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贝张了张嘴,“我就随口说说。” 祈泠站起身,抱了她一下,平贝愣神,两手刚抬起祈泠就退开,没事人一样吃完了剩下的粥。 午后,祈泠沐浴更衣洗去几日的尘埃,又郑重其事地跟秦国公告辞,其间公输始在秦国公身侧,公输端却不知跑哪去了。 祈泠登上马车,往北行去。 “所以我们真的要去京城吗?”平贝小声问。 祈泠转了转眼珠,没答她,扬了调子去问姬怀远,“大哥,你知道眷眷现下在哪吗?” 姬怀远应声,“不知,自她上次遣我们照料你来了封书信以外,到今个为止,她没有再写过信给我们。” “没良心的东西!”姬广白张嘴就骂。 祈泠抚掌,“二哥说得对,我也觉得她没良心。” “你凭什么!”姬广白不乐意了,调转矛头指向她,“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娶谁都没有娶我妹妹得的多!” 祈泠颔首,“这话不错,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姬广白几乎想掀开帘子跟她吵,但还是按捺住了,“你在我们面前还敢说眷眷坏话?” 祈泠半倚在车厢上,叹了口气,没再回嘴,反正姬广白是不会理解的,她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有背景的太子妃,就像她不仅仅只是太子。 马车安静下去,只剩车轮碾动的声音。 夜幕初临时,陌生的响动把祈泠惊醒,车厢外鸟雀乱飞,蝉鸣聒噪,然而,等她出去时,地上只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尸体。 迎着月光,祈泠认出来人,“公输姑娘。” 公输端手里握着一把手.铳,背上还背了一支长的,唇角紧抿不大高兴地上了马车。 深深嗅了嗅空气中散发的火.药味,祈泠放下车帘,“你怎么跟来了?你姐姐没发现吗?” 公输端低头,“就是阿姐让我来的。” “怎会?”祈泠状似不解。 公输端垂头丧气地扔下长.铳,“她说你会遇到危险,让我偷偷跟着你护送你出云州,她明明什么都知道!” 她颇有些恼火,祈泠扯了扯嘴角,“你姐姐不过是圆滑了些,知世故却不世故,你该高兴。” 就像公输始说的,怪只怪世道如此,她无法撼动大树,就只能尽力做到自己的承诺。 “她怎么能这样!”公输端还是忿忿不平,明知道秦昌所做的一切都是真的,甚至还预判了他的行动,公输始却仍然选择站在秦国公府那边。 祈泠反而肯定道,“你姐姐没做错,之前是我太急功近利了,对比起天下大乱,夺嫡不过是小事,杀鸡焉用牛刀?” 若不牵涉火.器,这就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夺嫡之争,可一旦把火.器扯进去,恐怕就不只是她一家一姓的争斗了。 公输端闷闷的,“你们都聪明,就我笨行了吧?” 祈泠失笑,“我可没那么说过。” 公输端埋头不吭声了,祈泠把自己的薄被让给她,无比清醒地透过帘缝赏车外夜色。 也许,她才是砧板上的肉,被杀的那只鸡。
第101章 101 行至云州边界,祈泠又遇到了好几波刺杀,还都是用的火.铳,全靠公输端一路护送才平安无事。 马车已到了城门口,祈泠道:“你该回去了。” 公输端情绪还是很低落,祈泠把手.铳塞到她手里,“回去吧,你姐姐一定念着你。” 祈泠极力劝说,公输端一动不动,“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要护你回京城。” “他们不会追杀到京城的。”离云州越远,秦氏的势力就越弱,秦昌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在天子脚下肆无忌惮。 公输端不听,“反正我要跟着你,而且,阿姐可能也不想让我回去,要不然就不会让我看到这一切。” 也许,一切不是公输始在选,而是她不得不选。 祈泠默了一会,最后无可奈何地摆手,“随你吧,不过,你最好跟你姐姐保持通信,若断了要及时告诉我。” 公输端重重点头,祈泠揉了揉眉心,其实这样反而会让秦昌更容易追踪到她们的位置,但比起公输始的安危,她们这点危险还是可以应对的。 车轮停下,姬怀远疑惑地看向守城的兵士。 沉重的城门被关上,所有人被拦下,守军扬声,“鼠疫肆虐,即日起,封锁云州所有城池,任何人不得出入!” 城门口一片哗然,守军刀剑出鞘,勒令所有人原路返回,有不从者立斩不殆。 “凭什么!”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跳出来,嚣张地拔剑指向守军,“你们最好打听打听本公子是谁!立刻开城门!” 守军皮笑肉不笑,“表少爷,别难为我们。” 这少年是秦国公夫人娘家侄子,仗着秦家的势在云州横行霸道惯了,还曾扬言要砍了秦昌。 少年冷哼一声,“既然知道本公子的名号,就快放本公子出城,要不然小心本公子告诉姑父把你们一个个都砍了!” 守军一动不动,看着他的目光甚至带了点轻蔑,秦国公夫人十几年没回过云州了,秦国公又纳了美妾,哪里还会记得这所谓的表少爷,更别说他还得罪过秦昌。 少年恼羞成怒,挥剑上前。 噗嗤。 鲜血喷溅,少年捂着脖子,鲜红染了他一手,锵地一声,长剑落地,他重重摔到地上。 守军手里的剑还在滴血,“得罪了。” 周遭静寂,人群慢慢远离城门。 祈泠放下车帘,扯了扯嘴角,“好大的手笔,今个封了孤,明个就要杀了孤。” “我们得回去找国公。”姬怀远拧眉,握紧拳头,少有的怒形于色,“秦昌欺人太甚!” 祈泠沉默,秦国公对此事完全不知的可能性为零,就算回去,恐怕也改变不了多少。 姬广白看出她的犹豫,沉声道:“国公好歹是要脸的!他既然亲口承诺了就该负责到底!” 闭了闭眼,祈泠应,“回云城。” 车轮当即回转,祈泠眸光沉郁,平贝从包袱里摸出一块绢布让她蒙到脸上,“我们刚来时就听说有鼠疫,也许不是假的,还是防着些好。” 祈泠冷笑,“该来的躲不过,不管我们再怎么小心,从这里到云州,他们有无数种法子能让我染上疫病。” 话虽这么说,祈泠却没拒绝她的好意,接过那块绢布蒙住眼下整张脸,恹恹地靠到软榻上假寐。 平贝又给了公输端和姬家兄弟绢布,最后也蒙住自己的脸,低声劝慰,“你别担心,只要防治得好,鼠疫也没有那么可怕,以后不管是衣食还是住行我们都自己弄,断不会让那疫病近你身的。” “你之前不是还嫌麻烦吗?”祈泠语气轻松了些。 平贝轻哼一声,“我有迟过你一回衣食?” “原来我们平贝还是刀嘴豆心呢。”祈泠调笑。 平贝绷住脸,“姐姐给的太多了。” . 让几人没想到的是,不仅仅是云州边境开始封,各个城池的关卡也在很短的时间内关闭了,她们既出不了云州也无法返回云城。 姬广白愤愤不已,“年纪不大,心思倒歹毒!” 祈泠垂着头,沉郁地坐在矮凳上,秀眉拧得很紧,若这样坐以待毙,用不了多久她们就会暴露,各大城池都封得严严实实,她们插翅也难逃。 可该怎么办呢?这几乎是死局。 夏夜闷热,祈泠越发烦躁,倏地,一道风飘过,黑色披风落到她肩头,借宿的老婆婆面目慈祥,“夜里风大,别着凉了。” 姬怀远如临大敌地盯着那件披风,迅速闪身到她们中间,“多谢,这么晚了,劳您操心,您还是赶紧歇着吧。” 老婆婆笑呵呵的,“不碍事,人老了,觉少。” 她晃晃悠悠地走了,等她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姬怀远飞快掀掉祈泠肩上的披风,皱着眉头不语。 祈泠瞥了眼地上的披风,若有所思。 “我们还是别呆在这了。”姬广白额头冒了冷汗,静谧的小院此刻变得无比诡异,他们不能拿祈泠去赌。 “二哥说的对。”祈泠起身,看向平贝,“去找一身你的衣裳给我,我们四个分开走。” 平贝应声,当即去了。 “那你跟谁一起?”姬广白问。 祈泠拾起地上的黑色披风,“秦昌吩咐要找的人肯定是三男一女,且会重点排查男子,我当然不能跟你们俩一起走。”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姬怀远却不放心,“他要是一直找不到人,肯定也会怀疑你扮了女子的。” “什么叫扮了女子?我本来就是女子,不怕他查,而且……”祈泠捂住嘴,咳嗽了一声,“他不是说鼠疫横行吗?我偏要挤到里面去,真染上了就不必费心装了。” 姬广白跺脚,“胡闹!” 祈泠淡声,“城里有隔离处,秦昌大抵不会靠近那里,而且这鼠疫真真假假,云州不会真的封很久,与其躲躲藏藏倒不如我自投罗网。” “不可。”姬怀远绷紧了脸,难得否定了她,“殿下,您不为您自己想,也为我们想想,您是在拿我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去赌。” 祈泠轻笑着地跟他对视,“姬家树大根深,若我死在这,孟溢之便不会多此一举公开我的身份,所以你们就算是站错队也只是一时寂寥,我最多就是对不起眷眷罢了,她这辈子算是被我拖到底了。” “所以你根本不在乎她是吗?你会考虑姬家,却不会考虑她,是觉得她除了是姬家女儿之外毫无价值吗?”姬怀远盯着她,突然疾言厉色起来。 祈泠动了动唇,缓缓吐字,“或许,有你这样好的兄长,眷眷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是我多虑了。” 姬怀远冷笑,“你死了,她就是先太子遗孀,你觉得会好过?她头上永远挂着你的牌子,没有人敢娶这样看似尊贵实则没有丝毫用处的女人。” 祈泠微微仰头,看了看明亮的圆月,“大哥,说句你不爱听的,其实我很喜欢你说的这个结果,除了我,不会再有任何人染指她,她在史书上也只会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可若是到了最后……一切都只会是一场笑话,我们不会有任何关系,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们曾有过这样一段婚事。” 姬怀远沉默地看着她,真是自私的冷静。 “难道你想千百年后也以这个似是而非的身份流传于世吗?你不是想开天辟地吗?难不成只是嘴上说说?”姬广白目光讥诮。 祈泠抬眸,微怔。 “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姬广白冷哼一声,满脸不屑,“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不是很聪明吗?” 祈泠扯了扯嘴角,“略胜二哥罢了。” “嘁!” 祈泠换上平贝的衣裳,又披上那件黑色披风,找来石灰把脸弄脏,而后悄悄出了这个暂居的小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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