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伟笑说:“颜医生是有原则的人,从来不喝酒的,您就别劝她了,谁也劝不动。” 张宪有些醉了,大着舌头说:“喝两口怎么了?”他站起身,举着酒杯走到颜竹面前,“颜医生,我喝两杯,你喝一杯,怎么样?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吧?” 他望了望这桌上的人,他们配合地哄笑出声,七嘴八舌道:“一杯换两杯,颜医生你赚了啊。” 张宪拿着白酒瓶子往颜竹的杯子里倒满,然后往自己的杯子里倒满,一口干完,倒转杯口放在颜竹的面前。 高伟跟着起身,跟着笑着说:“既然张副院长都来劝了,那我也来助助兴,颜医生,喝几杯没事的,大不了让张副院长明天帮你向老魏请假,今儿难得高兴。” 眼前的颜竹看上去有些紧张,耳朵染上一层薄薄的绯红,她不自然地压住耳侧的发,周围所有人都在推波助澜,逼她喝下这杯她不想喝下的酒。 没有任何文字能诠释这种羞辱。明知道你不想喝,却又要叫你喝。明知道你会因此觉得窘迫和尴尬,却保持一致地起哄而不用担心任何后果。 这样的重压之下,她的拒绝都可以变成一种错误。是她不识抬举,是她不懂人情世故。 这是酒桌上他们对她的围猎。 颜竹扫了一张一张带着和善热情笑容的脸,他们好像各有不同又好像一模一样。 充满欲。念的目光注视着她,但分明是冷漠的,他们毫不在意她到底怎么想。 颜竹握住杯子的手微微发颤,在张宪和高伟的一声又一声催促之下,喝下了第一杯酒。 …… 第一杯、第二杯、第三杯……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食管,流到胃里。 在座的各位明明都是医生,明明都知道酒精的危害,但依旧叫好着起哄下一杯。 身边传来脚步声。 易明月冷着一张脸夺走颜竹手里的酒杯,将里面的液体喝光,随后将酒杯重重砸在桌子上,硬着声音道:“适可而止。别欺负小姑娘。” 他们这才消停下来,讪讪地转移了话题。 见易明月人走了,高伟顺势在颜竹身边的座位坐下来,一把紧紧握住颜竹的手,一脸关切,憨笑着问她:“颜医生没事吧,不舒服跟我说,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他的手明显不老实,正要往颜竹的大腿摸去。颜竹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指甲一下子掐进了他肉里。 高伟面容扭曲了一下,脸上的肉危险地抖动着,反而更亲昵地朝她靠过来,圈住她:“颜医生好像醉了,我要不带她先回去?” 颜竹挣扎,但这样的举动好像更加验证了高伟的话。 ……大庭广众,他怎么敢?! …… 门被轻轻推开了,伴随着一声低低的轻咳。 在座的所有人下意识朝门口看去。 陈果穿着深色的小西装,看上去神情严肃,笔直站在门口,小心地搀着一个人,一起走了进来。 颜竹大脑停滞运转了一瞬。 秦迟秋穿着一身红色长裙慢步而入,长裙腰身收紧,刺眼夺目,仿佛火焰在雪山巅上燃烧,理所当然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秦迟秋微抬着下巴,没有表现出丝毫擅闯的歉意。她踩着高跟鞋叩击出清楚的音节,不紧不慢地穿过人群,扫了周围一眼。 她的胳膊还缠着纱布,肌肤白皙得似在发光,她示意陈果将拎着的礼盒送上。 祥和的王院长愣了愣,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懵着一张脸接过陈果递来的礼盒。 “略备薄礼,聊表心意。”秦迟秋微微欠身。 她轻拾裙角,在人群中看去,看见颜竹,又看见高伟,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又霍然绽开笑容,唇上一抹妖冶冷酷的红轻轻上扬,她朝颜竹走去:“颜医生,今晚说好帮我检查的呢?” 自然没有人敢拦秦迟秋。 握住颜竹手腕的手松开了,高伟向后挪动椅子,自觉今日不能得手,冷着脸别开目光。 …… 柔软的月光落在指尖,颜竹坐在车后座时,脑袋仍是晕乎乎的。 秦迟秋拉着她手回家。 她接过秦迟秋给她倒的一杯水,一饮而尽。胸口有一股灼热的暖流向四肢流去,血管都在一同战栗。 意识渐渐回归。 她一直在和伤痛做着斗争,多少次将病人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她的世界明明崇高又广阔,她与那人人敬畏的死亡互相抗衡,她为什么要害怕这群卑劣懦夫对她的围猎? 颜竹仰着头苦笑,心跳逐渐平复下来。愤怒被水冲刷下去,心脏在胸腔沉稳地跳动,她堵在喉口的浊气慢慢吐出,伴随着一声半是痛苦半是愉悦的叹息。 “我说,”颜竹嗓音沙哑,眼神带着醉酒的迷离,“今晚谢谢你啊。” 客厅的灯亮了,薄光切开黑暗,落在她的肩上,映亮的灰尘漂浮在空气中,清晰可见。 秦迟秋低头看她的时候,颜竹朝她伸出手。 秦迟秋垂头,长发如瀑散下,赤足踩在地毯上,长裙曳地,像盛开的花儿。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握住了她的手。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早起的鸟被喵吃(就要狗血就要狗血,我最近有了一个JJ不可说的脑洞)罪無(熟客往里自己挑座位,我自己找饭盆)linlinsusu(我对温柔的人设一向不能抵抗,比高冷的更难抵抗)墨鸩(我的长期固定饭票)吾咣(我也想有人天天给我投喂,富婆姐姐在哪,我愿意为爱做1)池木(小医生这么忙还能有时间看文!)乃琳困(妙!我感觉我要把你榨干了,量力量力)分(单字ID总给我一种做好事留假名的感觉)的打赏~
第14章 颜竹醒来的时候,浑身那股深深的疲倦感仍未完全消退她,她像个老奶奶一样颤巍巍慢慢活动着关节,盯着天花板边缘上的纹路,骨骼松散着,怔怔出神许久才慢慢吐出了一口气。 昨晚…… 昨晚她喝多了,高伟一直缠着她……然后、然后秦迟秋来了,带走了她。 她只记得自己很愤怒,酒意上头,再到后面就是碎片一样的记忆,秦迟秋给她喂了水……好像是梦又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 颜竹摸了摸身上的睡衣。 ……秦迟秋手还不能动,她一定是自己在迷迷糊糊中换好睡衣睡觉的。 一定是的! 她掀开被子,独自站在洗漱台前,洗脸刷牙,冷水泼过脸,镜子里映出她憔悴的脸。 颜竹凑近了看。头发乱糟糟地散落在一旁,有几处地方打着结,她拿着梳子用力梳了梳,又掉下好几根头发。 她有时候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竟也会觉得陌生。 她之前可能是乐观活泼的小孩子,总洋溢着笑脸。颜竹看过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圆乎乎的脸怼着镜头咧嘴大笑。 当初是什么事能让她这么高兴呢? 颜竹想不起来。 但她好久没有感受到快乐了,岁月冲刷走了大部分的情绪,磨平了各种的棱角,剩下这样一副苦大仇深、不苟言笑的脸,眼睛习惯性地微眯着,警惕地打量周围的一切,虽然许若心安慰她,明明是冷淡。 她的记忆,她明知中间肯定遗漏了什么,但总是懒得去回忆。 洗漱台前放了一列护肤的瓶瓶罐罐。颜竹拿起来其中一个,上面写满外文,肯定不是她带过来的。 她半猜半蒙用完,将头发扎好,朝楼下走去。 楼下有交谈声,颜竹深吸一口气,打好腹稿,准备和秦迟秋好好谢谢昨天的救场,但下一个瞬间,颜竹就在楼梯上看见下方沙发上站起来一个女人,风姿绰约地朝秦迟秋走过去。 颜竹顿了顿脚步,刚想先返回房间,没想到那个女人看见她,舔了舔唇,朝她招手,露出一个职业性的迷人微笑,手指戳着秦迟秋:“这是你老婆?” 秦迟秋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纸,冷不丁被她戳了一下,纸张落在桌上“哗啦啦”地响,她倾身捏着纸的边缘,也不正面回应,挑起眉头,食指扶住镜框,眼尾的眸色浸润在金属冰冷的光泽中,略略提高声音,询问道:“舒服些了么?” 秦迟秋身边的女人瞬间笑成了一朵花,脸上浮现既诡异又暧昧的笑:“你老婆舒不舒服,不是还要靠你行不行啊~” 颜竹认得这个女人,宁艺栀,这段时间大火的《玉簪记》女主角,演的是道观里的道姑,明明是出家人,举手投足却竟全是妖冶摄人的媚态,勾得男人飞蛾扑火般过来送死。 秦迟秋看颜竹显然是分了一下神,也不出言,态度依旧,低头将手上的剧本翻了翻:“怎么,这部戏你不想接?” 宁艺栀的声音飘进了颜竹的耳朵里,语气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恨铁不成钢:“剧情太弱智了!!不是说好大女主文的嘛?我看了一些,怎么每次女主出事都是让男人来救场?” 秦迟秋摘下眼镜放在桌上,揉了揉太阳穴,对宁艺栀的聒噪充耳不闻,偏转过头,表情柔和许多,对颜竹说:“午饭一会儿就到。” 宁艺栀愤愤不平起来:“我一大早过来就在你这吃了一个苹果!” 秦迟秋微讶:“我没有不让你吃饭啊。” 宁艺栀被她的话噎住了,看向颜竹,语气突然客气正经起来,朝她伸出手:“你好,颜小姐,我是宁艺栀,暂时没过气。” 宁艺栀表现得落落大方,嘴角噙笑,颜竹下意识伸出手回握,身后的秦迟秋却站了起来,道:“我帮你请了假。” 话音刚落,昨晚的一幕登时从脑海中浮现出来,颜竹脑壳涨得发烫,心中又把高伟骂了千百回,她咬着牙,将怒气强行吞咽下去,尽量平静地说:“谢谢。” 屈辱、愤怒、痛苦,胸口再次燃起了火。颜竹揉了揉太阳穴,揣度着秦迟秋或许有工作要忙,她偏了偏脑袋道:“我还有一篇文章没写完,等会儿再下来。” 秦迟秋笑了笑,眼神有几分无奈:“你不休息的么?” 颜竹身形一顿。 秦迟秋走上前来单手拉住她的手腕,很轻的一握,颜竹完全可以轻松甩开,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再次走了神,随即就听见秦迟秋轻声道:“今天早上,你姨妈打电话给我。” 听到她这么说,颜竹绷紧了身子,登时间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下意识问秦迟秋:“她跟你说了什么?” 颜芳能说什么好话?她的势利不带掩饰的,在颜竹面前都维持不了几分钟的正常,更别提在秦迟秋这样的人面前。 “嗯……我想想。”秦迟秋拖长了语调,似是在思考,眼里却带着笑意,一边的宁艺栀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屁。股却朝两个人的方向偷偷挪了挪,试图支起耳朵偷听。 颜竹紧张地追问她:“我姨妈她、她没说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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