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心贼兮兮凑过来问她:“我看秦迟秋对你未必没有意思。她都愿意把一条胳膊交在你手上了,也不担心你手术台上发难直接戳死她。”她越想越刺激,五官扭曲到有些变形,“而且她长得也太漂亮了吧,比电视采访里要好看得多。” 颜竹心不在焉:“嗯。” 就是有点奇怪。 颜竹说不上来这种奇怪感到底从何而来。两个人明明不是很熟,秦迟秋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凶神恶煞,传闻到底是传闻,人人说她杀人不眨眼,看她细胳膊细腿、右臂打了钢钉的状态、被人扇了一耳光也没有很生气的样子,颜竹不太能将眼前的秦迟秋和那个女魔头对应起来。 颜竹起身,看了一眼时间,先和许若心道:“我等会儿要去开会。” 许若心一愣,想了想,做了一个口型——确诊了? “对,活检结果出来了。”颜竹揉着眉心,“先保肢治疗吧。就是费用……我到时候问问医院能不能拨下救助款。” 许若心:“救助款顶多拨三万。” 颜竹无言,贫穷是最让人惋惜的病。 …… 和肿瘤内科会诊定下具体化疗方案。颜竹匆匆回到女孩的病房,刚到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的哭泣声。 颜竹停住脚步,默默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红着眼睛的年轻母亲出来的时候,撞见颜竹,来不及擦眼角的泪水,一把抓住颜竹的手腕,颤着声追问:“到底要多少钱?” 颜竹不好跟她说具体数字,只能详细地告诉她女儿目前的情况,尚未发生肺转移,恶性程度中等,可以保肢也可以截肢,但费用都不低。同样,癌症按照目前的医疗水平不可能完全治好,医生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控制住,然后祈祷不再复发。 “保肢。”李舒婷毫不犹豫。她女儿才多大,难道要她从此就在轮椅上过一辈了吗? “房子我已经挂出去卖了。” 颜竹无声叹息。 这样的抉择在她的意料之中,几乎所有人都不愿意截肢,毕竟哪怕截肢也不能保证痊愈。 她走进病房,李媛佳坐在床上,安静地看书,阳光倾洒得一室明亮。 “医生姐姐。”李媛佳叫了她一声,颜竹走到她床边,蹲下 身子,“我是不是得了很可怕的病?” 颜竹不太会撒谎,盯着女孩同样泛红的眸子,一时沉默。 “如果不是很严重的病。”女孩显得十分沉稳,“妈妈她不会哭。她很少在我面前哭。”她笑了笑,扬起手中的平板,“不会有小孩子仅仅因为腿疼就能被允许随时玩平板的。” 颜竹呼吸凝滞,垂下眸子,竟被她说得一句话也回应不了。 “白血病?癌症?总不可能是心脏病。”女孩缓慢说完这句话,眼中没有一滴泪,只有眼白上留着狰狞的猩红,“这是我能知道最可怕的疾病了。”她小心翼翼询问,“医生,我是其中一个么?” …… 下午五点。 血似的残阳晕染半边天,飒飒秋风吹卷起窗帘,放眼望去,层叠的积云沉重厚实,有一道飞机飞过的白色轨迹。 “颜医生。” 肖楚迈着细碎的脚步小心谨慎地蹭过来,搬着一把笨重高大的椅子,“您坐,坐着看舒服一些。” 秦迟秋早醒过来了,看上去倒是精神头十足,眉头微皱着低头看自己的伤口,麻醉后暂时不能进食,她就很乖地躺在床上,看着电视上无聊的肥皂剧不断打呵欠。 负责秦迟秋后魏军再也没有派颜竹干别的活,连病人都不再给她增加,倒是难得清闲。她转过身,搬来笔记本放在桌上,准备继续完善论文。 “晚上想吃什么么?”秦迟秋开口问她。 颜竹回过神,发觉秦迟秋早就将电视关了,床上放着一个小桌子,她左手拿着拼图碎片,口吻很随意。 “我做吧。”颜竹想了想,医院的小厨房她借用一下,真让秦迟秋点外送餐的话,难不保里面会有不适合现在进食的食材,“你想吃什么?” 秦迟秋眼尾泛起笑意,她脸色愈发苍白。麻药的药效肯定失效了,颜竹心里清楚。 你喊疼我又不会笑你。 颜竹念头闪过,下意识道:“粥?吃的清淡比较好。” 秦迟秋单手支起下巴懒懒地瞅她:“你一直这么会照顾人吗?” 颜竹被她问住,心中不知怎么有些郁结,起身关上电脑,走出门去。 她自小衣食无忧。当然不需要知道怎么样才能照顾好自己。也不需要知道什么时候菜价最便宜,更不需要想尽办法省吃俭用熬出胃病只为了能够自己凑够买资料的费用。 “是颜医生啊。”小厨房路过一个有些面熟的护士,朝她热情地打招呼,“颜医生来做饭的?” 颜竹拎着买好的食材,开始煲粥。 煮粥很简单,粥也很顶饿。 颜竹这次做的是八宝粥。 她调大火,拿着调羹慢慢在粥搅拌。 等将盖子盖上的时候,她往里面加上一点蜂蜜,砂锅里的粥已经变得软烂浓稠,散发着金秋丹桂的甜香。 “好香。”小厨房有病人家属看见颜竹在这里煮粥,走过搭讪,“小姑娘手艺不错,给谁煮的啊?” 颜竹脱去了白大褂,的确很容易被人误会是病人家属。 颜竹掀开盖子,一股更加细腻复杂的气息飘散开,醇正厚重,带着甜粥该有的馨香,与花香完美地糅合在一起,米粒粘稠。 她低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给医院贵客?给秦迟秋? 她灵光一闪,笑了笑,说:“给朋友。” …… 回到病房。 秦迟秋的拼图好似是一副浩瀚繁复的长卷,她拼了好久,也只是拼了一点点。 还有堆成小山的碎片放在另一边。 她不疼么? 颜竹想着。 麻药失效了,她虽然没有体会过,可见过太多取钢板后病人痛苦的神色。 但秦迟秋只是皱着眉,说话时没有半点重音,轻飘飘浮在水面,无骨无力。 “喂我。” 一声命令在颜竹耳边炸响。她吃惊地转过头,一副听错了的样子。 秦迟秋解释:“我手动不了。” 颜竹:“……” “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颜竹妄图挣扎一下,“这样对秦总您的名声不好。” 秦迟秋语气透着疑惑:“我有好名声吗?” ……也是。 颜竹无言以对,不得不捧起碗,坐在床边。 “你盯着我干嘛?”捕捉到秦迟秋投来的目光,颜竹的手有些尴尬地悬在空中。 “颜医生是个美人呢。”秦迟秋轻笑,透着愉悦,她蹙眉的样子格外柔弱,在灯光照射下,像是在等人怜惜的病美人。 她说着,低头凑过来,轻咬住调羹,抬了抬下巴:“好喝。” “我还要。” 看她有点孩子气的一面,颜竹忍俊不禁,下意识哄孩子的口吻道:“好好好。秦总,张嘴,再来一口。” 秦迟秋扬起嘴角,乖乖“啊~”。 秦迟秋完全配合的态度让颜竹无端耳热起来,红晕迅速从耳根散到脖颈,她干脆将碗一放:“你自己吃吧,调羹的话,左手也可以用。” 秦迟秋被她的话梗住了,诧异地盯着她,见颜竹不为所动,愤愤地拿起碗,送到嘴边,“咕咚咕咚”一气喝光。 颜竹同样震惊,张口结舌。 “你、你、你……”她起身,慌忙倒了一杯冷水,“不烫吗?” 秦迟秋接过,轻描淡写:“还好。” 颜竹沉浸在秦迟秋刚刚幼稚的赌气行动无法自拔,离开的时候,神情都难得有些呆滞。 秦迟秋……她见夏和冬,果然是因为要看脑子吗? 不对不对。 颜竹纠正自己。 该去看精神科。 …… 夜凉如水。 肖楚:“颜医生已经走了。” 秦迟秋:“颜医生?”她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将手中的东西不轻不重砸在肖楚身上,“你跟我这么多年,不知道她是谁吗?” 肖楚立马改口:“夫人已经安全到家了。” 秦迟秋满意地点头,稍许,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轻抿着唇,垂下眼睛,神色晦暗,声音听不出喜怒:“她在的时候别叫。”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罪無(金主这次的评论变成两个字的语气词)吾恍(炸毛的羽毛超级凶的好吗)墨鸩(定时吃软饭??)更新更新更更新(没救了,你傻憨憨的样子深入我心)乃琳困(其实还有两万多字存稿,但下一周大概会随榜更,断一天,顶多两天,然后再日更)河(新金主!一个字当网名的成熟大人!)分(好的,又是单字富婆)池木(感谢话的不多说,我好好写文等暴富好吧)的打赏~打赏有遗漏可以在评论区提醒我)
第10章 荏苒几日,新的一天,蒙蒙亮的天空,凉意渐深。 颜竹刚准备从口袋中掏出钥匙反锁住大门,就听到油腔滑调的声音在走廊回荡:“哟,原来你还活着啊。” 颜竹攥住手中的钥匙,转过身。 “我的好妹妹,你都是博士了,进了祥和!秦迟秋那么有钱,她平时多少会赏你些钱吧,现在却不愿意帮哥哥一把么?”康子豪脸上堆砌起笑容,“你看我大早上专门过来等你,你嫂子已经怀孕了,我们家养你这么多年,你也该回报回报。” 我们家…… 颜竹抿着唇。 她生活在康家,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真正融入这个家庭。 康亮文会不厌其烦地强调为了争夺她的抚养权,他跟别的亲戚打了多少官司。颜芳会把每笔花费在她身上的支出一笔一笔列举给她看,听她说完“谢谢姨妈”,再满意地点头,教她要知道感恩。 康子豪没考上大学,被康亮文送到了国外读书。但他最后连毕业证都没拿到,康亮文托关系在一个压根没人听人说过的学校拿到了证件。 “康子豪,我要上班。”颜竹不想搭理他。 康子豪一个健步,伸出胳膊拦住他的去路。 “秦迟秋进祥和看病新闻上都放了。”康子豪低头看她,“你有几分姿色,姓秦的不至于讨厌你,不为哥哥也为你自己,水往低处走人往高处走,既然攀上秦迟秋的这根高枝,娘家人不至于落魄到连娶媳妇的彩礼都拿不出来吧。” 他们就像一只只扭动的水蛭,敲骨吸髓。颜竹只觉得他这幅样子恶心,甩开他搭在自己肩头上的手:“让开。” 康子豪:“我不让呢?” “颜竹!” 夏和冬从电梯里大步走出来:“你果然住这里!”她拿着车钥匙,勾过耳边的发丝,看都不看康子豪一眼,“我刚刚开车经过这里,想到你住这里,这个点正好一起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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