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凭什么一个电话就说人没了,我不接受啊!!!”唐母捶胸顿足。 景新雨面容苍白,目光空洞,没有出声。 唐景汐到奶奶身旁,挽住她的胳膊,泪水涟涟,忍着汹涌的泪,哽咽着说:“他们说,挖出来的人太多,容易……有瘟疫,所以、所以集中火化了……” 若不是爷爷奶奶在,唐景汐都不敢哭的。 她很怕现在的妈妈的状态,唯恐泪水会刺激了她。 晚上景新雨回了房间,这段时间她除了吃饭,其余时间就把自己封闭在卧室中,一天说不上几句话。 唐莉莉被二婶二伯接了回去,家里显得更冷清。 只有小黑在屋子里走动时,脚掌踩在地板上轻轻的声响。 唐景汐在客厅抱着小黑,微微发抖。 忽然觉得,家中的冷气开得有些低了,好冷,好冷。 她好想给宋青岚打电话。 可是不行,她怕听到更不好的消息,直到入夜的门铃声响起,宋青岚出现在门口。 她扑上去抱着宋青岚,在妈妈面前不敢流的泪,全在这一刻释放。 不谙世事的唐大小姐,在这一刻彻底懂得了人生于世的困苦。 宋青岚站在门口,轻轻抱住怀里因哭而发抖的人。 “我没有爸爸了,没有爸爸了……” 唐景汐的脸埋在她胸前,哭声钝钝的沉闷:“你小时候是怎么过下去的啊,妈妈难过得要死掉了,我也感觉自己难过得要死掉了,那时候你才四岁,你是怎么熬过去的啊……告诉我,告诉我,宋青岚……” 她哭声渐大,声嘶力竭,只因埋着脑袋,哭声还是闷闷的,并不尖锐。 反而幽幽弱弱,令人心如刀割。 似乎她也并不是为了寻求答案,只是一味地哭,哭到外面开始下起绵绵细雨。 宋青岚带她进了屋,关上大门。 唐景汐一直闷在她怀里哭。 她只是抱着她,不发一言。 怎么熬过去的? 她也恍惚了,只记得自己守在灵堂前哭了好久好久,才等来爸爸。 如今那些记忆再次被唤醒,因为这次,她连爸爸也失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7章 这一晚唐景汐与宋青岚同睡在她的公主房中。 唐景汐拉起被子时,忽然记起,好像每次两个人同睡都是心情不好的时候。 宋青岚从进门起,一直包容着她崩溃的哭声。 这会儿在房间中,夜已深,她想问又不敢问。 “小宋叔叔……”躺在床上后,她还是问了。 “他被归在失踪的一万多人中……” 宋青岚的声音很凉,盛夏的时节,外面已经很炎热了。 “或许他陷得比唐叔叔更深,有些楼陷进地下几层,挖不出来了。” 唐景汐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她咬了咬唇,逼着自己不要发出啜泣。 失踪,似乎听起来还存了一丝希望,比爸爸被确认了身份传来的消息好。 “也许,也许小宋叔叔没事呢,或许哪天他就回来了呢?”她哽咽着,诚心如此期盼着。 宋青岚何曾没有这样期盼呢? 自小在学校接受教育,她一个唯物主义者,自从地震之后在心中虔诚求遍了神佛。 “如果他没事,他一定会来找我的,我无比确信这一点,我是他的女儿,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可是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政|府的人通知我们,他还是失踪……我……” 宋青岚几乎要说不下去。 其实,她小时候也不是没有怨过爸爸的。 在村里,有些小孩仗着她爸爸常年不在,会欺负她,她就靠自己打回去,然后回去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后来妈妈去世,她惴惴不安被爸爸牵着到了陌生的地方,他很忙,当司机时很忙,当业务经理更忙,大多时间她就像被爸爸丢给了唐家一样。 在别墅区被排斥孤立的时候,幼小的她在心里也怪过爸爸,宁愿睡桥洞底下也不愿这么痛苦,让讨厌的小孩来提醒自己的格格不入和没有妈妈的现实。 她知道自己爸爸的不完美,知道他的爱面子和不讲道理,因为是司机的女儿,什么与她有关就一定是她的错。 即使如此,他依然为她在陌生的南方小城撑起一片天。 小时候,妈妈经常一边给她洗澡,一边问她,岚岚爱不爱妈妈啊? 她总是笑得很甜,很坚定地说爱。 但她从未对爸爸说过一声爱。 她说不下去。 在失去爸爸的如今,她终于对自己承认,她是爱爸爸的,很爱很爱。 唐景汐翻身过来,紧紧抱住了宋青岚。 她也无法再用天真的幻想去劝慰,终于忍不住轻声啜泣:“我们该怎么办呢,宋青岚……我感觉天都要塌了……” 宋青岚用指腹抹去眼角的泪,抱住唐景汐。 轻声为她讲了落难的王子的故事。 有一位多愁善感的王子,一听悲惨故事就会说这事落到自己的头上,他一定受不了。 可日后这位王子国破家亡,受尽折磨,成为一个沿街乞讨的残疾人。 他向别人讲自己的故事,路人听得泪流满面,王子却正色道: “先生,请别说这话。凡是人间的灾难,无论落到谁头上,谁都得受着,而且都受得了——只要他不死。至于死,就更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这是景新雨小时候为她们讲的。 唐景汐朦朦胧胧地记了起来,却在宋青岚的怀里啜泣得更怜弱了。 宋青岚目光发涩,盯着天花板的柔软的云朵吊顶灯。 许久没有的迷茫神情。 她既是说给唐景汐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受得了。 她受得了…… - 景新雨沉浸在绝望与悲伤中,不管事了,家中还有蒋阿姨在操持。 但酒厂的许多工作找上门来,许多都要唐信鸿拍板,唐信鸿不在了,就要景新雨拿主意。 但景新雨浑浑噩噩,什么都看不进去。 酒厂的文件,唐景汐更是看都看不懂,之前因为心怀希望或许爸爸会回来强撑起的精神就要崩溃。 “怎么办,宋青岚?”唐景汐抹着眼泪跟宋青岚打电话:“这些东西我都不懂……” 景新雨意外听见这通电话,羞惭得无以复加。 她终于打起精神,开始操持家务,酒厂的工作还有张罗唐信鸿的追悼会。 但她十多年没有工作过了。 酒厂也不再像曾经的小作坊,什么资料都很简单,光是复杂繁冗的生产资料还有财务系统繁杂的分录和报表,就让她深感头痛。 就在景新雨因为酒厂的工作焦头烂额之际,唐父唐母和唐智鸣黎湘一同上门来了。 短短一个月,唐父唐母看着憔悴了许多。 唐智鸣来了跟景新雨打了招呼就没有开口,黎湘问:“嫂子,大哥的追悼会弄得咋样了啊,你也没说让我帮个忙,还是前天你发了时间通知我才知道的。” 景新雨面色依旧不是很好,微微苍白。 说话声音也轻:“差不多了,后天来参加就行,没有太铺排。” 她弯下腰,收拾客厅茶几上散乱的文件,装进茶几抽屉。 蒋阿姨也过来,放下几杯茶。 唐母喝了一口茶,慢慢地开口:“新雨啊,现在信鸿没在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汐汐还小呢,她还要妈妈的。” 景新雨鼻头一酸,扶着沙发扶手坐下:“我知道的,谢谢妈。” 唐母又道:“我们今天来,也还有一个事要和你商量商量。” “妈,你说。” “你看你以前身体就不太好,以前在家呆着就时常生点病,上个月又做了手术。酒厂这几年生意也大了,你还有汐汐要照顾,哪里忙得过来,到时候把身体整垮了,划不来嘛是不是?我们就想了一下,酒厂还是交给老二去管吧,你以前咋样以后还咋样,好好带汐汐,照顾好自己身体就行了,你说呢?” 蒋阿姨都听得惊呆了,气血上涌,本来放下茶杯要回厨房放下托盘的。 一下又转了回来,语气激|烈地回呛:“搞了半天你们今天来是打的这个主意?!看人家男人死了就来抢家产啊!?我活这么大岁数头一回见这么不要脸的!” 唐母猝不及防被骂,一张老脸气得一阵红一阵白。 “你又不是这个家的人!管你啥子事!” “蒋姐在我们家做了快二十年,跟家人一样的。” 景新雨气息不稳,红着眼睛,声音微颤:“妈,爸,你们都这样想的?” 唐父一向不多话,只沉默地坐在沙发一旁。 还是唐母开的口,她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酒厂就是我儿子一手起家的啊,是唐家的资产,现在他没了,按道理本来就该老二继承家业的。再退一步说,你家只有汐汐,老二有儿子,汐汐以后嫁了人,我们唐家酒厂不就成别人家的了?哪有这个道理嘛,是不是?” 景新雨胸口剧烈起伏,一言不发,眼睛发红。 而在二楼之上,唐景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二楼栏杆边。 她伸手握住栏杆,才能勉强让自己站稳。 她的奶奶,一直对她很好的。 有什么好吃的第一个想着她,永远慈眉善目,一见她就笑着喊汐汐。 她蹬蹬蹬冲下楼,到了景新雨的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景新雨一偏头见是她,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汐汐……” 唐景汐扭头,眼睛湿润:“奶奶,你怎么能这样逼我妈妈呢!” 唐母一怔:“汐汐啊……这个事情比较复杂,我、我也是为了酒厂好啊,为了你们好啊,你看你妈妈身体一直不好的,万一真的因为酒厂累出病了,难道你乐意吗?” 黎湘在旁边忍不住了:“嫂子,妈的意思是我们管而已,你们占49%的股,我们占51%,还是对半开的呀,这就真是为了确保唐家的生意还在唐家人的手中嘛。” 这主意是老两口提出来的。 黎湘本来因为唐信鸿去世的事也挺伤心,但人往往是这样,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性可以荡然无存。 唐景汐眼泪直流,只能抱紧她的妈妈。 景新雨感受着女儿对自己的依赖,不是没有犹豫过的。 她从毕业后工作没两年就在家相夫教子,现在时代发展太快,她这几天看酒厂文件看得十分艰难,什么都不懂。 一片寂静之时,黎湘看出景新雨的动摇:“就是啊嫂子,你坐在家里数钱,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唐母也点头:“你想想,酒厂是信鸿这么多年的心血,相当于他的另一个孩子,如果经营不善倒闭了,你对得起信鸿吗?我们真的很照顾你们了,还留给你们一半哪,明天就去抽空把厂子的股权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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