墙面上角落里,都贴着关于“寿”的字样挂着关于“寿”的气球,放着的八层大蛋糕里也都是老人家喜欢的祝寿的样式,这里的整体布置都偏红色,并且坐在上座的老人家穿的也是红色的衣服,看上去精气神很好。
沈家人满面笑容地张罗着,看见方逾也不多问是谁,就让她坐在往后的一桌,正好这里坐着的都是公司的人。
方逾看上去是最年轻的,其他的十来位都比她更年长且更有气势。
宴会厅的场面虽然闹哄哄的,却不吵人,能来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衣着打扮都很讲究,没有人看上去很随意,方逾穿着的西装倒也是完美地融了进去,她抬了下眼镜,没有到处张望。
一旁坐着的女士倒着饮料,问她:“你要吗?妹妹。”
“谢谢姐姐。”方逾笑着点头。
女士给她倒了一杯橙汁,又多看了她两眼,问:“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在哪个职位?”
“沈总的助理。”
“哦~~~”女士了然,“这两个月我都没去总公司那边,你可以叫我霖姐,久旱逢甘霖的‘霖’。”
“霖姐可以叫我小方。”
“行,小方。”
两个人浅显地聊着,消散着无聊的感觉,期间从宴会厅大门进人的时候,霖姐还会跟方逾讲解来人是谁谁谁,是哪家公司的董事或者继承人,她认识的人比方逾多许多。
这些人方逾也都不认识,不过倒是解了方逾的一个惑,那就是在机场看见的那个男人,不是谈云舒的丈夫,而是谈云舒和沈映之的朋友。
过了会儿,一张熟悉的面孔进入她的视野。
霖姐笑了声:“君灵酒店现在的总经理谈云舒,跟沈总是发小,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哥哥谈云煦,嗯……”她“啧”了一声,丢下一个评价,“没他妹妹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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