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臂之力?”祈泠轻笑,“不腹背受敌就好。” 越蒙抬脸,难得带了点笑意,“殿下,你已然腹背受敌了,若进攻南蛮不利,大启陛下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若真的不利,你就不会费这些口舌了。” 越蒙神色冷静,“几十年了,秦氏奈何不了南蛮,南蛮也奈何不了秦氏,无论怎么打都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有什么意思呢?” “孤觉得有意思就行,世子觉得没意思,是因为你也在腹背受敌吗?攘外必先安内,世子最好再考虑考虑我们的谈判,免得将来有一天,世子你也落到孤这样的境地。” 越蒙默然起身,行礼告辞。 秦修皱了皱眉头,道:“据我所知,越蒙自幼就被立为世子,和越获父子情深……” “正因如此,他的君心会更重,会更忌讳,知道他忌讳什么吗?”祈泠唇角微勾,自问自答道,“以下——犯上。” 秦修噤声。 又三日,两个新的镇使到达第三镇,旧镇使被革职,越蒙加封前线总将,统管二三镇。 和平谈判无疾而终,越蒙也按兵不动,但只要登上第二镇城楼的人,无一幸免横尸城上,渐渐的,流言四起。 迫于压力,越蒙全副武装地亲自登上城楼安抚,两个新镇使一左一右地护着他,甫一踏上城墙,一种被窥探的感觉就涌上心头。 隔着三四里,越蒙并看不清对面第一镇的情况,可随即,他汗毛直竖,来不及惊呼,左右镇使就砸倒在他身后。 所有敢去扶他的人都死在子窠之下,不一会,整个城楼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千里铳的窥视停止,越蒙踉踉跄跄地下了城墙。 当晚,第三镇旧镇使就劫持了越蒙,并要求越获出兵西南,夺回第一镇,否则誓不罢休。 出兵是出兵了,直属军的刀剑对准的却是旧镇使,一场大清洗自第三镇开始,其余几镇的镇使人人自危,越获整合南蛮之后,为稳定局势建立九镇,镇使都是由原先的部落头领担任,二十多年过去,这些曾经的旧头领老的老,死的死,新镇使虽是世袭,但其权力很大一部分被越获派去的副使分割,旧部落的格局已在潜移默化中逐渐瓦解。 第二镇表面上变成了一座空城,大清洗开始后,祈泠决心强攻,五千盾手开路,一千火器手全副武装随后,一万弓.弩手断后,剩下一万多人仍守着第一镇。 盾手甫一出城,就被第三镇的□□手瞄准,但一般弓.弩射程只有六十丈,而火.铳的射程则翻了个倍,足足有一百二十丈,也就是说第三镇的弓.弩手根本射不中任何一箭,而火器手,连百丈之内都不用进入就能命中第三镇的守军,更不用说第二镇。 将领接连丧命,第二镇第三镇早就人心惶惶,当火器手进入第三镇百丈内时,无数子窠穿过箭楼进入弓.弩手的身体。 此刻,一万盾手已兵临第二镇城下,第二镇却依旧宛若空城,越蒙似乎已经放弃了第二镇。 祈泠手持千里镜,细致地观察对面城楼,这一看,她瞧出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东西。 “传令,不入第二镇,攻第三镇。” 一万盾手调转方向,朝第三镇的方向大步前进,城楼上的越蒙面色微变,不一会就消失在千里镜的视野中。 大碗铳摆在射程以内,火器手在盾手的护送下快速抵达正对的第三镇城墙两角,火.药被埋下去,伴着几声炮响,大碗铳直接轰开两个缺口。 第三镇的守军都冒出头来,骇然一片乱作一团,原本五万的兵士仅剩一万余人,群龙无首之下不是奔向第二镇就是丧命火.铳及弓.弩之下。 南蛮的军旗被砍断,第三镇失守。 第二镇城楼上倏地冒出几万守军,箭雨飞向大启尚且滞留在城外的后方弓.弩手,前方的盾手迅速与之调换位置,彻底粉碎越蒙原打算瓮中捉鳖的计划。 第二镇和第三镇相隔近得多,这下无需千里铳,稍稍有点准头的火器手就能从第三镇命中第二镇的弓.弩手,而对面的弓.弩除非射程可比肩千里铳,否则压根碰不到火器手。 在损失了近万弓.弩手后,第二镇守军退下城楼,又变成一座硝烟弥漫的“空城”。 一半直属军去而复返,驻扎到第五镇。 越蒙再临第一镇,表示只要祈泠退出第三镇,南蛮愿签订停战协议放弃第一镇,并对启称臣。 祈泠得寸进尺,笑得像狐狸,“不若把前三镇都送于孤,免得折损南蛮兵力耽搁世子安内。” 越蒙冷静回答:“可以考虑。” “世子如此干脆,令尊已将行就木了吗?” 祈泠挑衅又放肆,对此,越蒙只是抚弄一下脸上的刀疤,淡然道:“蒙家务事,就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 “世子见外了,家事即国事,虽然舅舅只给了孤三万兵马,但孤有信心能比舅舅走得更远。” 越蒙依旧面不改色,“蒙从未怀疑过,但殿下应该比蒙更明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 “所以才让世子先烧一遍。” 越蒙垂眸,微微勾头,“我始终想不明白,您为何要南攻我部……难道在殿下眼里,南蛮是那个内吗?” 祈泠勾唇,“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越蒙思忖一会,慢慢抬头,低声,“北狄。” “不知道谢氏压不压得住北边那群狼崽子呢。”祈泠啧声,有点幸灾乐祸,“腹背受敌的可不只是孤呢,而且……孤那个弟弟可是恨毒了孤,只要孤在一日,他就一日不得安枕。” 越蒙不动声色地偷眼看她,看来女人发起疯来也不会顾及什么生灵涂炭呢,只是这位太子殿下未免太过自信了,正好,他倒要瞧瞧,短暂平静了一甲子的海面如何再掀起惊涛骇浪,到那时,就不会有人再怪他如今的窝囊之举了。 各自通晓了心意后,祈泠又修书给秦国公,催促他加快步调,面对她锋芒毕露的滔滔野心,秦国公没有打压什么,只是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废太子麾下任劳任怨的舅舅角色。
第112章 112 八月,第二镇破,越蒙签下停战协议,祈泠所占三镇悉数归入大启版图,这进一步激化了南蛮内部的矛盾,旧部头领联合越蒙那些弟弟们意图废黜越蒙世子之位,越获一概不理,眼不见心不烦,直属军则沉默寡言地继续清洗。 内外高压下,旧部头领集结起来对抗直属军,第四镇第五镇第六镇的兵力也都被几近抽空。 如火如荼的内斗甫一深陷,西南军就撕毁了刚签没多久的停战协议,大举进攻南蛮,以雷霆之势又连夺三镇。 南蛮王城彻底暴露在西南军的视野中,越蒙被紧急召回王宫,旧部头领也频繁出入内宫,内争暂歇。 启是大国,通常来说,为了朝廷名声和自身声誉,没有哪个将领会明目张胆地直接撕毁刚签订的停战协议,从而在世人眼中打下反复无常的烙印。 可祈泠还是那样做了,反正,她废太子的声誉已经败无可败,而且,对外族的不守信影响不了本族。 后三镇的兵力被调到前线,集结了整整十万人,遥遥与位于第五镇的西南军将领对峙。 密密麻麻的人头让人望而却步,十万南蛮军,这几乎是个无法跨越的天堑,虽然,这十万里面不知道混了多少第一次出门的平头百姓,但仅凭不足三万的西南军短时间内绝不可能横推过去,若强攻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 “那就等吧,看看谁会先饿死。”祈泠并不着急,这场战争最开始的起火点本就是南蛮意图抢掠过冬的粮食,如今半斤没抢到就算了,还搭进去六座方镇,粮草更是紧俏了,他们根本等不到过冬。 姬怀远低声,“北边也有动静了。” “北抗狄,南击蛮,真是多事之秋呢。”祈泠不怀好意地勾唇,“小五要是扛住了,孤就不跟他争了。” 诸将都和声而笑,只有姬以期抱着千里铳坐在一旁闷闷不乐,白皙的肌肤衬得那杆夺人性命的火.铳更加可怖。 祈泠从盘里捡了颗枣,对准她那杆千里铳砸过去,红艳的小枣顺着管口滑进去,没叫醒姬以期,反倒惊了公输始。 公输始三步作两步走过去夺过千里铳,管口朝下倒出那颗小枣,“殿下,你干什么!” 祈泠不明所以,又捡了颗枣咬一口,“叫她而已,你看她跟入魔了一样,天天只知道抱着那东西。” “那里面不能塞东西,否则会炸开。” 祈泠吐出枣核,哦了一声。 公输始把头转向姬以期,姬以期也抓了一把枣,慢吞吞地看她一眼,“我知道,你跟我说过。” 眼见公输始脸色越来越难看,姬以期讨好地冲她笑,“我刚才没看见而已,下次会注意的。” 公输始神色发冷,“你们这般儿戏,就如同把刀架在了脖子上,稍稍不慎就会掉脑袋,而且不单是你一个人的脑袋,是我们所有人!” 姬以期低下头,专心听训。 公输始抱住千里铳,失望地摇头,“姬小姐,恐怕您已经不适合保管它了。” 姬以期猛地抬头,祈泠眸光一亮,“孤赞成。” “不可以!”姬以期拦住公输始。 祈泠亲自下场拦她,“又不是你的东西,再巴着也没用,这回可不是我不让你去。” “我就要去!没了千里铳我也要去!”姬以期不管不顾地挣脱她,千里铳也不要了,径直就出了大厅。 琉璃镜闪着寒光,公输始搁下千里铳,略带困惑地看向祈泠,“怎么回事,她要去哪?” “南蛮王城。”祈泠坐回去,理了理微乱的衣襟,无奈道,“她非要现下去找她师尊,我让她等个半月都不肯。” 姬怀远面色微沉,“胡闹!” “她怎么知道明前辈一定在南蛮王城?”姬广白皱眉,“我去问问,你们别老说她,说多了谁都烦。” 姬怀远苦笑,姬广白追出去,稍稍打听一下,得知她又上了城楼,可没了千里铳,她上城楼能做什么? 姬广白到时,姬以期正坐在高高的城楼上,呆呆地望着对面的南蛮王城,公输端如影随形般立在一旁,几次把千里镜塞到她手里都又被退回去。 “你俩跟个连体婴似的,难怪咱们太子殿下不高兴。”姬广白双手一撑,利索地越上城楼,肩膀撞上姬以期的,“当初一直劝你你不听,现下好了吧。” 姬以期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反驳他,“少说她坏话,跟她没关系,我知道她是为我好。” “她又不在这,你骂她她也听不见。” 姬广白满是怂恿的语气,姬以期睨他眼,眼珠子再转回去时多了些色彩,“你说得对,她就是个混蛋。” “嘴上说得再好听,心里还是希望我天天什么都不干就围着她转。”姬以期踢腾两下腿,忿忿不平,“凭什么我干什么都要问过她,她做什么事也没有都问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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