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珺沉吟了片刻,期间一直注视着监测仪。 “也就是说,他可能一直在做梦。” 快速眼动时期,大脑在整理接收到的海量信息,是梦境的高发期,正常人晚上睡觉时,是有梦阶段和无梦阶段交替,而在无梦阶段,大脑可以得到很好的休息。像易双全这样的,一个有梦阶段过后,很快便衔接下一个有梦阶段,大脑一直在干活,这不是遭罪吗? 唐医生的手总算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扶了扶眼镜,“我和其他医生开了个病情讨论会,我们怀疑,易医生是陷入到了一种昏迷与睡眠的边缘状态,不完全是昏迷,因为疑似有梦境存在,但也不完全是睡眠,因为无法唤醒他。” 郝岸上前了一步,他现在总算理解,傅览之为什么要恭请咨询组大驾。 “所以现在需要有人移入他的大脑,查明他头脑里的状况,在神经世界里将他唤醒,如果不能唤醒,便需要尝试查看他的回忆,寻找他妻子的下落。” 张若峰见郝岸总算悟了,忍不住点头,像是卸下了一袋重任,之后的接力棒,便转交了咨询组手里,转而由他们卖命奋斗。 他正想开口,给2组加油鼓劲,来个振奋人心的高能量发言,结果本来退到一边的家属,实在是控制不住了,冲上来就抓了来珺,比见了开颅做手术的医生还亢奋。 “你是意研所的老师吧,你是吧!请你一定要得到我妈妈的消息,越快越好,不论多少钱我们都可以给的,我们只要求时间,其他的都不考虑,你一定要保证速度啊——” 这位家属只是嗓门极大,但好在不抓着人晃,来珺视野稳定,看清了她的模样——二十六七,素面朝天,看起来几天没合眼,黑眼圈都肿了起来,和眼袋合二为一,像在眼睛下挂了俩茄子。 听她的称呼,来珺便知晓,这位应该就是易双全的女儿易笑,一边要看护卧床的父亲,一边又挂心着下落不明的妈——简直是双惨临门,惨到家了。 虽然被她嚎得脑瓜子发麻,但来珺也没生气,由着她嚎出来发泄一下,省得憋出病来。 易笑攥着来珺的手,鼻涕眼泪飞速冒了出来,不过声音倒是清晰,听得声声刺耳。 “我妈她失踪前,已经走不动路了,整个人又枯又瘦,全靠医院的设备和药物撑着,要是再不把她送回医院,那就是在杀人,是在杀人啊!”
第93章 易笑的状态有些失控来珺惯不擅长安慰的伎俩,郝岸正准备上去解难,却发现从易笑的身后走出了个人身材宽厚模样俊朗,从后面抚住了她的肩头将她往后面一带给来珺让出个舒适的距离。 “别担心,别担心咱们稳住,阿姨肯定很快就能找到的!” 唐医生见了忍不住跟来珺介绍,这位是易笑的男朋友保聪,是医院的“常客”,以前陪易笑照顾生病的管华,如今又陪着照顾易双全。这两天易笑的情绪几近崩溃都是他力挽狂澜,把她从疯癫的边缘拉了回来,好歹安抚了住——要不然这一家子可能真的就昏的昏,丢的丢疯的疯集齐了各种惨法。 没多久模范男友保聪又把易笑安抚了住两人安安静静坐到一边充当无声的看护者尽量不给工作人员添麻烦。 来珺已经知晓了情况,心里也当机立断,接受了警方的移意申请。 定下移意后,病房便移交给了咨询组,相当于来珺成了主治医生,而郝岸充当了护士一职,至于丁冬,则负责守门,确保无闲杂人等入内。 这里的闲杂人等,指的就是易双全的家人亲属。 移意之前,易笑和保聪又来探望了一次,易笑的焦虑依旧没有改观,一个劲问来珺,“手术”成功的几率有多大?有没有后遗症?要是手术后还不醒怎么办? 来珺被她缠久了,心累,她知道自己脾气不好,解释多了,怕跟她打起来,于是退了出去,关门放郝岸。 郝岸进来后,发挥不怕麻烦不怕苦的精神,唾沫存量都耗干殆尽,总算让易笑明白:移意不是手术,若是不出意外,没有什么后遗症,意识师需要移入,看看你爸的脑子里正在发生什么,并且会竭尽全力,去寻找有关你妈的信息。 易笑情绪稳定一些后,签署了移意同意书,不过又提出了新要求,移意时,她要守在病床边,一直陪着易双全,关键时刻还能提供帮助。 郝岸抹了一把老汗,感觉下次再做科普时,他得拧一桶水来,里面再放个瓢,时不时喝一口,补充一下唾沫含量。 “易小姐呀,移意是很严肃的,对现场的气温、光线、声音都有要求,我会全程守护,你如果在场,中途进出,可能会增加风险概率。” 旁边的保聪一直听着,见郝岸露出了老父亲般的辛酸,也跟着劝起来,“郝医生说得有道理,小笑,我们要不然回去等吧,这个虽然不是做手术,但和医院的规矩也差不多,我们在反而会给他们添麻烦。” 在郝岸和保聪的联合夹击下,易笑终于做出让步,决定退守到病房门外,临走之前,把电话、微信、□□都给了郝岸,让他有时随时联系,千万别跟她客气! 这过于孝顺的闺女一走,来珺才敢出来,耳边没了聒噪,她舒畅了不少。 郝岸补充了一大口水资源,望着易笑的身影,不禁生出“同行”相惜之感:“她妈妈住院时,那些医生护士想要跟她解释清楚,估计得留一副嗓子备用吧?” …… 这次移意,准备工作复杂,因为易双全处于昏迷状态,意识不受来珺控制,来珺和白木青进去后,可能遇到各种情况。 为了以防万一,她们不仅得熟悉易双全的身体状况,还得熟悉他的性格、思维特点、遭遇的重大事件,甚至是全部生平。 警方也是贴心得很,把他的生平都打印了出来,整理成册。从小学到大学,从实习生到主任医师,包括感情史,育儿史,兴趣爱好史等等,足有一百多页,直接出了本书。 晚上,来珺和白木青留守办公室,一人抱一本,跟期末复习考似的,加班加点地背,还得记对应的人物照片,背完之后,互相抽查。 来珺还好,强大的记忆派上了用场,可以精确到小数点后第十位,但白木青就呜呼哀哉了,开始时还好,到后面困如傻狗,双眼盯著书,但内容就是不进脑子。 翻开书时:易双全。 关上书时:易什么全?什么双全?易双什么? 最后来珺发飙,直接班主任上身,从柜子里拿出24k纯不锈钢的奖杯,准备打手心伺候。 白木青见那奖杯,又闪又亮,奖杯是好奖杯,只是打在手上,估计会致残。 在恐惧的鞭策下,她的效率大幅度提高,没多久就把整本书背完。 翻开书:易双全。 关上书:易双全,男,49岁,身高178cm,体重68.5kg,本科毕业于上安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专业,博士毕业于沪安医学院心胸外科…… 来珺一一检查无误,才放她回家。离开办公室之前,白木青不禁感叹了一句,她亲爹的生平历史,她都没背得这么详细。 不过在背完厚厚的生平史后,来珺和白木青,一跃成为世界上最了解易双全的人,虽然没和他正面沟通过,但不得不说,一番死记硬背下来,胜过交流,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们都知道了,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无声胜有声”。 移意之前,来珺告诉白木青,因为易双全类似于昏迷状态,脑内情况不稳定,而移意可能对脑电波产生干扰,所以严格来说,她们只有一次机会,进去之后,便要一次性成功,中途没有退出的机会。 而且这次移意,关系到两条人命,要求之高,标准之严,她们进去之后,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万分小心,谨慎行事。 白木青知道她不是话多的人,既然如此嘱咐,肯定是至关重要,当即就表了决心。 “你放心,我一定会像前两次一样认真!” 来珺眼睛一眯,里面冒出森森的绿光,都不好意思提醒她,她前两次在刘驰然和安钰的脑子里,哪一次不是吃得又欢,玩都又野? 不过来珺想了想,吃就吃吧,玩就玩吧,谁让她是个会意识摆渡的大佬呢?只要能保证工作质量,就当是劳逸结合,不过分追究。 …… 眼前一片黑暗,过了许久,都没有亮起的迹象,来珺打开了手机的照明功能,才看清了周围的轮廓。 她身后是一道走廊,墙体为灰白色,刷了层水泥,摸起来粗糙硌手。 白木青就在她旁边,这次的降落地点,她俩可谓是“妇唱妇随”,都降落在了靠边角的走廊位置,不容易撞见人,有足够时间调整好状态。 白木青就着来珺的手机灯光,也开始观察环境,在走廊里走了几步。 环境并不复杂,没一会儿,她们便摸清了个大概:这是栋居民楼,走廊南边是墙壁,北边是公寓式的住房,门是木门,旧得发黄,锁是老式锁,上面是把手,下面是锁芯,钥匙进去后,估计得转好几圈才能打开。 四周过于安静,没有一丝声响,她们都不禁怀疑,这难道是一座空楼,因为年代久远,遭人遗弃? 易双全的大脑里,为什么会存在一栋废楼呢? 来珺继续观察,手机光一扫,她发现木门上方,有红色的油漆,书写着门牌号,来珺看向最近的一扇,是303。 本来红色光波长,眼色亮,应该很是显眼,但硬生生和木门一起褪了色,像是干涸的血迹,仔细一闻,嗅出股铁锈味。 白木青走上前,敲了敲303的房门,等了一阵,却没听见回应。整座大楼本就安静如冰,骨节与门板的敲击声,落在地板上,反弹在走廊之间,激起了层层回音。 走道里,忽然吹过一阵凉风,来珺穿了件羊毛开衫,此刻胸怀一凉,寒颤顿起,不禁将开衫拢了拢,看向了走廊那一头,不知是那里来的邪风。 走廊里光线缺缺,视野受限,目光投放出去后,只看到前方数米,之后便是浓密的黑暗,只有冷风从那头吹来。 来珺想去走走看看,若能走得通,便将整栋楼都巡游一遍,没准有其他发现,进一步确认目前废楼的状况。 可是她们才迈步没多久,就见前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哒哒哒——哒哒哒——”,有些急促,听起来目标很明确,直直向她们这边走来。 来珺侧一愣,下一秒就被白木青拉到了一边,靠门而立,将身子隐藏了起来。 走廊那头,那个人的步子依旧不断,走到附近后,站住不动了。 “请问有人吗?” 白木青刚刚躲避,是怕遇见什么危险,但此刻听这声,对方应该年轻女子,还主动张口询问,应该不具备危险性。 两个人同时走了出去,对那边道:“你好,我们刚刚在这里说了会儿话,是吵着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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