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得比往常都要早。 宋青岚洗漱后回到车厢,起初一片黑暗的窗外,现在远方出现一丝微亮的霞光。 像天际之下有金光绽放,泄露出的一片光。 她找到乘务员问:“姐姐,现在我们到哪儿了啊?” 乘务员微笑说:“可可西里。” 宋青岚回到包厢外坐着。 意外早起的生物钟竟让她看见了可可西里的日出。 她对这里知之甚少,只知道这是一片无人区,上地理课时老师提过。 坐了一会,她想起什么,进了包厢。 唐信鸿和景新雨睡得沉,唐景汐也在睡梦之中。 宋青岚站在上铺边上,她个子高,只需要伸出手,就能碰到唐景汐。 轻轻推了推唐景汐,没醒。 反复推了几次,唐景汐才迷瞪瞪地掀起眼皮,声音软糯迷糊:“啊?到啦?” “你下来吧,现在有日出。”宋青岚轻声说:“是可可西里的日出哦。” 可可西里!!! 唐景汐一下就醒了,听名字进入藏区了呀!! 她兴奋地掀开被子,下了床,揉着眼睛和宋青岚一起到了包厢外。 干净透亮的大幅玻璃窗外,远处有了旭日的一个小点,万丈光芒照耀天幕、与绵延的幅员辽阔、一望无际的丘陵地带。 天还未亮,临近车窗这里还是黑漆漆的,而远处的雪白冰山之巅已被霞光照出明亮耀眼的金光。 金光覆盖之下的丘陵,站着几只动物的暗影。 整个画面犹如写实的油画,又有着极致而纯粹的美。 “那是鹿吗?”唐景汐小声问。 宋青岚也不知道,身后恰好有乘务员走过,温柔地笑着说:“你们运气很好哦,那是藏羚羊,藏族人都说,遇见藏羚羊会有好运的。” 唐景汐几乎要贴到玻璃上了:“哇!藏羚羊!” 少女的大眼睛睁得好大好大,像初生的婴儿极力睁开眼睛,想要看见新生的世界。 远处的藏羚羊忽然奔跑起来,像在一片金色的地毯中奔腾。 安市很小,她第一次到新加坡时,感受到了来自高度发达的现代工作带来的震撼。 而这一次,唐景汐第一次感受到大自然带来的别样的震撼。 太壮观了,无与伦比。 还有藏羚羊奔腾时绽放的勃勃生命力。 美到甚至让她的鼻头发酸,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她忽然进了包厢,翻出单反,又是刚换的新款,她还不会用,塞进宋青岚的手中:“快拍!待会儿要跑啦!” 宋青岚连续拍了许多张,最后对准了唐景汐:“我也给你拍。” 唐景汐最会凹姿势了,她在窗前比了好几个姿势,只听单反的按键声频频响起。 她翻了翻照片,得意的尾巴都要扬上天了:“我真是天生的模特,是不是?” 宋青岚抿唇:“是。” 唐景汐还在欣赏单反中自己的美貌呢。 忽然听得耳畔一声,气息微热:“你能帮我拍一张吗?” 她抬起眼,宋青岚的脸距离她极近。 近到她能看见,漆黑的眼瞳中映出的远处那一片霞光,如烈焰灼烧。 唐景汐视线偏下,正好又撞入宋青岚的领口。 她的衣领有些大,向前倾身时,便会露出起伏风光。 唐景汐的脸一瞬间红透,想到昨天还不小心按上去了…… 她慌慌张张挪开视线,把单反往宋青岚手里一塞:“我不会用!” 她落荒而逃,一口气爬上了上铺。 脸朝内趴着。 可入眼的风光和手上隐约残留的触感,无一不在提醒她。 啊啊啊啊! 唐景汐用被子蒙上脸,宋青岚讨厌,干嘛长那么大! - 唐景汐爬回上铺,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见热闹的说话声。 “大爷你都七十五了啊!真看不出来,老当益壮,大妈你呢?” 唐景汐没睁开眼,就听出爸爸的大嗓门儿,拉下蒙头的被子,明亮的光线激得眼睛都睁不开。 “妈妈,几点了啊?” 她还记得看藏羚羊时才四点多呢。 “都快十点了!还不起来啊,饿不饿,想吃点儿什么?”景新雨站在床铺边。 “啊?都要十点了,怎么不叫我嘛。”唐景汐又打了一个哈欠。 “岚岚说早上和你看日出了,怕你睡眠不够嘛。” 宋青岚。 唐景汐一下又清醒了,所幸肚子不觉得饿,就留在上铺没下来。 唐信鸿和一对老夫妻,还有两个年轻小伙子站在包厢门口。 老两口各自头发都白了大半。 唐信鸿声音洪亮:“哈哈,你们这很牛啊,老两口自己去拉萨玩,也不让孩子陪着啊?” 老爷爷摆了摆手:“孩子工作忙,我们两口子没啥事做,这条铁路修了十几年啊,我守着新闻等了这么多年,修成了当然要来看看。” 唐信鸿立马如同遇到知音:“我也是因为这个来的!哈哈,确实好啊,现在上了高原,一点儿事没有,说车厢里有供氧。你们没什么不舒服的吧?” “挺好挺好。”老奶奶也笑:“有高反也不怕,直接打120去医院,我们做好这个准备了,不跑不跳不感冒,就没大事。” 两个年轻人和老两口是隔壁同一个包厢的。 性格外向开朗,身体健硕,一看就是常年健身练出来的体魄。 其中一个哈哈笑道:“不怕,我们一个旅游团的,我和阿威在路上肯定照顾你们!” 老爷爷:“好啊,看看,没孩子在身旁,路上总有好心孩子,哈哈哈。” 唐信鸿由衷地羡慕老两口这个状态,回到包厢就和景新雨说:“以后我们七老八十,也再来一趟。” 景新雨:“要看你到那个年纪有没有人家老爷子身体硬朗喽?还要喝那么多酒不?” “诶,我又不是愿意喝那么多,有时候要应酬嘛……” 唐景汐的肚子开始有些咕噜咕噜的声响。 被子下的手默默摸上肚子。 好想吃东西啊。 可是—— 唐景汐微偏头,想偷偷看一眼,谁知直接与床铺边的漂亮脑袋对上了。 宋青岚笑吟吟:“汐汐妹妹,饿不饿,想吃什么呀?” 也不知道是西藏的阳光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还是怎么的,宋青岚的脸在这里的阳光映照下更为光彩明艳。 连漆黑的眼珠都如同黑曜石般夺目。 唐景汐没骨气地又将脑袋蒙回了被子中。 “待会到那曲站,可以下车吹吹风。” 刚蒙住脑袋的被子,又刷地拉了下来。 可算能下车透透气了,她在车上闷了两天都要憋坏了! 唐景汐下来的时候,宋青岚给她准备了奶黄包和纯牛奶,连吸管都插上了。 她洗漱回来,嘴唇嘟了嘟,没说什么,安静吃了。 窗外是苍茫的大片高原风貌,列车的速度缓缓慢下来,在一个小小的火车站台停了停。 乘务员在列车中呼喊:“那曲站到了,想下车感受的乘客可以短暂下来感受一下,但不用里车门太远,有不舒服请立刻回到车上,车上有供氧。” 唐景汐本来不紧张呢,这话喊得她都有点紧张了,跟在宋青岚身边下车的时候,迎面扑来一阵寒凉的风。 而这竟然是酷暑七月! 唐景汐一下车,便被冷空气袭了肺。 轻轻盈盈又无比清凉的空气,似乎能感受它们的存在,充盈心间。 这感觉很奇妙,她笑起来:“这就是高原吗?好神奇啊。” 她有点兴奋,但牢记车上听来的话,不能蹦跳:“我好像没有高反!太好啦!” 她说话声音微微发抖,不禁裹紧自己的小外套。 酷暑的七月,这里冷得像是深秋即将入冬的时候。 乘务员显然司空见惯,微笑着提醒:“高原昼夜温差很大,白天最高二十三四度,入夜可能十度以下哦。一般来西藏都会去纳木错,去纳木错还要穿羽绒服的。” 十度以下??? 唐景汐和宋青岚对视一眼,大感不妙。 “妈妈,爸爸,你们知道吗!”唐景汐一回包厢,一副大祸临头的着急语气:“西藏晚上特别冷,还有个景点冷得必须穿羽绒服呢!怎么办呀?” 景新雨也震惊:“还有这么冷的时候啊?怪我,没做好功课,我这次来就带了冲锋衣……” 唐信鸿大手一挥,宽慰:“没事,到了拉萨咱们买就是了嘛。” 她们回到车上,还有几个游客在车站外,拼命用打火机点火,而打火机怎么也点不着烟,只好又郁闷返回车厢。 旁边的包厢,老夫妻没有下车去感受:“那曲站海拔比拉萨还要高一千,我们不着急。” 两个小伙子也不着急:“这有啥好合影的啊,等开始旅游,每天的景点多得是呢。” 唐信鸿和景新雨没有下车。 他们还是有点担忧的,考虑到不年轻了,要是一下车有了高反,附近也没有医院可以去。 拉萨高反了就能去医院了,方便得多。 那曲站是倒数第二个站。 列车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坐在窗边,期待地望着窗外,列车便在所有人的期待中驶进拉萨站。 拉萨站的站台很宽广,是宋青岚见过最宽的站台。 火车站也很新,高大漂亮,圣洁的暗红配色,又现代又有佛教氛围。 “尊敬的旅客,我们的终点站拉萨站到了,拉萨欢迎您!请带好随身……” 车厢内电子女音开始播报,车门大开,旅客陆续下车。 唐信鸿和景新雨拉着行李箱,还有点紧张呢。 唐信鸿来西藏最积极,也听说过,有人到了拉萨一个景点没玩上,高反直接到医院躺了几天,醒了立即屁滚尿流买了机票走人。 他面上没什么,心里紧张得很,唯恐自己也是这样,听说的那个人年纪和他差不多,也爱喝酒。 唐景汐和宋青岚早在那曲站接受了最初的考验。 那曲海拔四千五百多米,拉萨海拔三千六百多米,轻松稳住。 她们俩先一步下了车,手挽手正在等大人呢。 景新雨下了车,深深地缓慢地呼吸了几下,笑起来:“哎我没问题呢。” 唐信鸿也下了车,紧张地深呼吸几次,神清气爽,万事无虞。 一扫之前的忐忑,高兴地笑起来:“我这身体也很行啊!我就说,咱们当过兵的人,肯定不能——” “咚!”一声闷响。 身后一个人倒了下去,唐信鸿转身一看,这不是隔壁包厢住的两个小伙子其中一个吗? 另一个着急蹲下去,慌得不得了:“喂,喂!还能听得到我说话吗,阿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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