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员在催促上车了,唐景汐和宋青岚重新回到车上,闵淇淇隔着玻璃窗还朝里面的她们招手。 她的声音隔着玻璃也朦朦胧胧的了。 “……煎饼果子!” 唐景汐扒着窗户,一直望到闵淇淇和方晨轩的身影都看不见了才回头:“淇淇一直在说煎饼果子呢,肯定特别好吃。” “好,我们去了天津第一个就吃。” 唐景汐笑起来:“一言为定。” - 宋青岚站在一个格调高雅,有着新中式的浮雕的大堂中。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纸条,又确认了一番地址—— 没有错。 看来那个自行车店的女老板比她想象得还要更有钱。 这里绿化如林,宋青岚不太熟悉花草,一路走过去只觉得很漂亮。 门禁也森严,需要给业主打电话确认了来访人的信息,才让进。 唐家的别墅,和山原爷爷奶奶住的别墅,同样是富人区,但管理就松散一些,只要在门卫室登记一下就能进。 最终保安将她带到一栋别墅前,便离开了。 宋青岚按了门铃。 一道年纪略大的女声从里面传出来:“您是那个家教的学生吧?” 宋青岚看着摄像头点头:“是的,我叫宋青岚。” 大门响了一下,便自动徐徐地打开了。 宋青岚进去后,大门又徐徐地自动关上了。 台阶上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一位约摸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在门口朝她笑了下:“您好,今天女主人不在家,但小姐在。” “你好。” 宋青岚和她打了招呼,拖鞋也在玄关备好了。 “你叫我周妈就好。” 周妈见宋青岚换好了鞋,便带着她往楼上走:“我正在做下午茶,您想喝点儿什么?” 她的口音是比较地道的北京口音。 于是宋青岚也跟着她一同开始说“您”,她微笑道:“没关系,您看着来就好,我都可以。” “小姐住这间。” 二楼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的房门。 这个家里的装修风格是冷淡的北欧风,房门都是白色。 周妈站在那个门前,抬起手握住门把手,样子有几分犹豫。 宋青岚偏头,不动声色地看她。 “我们小姐呢,有一点……呃,女主人走之前也跟我说了的,让我跟您说一下,如果小姐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您多担待。” 这个宋青岚自然是做过了准备的,指望全世界的学生都像唐景汐那么配合她的辅导计划是不现实的。 她轻轻点头:“自然的,请放心。” “那就好。” 周妈打开了房门,房间很大,明亮奢华的装修,采光极好,一片白光中坐在电脑前的女孩,坐在摇椅上转过身来。 宋青岚站在门口,周妈个子不高,在她的衬托下,更显得宋青岚的身高挺拔。 而比身高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面容。 女孩似乎也没料到,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这脸是做的?做的不错啊。” 周妈:“……” 她有些歉意地看着宋青岚:“那个……我先下去给您准备下午茶了。” 宋青岚背着包进去,房间很大,却没有第二张椅子。 她便站在女孩的书桌前,也看清了她的模样。 她一眼就看出来是女老板生的,两个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她更年轻。 女老板的脸上挂着生意人常见的和煦笑容,而眼前女孩的脸上则是浓浓的讥讽和淡淡的不耐。 宋青岚淡淡介绍自己:“我叫宋青岚,是清华大一计算机系的学生。柯阿姨让我来给你补习数学和理综。” 女孩那个无礼的问题她没有回答。 女孩就自问自答地笑了声:“不说算了,看你能出来当家教,也没有那个钱去整吧?你还挺会投胎的啊。” 宋青岚像是没听见,问她:“有没有你的成绩单,我看看,也方便了解下你目前的水平。” 女孩没动手,只是略略抬了抬下巴。 宋青岚顺着她指的方向,那里很凌乱,堆了不少学习资料。 她在凌乱中翻出皱巴巴的成绩单。 女孩留意她的神色,没有在上面找到以往那些家教看见成绩单时倒吸一口凉气的表情。 “你们学校,还有隔壁那个北大的,我妈找的可多了,你也看见我成绩单了吧?” 宋青岚的目光还在成绩单上。 之前,女老板柯嘉说她女儿成绩普通,可这成绩…… 宋青岚开始感到这钱不好赚了。 “我劝你别白费心思了,我也不赶你走,看你这脸还是心情挺好的,要我说啊,你就每周过来一趟,在这里玩手机或者干啥都行,随便你,当然了,你也少管我。我也配合跟我妈说你教得很好,一个月白赚两三千,不好吗?” - 宋青岚离开房间,下楼的时候,柯嘉正好回来了,正往楼上走。 见着宋青岚,她停下脚步,微微笑道:“今天你们沟通得还顺利吗?” 她的笑容和在店里很不一样。 在店里她的笑容如春风和煦,也很从容,而此时的笑是出自母亲对女儿学业的担忧,略微局促。 宋青岚一顿:“比较棘手。” 她将柯宜笑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了,柯嘉愕然之后,声音显得有些无力:“以前我都不知道这些……怪不得,换了那么多家教,成绩还是这个样。” 她也不是第一次给女儿请家教了,以往的家教都没什么用,要不也不可能遇着一个学生自荐就愿意让她试试了。 但她此刻对宋青岚有些抱歉:“对不住啊,耽误了你的时间。” “我没说放弃。” 宋青岚如实说道:“我跟你说了实际情况,也是希望你先了解这个情况,这个情况不是靠我一个人,或者你的女儿就能改变的。” 柯嘉的笑容几乎有些感激了:“行!只要你说,我都去办。” - 宋青岚一进校门,低头握着手机正和唐景汐聊Q|Q呢,忽然眼前蹦来一个人,用手捂住了手机屏幕。 一抬头。 唐景汐笑眯眯地收回手:“然后呢,你和女老板说了些什么呀?” 宋青岚也收起手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让她多和女儿沟通吧。她女儿这样,大概率也是和妈妈有什么没有沟通的样子吧,一般女儿哪舍得这样用妈妈辛苦赚来的钱去骗妈妈呢?” 她轻轻叹气,感叹道:“钱难赚啊。” 这个情况和她当初设想的太不同了。 唐景汐问:“她的成绩真的很不好吗?国内那么多大学呢,女老板应该也没想让女儿能上清华北大吧,高三拼一拼,也许还是能上个一本的。你看我们寝室的晴晴,就是高二还是一般的水平呢,高三拼了一年考上了协和!牛吧?所以一切皆有可能的啊。” 上学期期末周,宋青岚没少听唐景汐跟她转述赵晴期末周时如何拼命复习。 她失笑:“那是个例啊。” 大门口到宿舍区的路有点远,她们在月亮落在地上的清辉中慢慢地走。 唐景汐挽着宋青岚的胳膊,暗暗捏了捏,嘟囔道:“你这个人啊,就是太现实主义了,什么都从实际出发,当然呀,你的能力很强,往往你想选择的方向你都有那个能力去实现,可有的时候,人的潜力就是无限的啊。” 她怀着小小庆幸的语气说:“就像我想考清华,可在你的理性分析中,这不是一个最稳妥的最优选,可我想试试,也成功了,这就是了呀。人嘛,又不是机器的,不能什么决定都是理性的驱使的,总要有意志的力量呀。” 宋青岚偏头。 唐景汐的微卷长发在月色下映出莹莹的淡淡金色光泽,她的手情不自禁抬起来去摸了摸。 唐景汐有些惊讶,也有些高兴,站住了,让她摸头发。 “怎么啦?”她小声问。 “你说得对。”宋青岚微笑着说。 她没说的是,这么从实际出发的她,喜欢上唐景汐真是她从小到大最不切实际的美妙幻想。 可她甘之如饴。 她的手往下滑,握住唐景汐的手,继续在月色下往宿舍走去。 她想,她会将自己与唐景汐变成最实际的、所有人都默认她们天生一对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第272章 夜色下的紫荆公寓,学生来来往往,刚开学,各种社团的活动总是一个接一个的。 唐景汐和宋青岚走到了宿舍楼下,她还有些不舍。 “我刚刚说的那些,也不是支持你去当家教的意思啦。” 她拉着宋青岚的手,声音很小,像哼哼唧唧似的:“其实……我还是有点后悔,没拦住你,那天不应该买那辆自行车的。” 她幽幽叹气:“你就不用去打工还债了。” 从小到大,宋青岚曾和唐景汐、景新雨一起去过商场许多次。 景新雨也会给宋青岚买衣服的,但宋青岚记得宋超的叮嘱,她都会说不要。 唐景汐呢,她是唐家的掌上明珠,总是在景新雨提着很多很多给女儿的东西后,她还是喜欢要这要那,景新雨说不买了她还会小小地闹一下下,然后景新雨就会又宠溺又无奈地说好好好。 那时候的宋青岚很羡慕那样的唐景汐。 现在的宋青岚发现,她还很喜欢那样的唐景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万千宠爱之中长大的小公主,低下头带着有几分愧疚的语气小声说不该买的。 她看着唐景汐这样,心里有些难过和心酸。 如果不是和自己在一起,唐景汐原本不用这样。 滞涩的酸楚涌上心头,宋青岚将它强压下去。 她歪了歪头,牵起笑容看着唐景汐说:“嗯?我们汐汐现在也知道省钱了呀?” 唐景汐抬起头,微微一愣—— 宋青岚从未用类似的俏皮语气说话的。 然后就被宋青岚拉入了怀抱,唐景汐心里一暖,可接着就有些担心,她小小地推了一下,不舍又依恋地说:“是宿舍楼下呢。” “没关系的。” 宋青岚没有松开,她的声音微微沉了一点,没再像刚才那样刻意地轻快。 “汐汐。” 唐景汐在她怀里点头:“嗯。” “我不想你因为和我在一起而去妥协什么,那都是我要做到的,我希望你开开心心地、没有什么妥协地享受和我在一起的日子,而不是让你和我一样。” 妥协,什么时候是尽头呢? 宋青岚刚到安市的时候,被排挤,上了学因为没钱不敢说自己想要学钢琴。 和同龄小伙伴玩耍的快乐,钢琴优美的韵律…… 她真的不想吗? 不过是妥协。 她体会过,便不想再让唐景汐去经受一样的微妙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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