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真正看到谢朝真那张脸后,她才发现一切都没有过去,陡然间掀起的心潮,轻而易举地让她彻夜难眠。 时清辞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这没有见面的五年,说是彻底变成了陌生人也不尽然。 读大二那年,她在十二月的萧瑟寒风里,腾出时间跑去跟谢朝真见面,想要跟她一起过个生日,可最后不欢而散,她负气回到了学校,没有理会谢朝真。而谢朝真则是十分决然地将她的联系方式删除。几天后,那曾经承载着甜蜜的信封里塞满了决绝词。 在这样的打击下,万念俱灰的时清辞在好友的推荐下转向了游戏。 来年三月,谢朝真重新加上了她,问她在干什么,她回答了一句“游戏”。 对话总是干巴巴的,她当时的心都在那充满幻想的世界里,直到几个月后谢朝真再度将她删除。 悲伤和痛苦似乎来得特别缓慢,时清辞将自己打造成了一块没有知觉的石块,放纵了一年后才彻底地告别那光怪陆离的游戏,忙着论文和实习。 她以为她跟谢朝真只能那样了,她接受了人的一生中总是在分别的事。在压力很大的时候,她又想起了谢朝真来,将她们的那点过往拿出来反复咀嚼,仿佛这样再大的困难都不算困难了。她在无意中发现了谢朝真的小号,那里面记载着谢朝真在她们分别后的点点心绪,她麻木不仁的心在那一刹那间被触动,她尝试着添加,可不出意外的,没有任何回音。 后来她养成了看谢朝真动态的习惯,她同样在自己的空间里找到了谢朝真的身影。 挪到了头像上总能见到“添加好友”的提示。 可谁也没有添加谁。 这变成了她们两个人的心照不宣,像是对十年幽微心事的回答。 就这样当个陌生的“朋友”也挺好的。 但是她回来了,谢朝真也回来了,当初构建的藏匿自我的楼阁,一夕之间轰然崩塌。 时清辞一晚上没睡。 一幕幕的旧日光影在眼前掠过,像是古旧的幻灯片。 她恹恹地躺在了被窝里,可房间门被机灵的猫狗顶开。 萨摩耶客儿跳上床,动作还有几分温柔,倒是高扬的脑袋的狸花女王在她的床上蹦迪,一副她不起床就不罢休的嚣张样态。 时清辞沉郁的心里总算是照来了些许阳光。 洗漱之后,没顾得上自己吃饭,就先伺候上了这两位小祖宗,等到一番忙碌后,一看时间已经是九点半了。 她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手机嗡嗡震动,点开一看是夏槐安发来的开黑链接。 时清辞随手点了拒绝,给夏槐安发消息:“别打游戏了,我有心事了。” 夏槐安的回复很快:“你已经提前过上了大小姐生活,能有什么心事?” 时清辞:“你猜我昨晚遇见了谁?” 夏槐安:“高中老师?前同事?还是老同学?” 时清辞:“算是老同学吧。” 夏槐安:“这不值得你挂在心上,除非那个人很特殊。” 片刻后,夏槐安先发来了一个“小心翼翼”的表情包,紧接着就是一句:“不会是谢朝真吧?” 时清辞敏锐地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了什么,没有继续靠着文字交流,而是直接甩了一个语音电话请求。 夏槐安接通了,但是没说话。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她都替时清辞感到窒息。 “你知道她回来了?”时清辞问的是别的。 夏槐安有些心虚,含糊说:“算是吧。” 时清辞拧眉:“什么叫算是?” 夏槐安有理有据:“你也知道我们那些老同学说话当不得真,鬼知道是真还是假的啊?我昨天本来想说的,后来幡然醒悟,不去触你霉头了。” 时清辞不乐意:“什么叫霉头?” 夏槐安:“难道你想回忆那些伤心事啊?” 时清辞满腹愁肠,郁闷道:“不想,但控制不住。” 夏槐安见时清辞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就知道她想倾诉了,在这个时候开口不会犯忌讳。于是她又问:“你不是经常去她小号空间逛街吗?不知道她的近况吗?” 时清辞沉重道:“她又不会什么都在空间说。” “也是。”可能谢朝真就是不想让时清辞知道她回来了呢,夏槐安心想着,但没有用这句话去打击看起来已经很郁闷的好友。她思索了一会儿,提出了一个困扰她好多年的疑惑,“你是怎么知道那是谢朝真小号的?” 时清辞叹气:“我的空间不对非好友开放啊,不过还设置了一条回答问题可访问,快十年了,一直没改。” 夏槐安“哦”了一声,说:“是你跟谢朝真‘你知我知’的小把戏。” 时清辞故作恼怒:“你是来安慰我的,还是八卦的?” 夏槐安轻咳了一声,说:“那该怎么办?” 时清辞:“我不知道。” 夏槐安:“你还想她吗?” 时清辞没有说话。 她跟谢朝真之间的事情很难用言语厘清,在忙碌的那段时间她没有空闲去胡思乱想,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少不更事的自己,想到当初的决绝和倔强造成的遗憾。在刚开始那些年,她觉得谢朝真太坏,有些让她难以喘息,又不是离了谁就不能生活了。可在恨过、怨过后,那些心绪在不知不觉中酿成了一种别样的情绪,好的、坏的,曾让她心旌动摇的,原来都能成为温柔。 当回忆构建成了她们的全部时,里头盛满了虚幻吧。 夏槐安又说:“白月光的确没那么容易放下。” 时清辞反驳道:“也不能这么说。” 死鸭子嘴硬,夏槐安心想。她问:“那你为什么还寡着?” 时清辞:“这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你没有白月光不还是寡着吗?” 被攻击到的夏槐安很想穿过手机给时清辞来上那么一拳,她哼了一声说:“是谁在某次喝酒喝多了又哭又闹说再也不会爱人了?” 时清辞:“……”她依然振振有辞,“现在整个社会的年轻人都这样。” 夏槐安嗤了一声,不跟时清辞纠缠。她说:“想开点,H市这么大,有那么多的城区,远的就像是去邻市,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呢。” 时清辞也跟着夏槐安,将脱缰的话题拉扯回,她苦笑了一声:“在小区楼下遇到的,我看着她进入了隔壁那栋楼。” 夏槐安:“……”这巧合是天意还是蓄谋已久啊?她沉默了半天,才开口,“也许是来走亲访友的。” 时清辞说:“谁走亲访友空着手啊?” 这架势是认定了谢朝真也住那个小区了。 夏槐安:“你现在不用出门上班,也不怎么跟人相约干饭,是个彻头彻尾的死宅。” 时清辞:“我要每天遛狗。” 夏槐安:“那我要替你打听她回来的缘由以及停留的时间吗?”就像许多人觉得时清辞会在B市扎根,他们也同样认为漂泊在外的谢朝真会在G市安家。 时清辞拒绝:“算了,你跟她关系一般。” 何止是一般,那简直可以用“恶劣”来形容。夏槐安和谢朝真不仅仅是高中同学,还是初中同桌,据夏槐安所说,当初她们也是有过一段约着下课一起上厕所的情意,但是因为谢朝真的坏脾气,最后告吹了。刚开始的时候,时清辞在夏槐安、谢朝真之间左右为难,不是替这个就是为那个说好话。可后来时清辞就偏心了,怎么都向着谢朝真,气得夏槐安说时清辞“见色忘友”,闹着要跟她绝交。 最后她跟夏槐安没有绝交。 反倒是和说了无数次天长地久的谢朝真渐行渐远。 “躺平吧。”夏槐安也没什么好主意,作为寡王的她没有当狗头军师的命,“要么就是接触她,白月光祛魅最有效的方式就是重新走近。” 时清辞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夏槐安提不出行之有效的办法,不过她需要的从来不是问题的解决,而是倾诉。 在跟夏槐安聊了一阵后,积流的郁闷散得差不多了。 她起身走到了窗畔,十月的天很是明朗,一望无垠的天空不见片云遮蔽。 她家的这个方向正对着隔壁的二栋,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是谢朝真住在这边,那她会在哪层楼呢? 昨天若无其事地擦肩,是没有认出自己吗?还是一种还庆贺的“相逢无话”的默契? 她们这一转身,错过的不是几天几月,而是许多年啊。 她至今说不明白她落在谢朝真身上的关注是为了什么,那谢朝真呢?她能想明白自己的心绪吗?
第3章 时清辞心怀忐忑,她选择了一种回避的姿态。 可每天的遛狗行程不能改,偷偷摸摸地像是做贼。 但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时清辞都没有看到谢朝真的身影。 她渐渐开始怀疑,那天的惊鸿一瞥其实是一个幻觉。毕竟在看到谢朝真之前,她因为客儿的名字陷入了回忆的漩涡中。或许那个时候她心神迷离,将一个身形与谢朝真相似的人填入空缺的记忆里。 这样的念头让时清辞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浮上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失落。 她们曾经许下那么多的誓言,然而到了最后,只有“诀别语”是真的。 如果冥冥之中有天意,那祂每天的心情一定很坏,只挑“毒誓”兑现,难道只有说气话的时候,心才是最诚恳的吗? 时清辞自我开解,逐渐地将谢朝真给抛到了脑后去。这些年来,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想谢朝真,可能十天半月想一回,可能是半年才从记忆里扒拉她这个人。这个世界迷人眼的心动多得很,浮滥的深情就像是泡沫一戳就破。有时候她也会思考,怀念的到底是什么?她为什么没有再迈出步伐?她的那些情绪是不是假装出来的?只是一种自我迷惑?毕竟假装深情也不需要任何的成本。 时清辞不觉得自己有认识自我的明锐,当然也没有一层又一层剖解自身的想法。书架上摆着几本心理学的书籍,她在彷徨的时候想要去剖析所谓的亲密关系,可在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后,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打扰了”,猛地将伤春悲秋的情绪一甩。 动脑很难,摆烂却是极其容易。 - 在时清辞将旧事一脚踢开的时候,她开始了真正的“祸不单行”。 也许是前段时间骂了小气的老天吧,现在得了流感,头晕脑胀的,呼吸没个通畅的时候。 还没等到感冒好全了,在一个秋雨蒙蒙的天气里,时清辞拿药回家的时候,脚下一滑来了个双膝跪地。 那“咚”的一声听得时清辞头皮发麻,但是顾不得擦眼中闪烁的泪花,她就将视线往左右扫,见四面没有人看见她的狼狈,才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家中走,维持着一个成年人的倔强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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